南宫雪雁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爹对南宫麟川一直另眼相看,只是那时候还知道遮掩。
而这些年随着南宫家愈发壮大,在江湖中地位渐稳,竟是连娘也不再避讳,干脆把南宫麟川以辅从身份带在身边教导。却对他这个正室所出的儿子视而不见——
没错,他的脚是跛的,所以南宫家上下对他看似骄纵,实则只是不抱期望。
他们莫不是以为他傻的,不知道他们在暗中忙些什么?
南宫老爷把南宫麟川培养起来,安排他参加武林大会,暗中拉拢武林人士抬高南宫家的地位——他所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让南宫麟川当上武林盟主,也一并名正言顺接管南宫家!
那么他南宫雪雁算什么?
若老爷子不死,现在在这里风光无限的就是老爷子和南宫麟川!
当上盟主也好当不上也好,南宫家迟早是南宫麟川的,他那个亲生的爹可有想过以南宫麟川的性情和这么多年的压抑,一朝得势会将他如何?
只怕他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不会在意!
这样的人,死了他也不会伤心!何必还要替他去抓凶犯?
他真得感谢眼前的小丫头,不管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败了南宫家多少金银财宝,现在老爷子死了,南宫麟川羽翼未丰,南宫家在名义上还是他的。
可是他却一定也不能大意,他知道南宫麟川对南宫家的执着,如今他在南宫家已经颇有地位,甚至他说的一些话也许比他这个架空的娇少爷更有力。
他更无法阻止南宫麟川来参加武林大会,因为那是老爷子的“遗愿”。
但南宫麟川一旦真的当了武林盟主,或者就算当不上,赢了武林大会在江湖崭露头角声明一起,将会成为更大的威胁。
所以他才一起来了,只要能找到机会他一定不能让南宫麟川赢了比武擂台——在见到宝瓷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
南宫雪雁扶着拐杖蹲下来看看被捆得结实的宝瓷,倒是颇好心情的笑一笑,这就叫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到底是对老爷子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都查不出来?看起来像蛊术,可是似乎都没人知道。”
宝瓷被捆着,心情可没他这么好,哼他一个别过头——萨玛婆的独家改良秘蛊当然没人知道,若那么容易被查到证据,她岂不是还没祸乱江湖就等着人人喊打?
南宫雪雁伸出两根指头在宝瓷眼前,“我给你两个选择——把操控人的方法交给我,或者你替我做事。”
宝瓷看向他,一双大眼睛清明得很,“你想操纵南宫麟川?”
“不是很好吗,他还可以当他的武林盟主,我们也不用再争个你死我亡了。”
他的想法宝瓷是不难理解,她自己不也是动过这样的念头么。
可是这个人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你也不想想南宫老爷是个什么结果?”
南宫雪雁哼一声,“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心疼他吗?”
“可是用几天就坏了哎!”
她算了算,南宫老爷子连七日都未撑过吧!
南宫雪雁仍是说的轻巧,“用坏就扔了呗。”
宝瓷终于忍不住爆粗口,“扔你个大脑袋!届时他若当了武林盟主,一上任就死翘,你以为没人会追究啊?没人会查啊?谋杀武林盟主你有几个脑袋扛啊?”
宝瓷顿时觉得跟他一比自己实在是太有常识太精明了!这少爷到底是怎么在南宫家活到今天的?
南宫雪雁蹙了蹙眉头——是吗?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见到宝瓷之前,虽然武林大会是跟来了,可是那所谓的机会该怎么找却连自己都没有头绪。
既然无路可走,就什么路都能走!
“——不管!只要能对付南宫麟川,那些事情以后再说!你若是不答应,就别想我放你走!”
宝瓷用看小二傻的眼神看着他——这笨蛋,答应了她也可以跑了反悔啊。
——况且,他确定在这里绑架她没问题吗?
她本来是不怎么在意在这里等到笑笑和宁宁来找她——宁宁的爹可是清尊楼主呐,在这地头上她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她未来的武林盟主身边还有个波澜壮阔呢,万一哪回真让她给扑了,他不是也得对那波澜壮阔负责?
——怎么说,她这“同床共枕”的责任应该也大一些吧?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分?她到底该不该担心?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宝瓷不满的瞥了一眼打断她思路的南宫雪雁,这小二傻,还不知道南宫麟川根本无缘武林盟主之位呐!他的算盘根本就打不响的!
“那,我只要给你蛊虫,你就放我走?”
反正这种蛊虫在用过一次以后效果实在不怎么讨喜,她也不打算再用无所谓浪费。
他们兄弟斗来斗去谁死谁活她更没什么兴趣,何况南宫麟川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死了就没人找她麻烦,展云倾当上未来的武林盟主也少一个阻碍。
正当她打算把蛊虫交出来打发他了事,南宫雪雁却又醋了眉头,反悔了。
他眉头紧拧着,一想到发现南宫老爷子尸身时那般情景,怎么可能有胆子去动那虫蛊。
交给身边的人更不行!谁知道他身边的人有没有二心,万一正好是南宫麟川派来的奸细,反而将那虫蛊用在他身上——
他脑子里一乱,突然觉得与其相信身边这些被卷在他和南宫麟川争斗中的人,不如信宝瓷这个不相干的人!
“——不行,你去下蛊。”
“这跟刚刚说的不一样!”
“怎样我说了算!”
这丫开玩笑咩?
给南宫麟川下蛊?她要有那个本事一个人制得住南宫麟川,就自己去当武林盟主了好伐!
看宝瓷那一脸坚决没戏的表情,南宫雪雁又皱皱眉头,“有那么难么?老爷子不是都……。”
——果然这丫又把事情想简单了吧?
宝瓷都替他捉急,这样要怎么跟南宫麟川斗?迟早让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喂,要不然你实际一点,就不要妄想控制什么武林盟主了,我帮你把南宫麟川搞到身败名裂,他当不上武林盟主。你呢,就安心当你的大少爷,这怎么样?”
南宫雪雁犹豫一下,“那你要什么?”
“——你不要再来抓我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样?”
“不然还哪样?”
南宫雪雁犹疑着“哼”了一声,低喃道:“突然这么积极,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宝瓷给他个白眼——阴谋,哼,你有什么好谋的?
“先放开我啦!”
南宫雪雁犹豫一下就让保镖把她放开,反正能捆她一次,就能再捆她第二次。
宝瓷活动活动身子,被捆着实在不怎么舒服。
南宫雪雁就斜眼瞧着她,等她疏松够了筋骨,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说来倒是容易,可是要坏南宫麟川名声?这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么?
宝瓷忽闪着眼睛一笑,指着自己——“你忘了我是谁了?展云倾的未婚妻丫!”
——颤抖吧中原人!从武林大会以来见识到那一堆繁文缛节的可怕,她就是现学现卖也够用了!
“怎么样怎么样,在找我了没?”
此时宝瓷舒舒服服的歪坐在南宫雪雁房间里,吃着他桌上的水果,看他的下人又一次打探回来,正对南宫雪雁耳语。
南宫雪雁瞥她一眼,走过来也坐在桌边不禁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满嘴的梨子边嚼边问:“肿么了?”
这般毫无淑女形象的言行举止,偏生因着她年纪小长得又可人,愣是让人看出几分率真可爱来。
他又斜她一眼,“跟你一起的那个穿的跟球一样的,是清尊楼主的儿子?”
“咦,已经传开了咩?”
他没好气应道:“没有。”
南宫雪雁不知道为什么清尊楼主完全没有公开儿子身份的打算,若不是他在南宫麟川身边也有眼线,也不会知道。
“怎么样,现在信我了吧?我说会帮你把他搞臭的——哎,那个苹果给我。”
南宫雪雁念一句:“吃这么多也不怕胖……。”干脆把整个果盘都推给她。
宝瓷听他这一句却颇哀怨的低头看一眼——她倒不怕长肉,只要能长到该长的地方。她努力把食补落实到每一处,水果也不嫌弃——苍蝇腿儿也是肉,多吃一点多长一点。
只是她没瞧见南宫雪雁正看着她呢,一脸别扭着,半晌才道:“你为什么帮我?”
——嘁,问的多怪啊~她又不是自己跑来的。
“不是你要我帮你的么?”
南宫雪雁闷不吭声,自己也知道那个不叫“要她帮忙”,人是他硬捆来的,那叫威胁。
事到如今他如何不明白,就算宝瓷什么都不做,他也拿她没办法。
他不敢在这里杀她,也带不走她。清尊楼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她实话一说,自己就完了。还谈什么跟南宫麟川斗。
他仿佛自语似的,低声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帮我?”
宝瓷正奇怪他是不是年少失聪,不等她再开口,却又听他恍惚自语道:“从来都没人会真心帮我。谁都嘴上喊着我少爷,可是最后都站到南宫麟川那一边……。”
为什么南宫麟川可以轻易得到人心,而他能做的,却只有重金收买。
宝瓷突然觉得气氛略凝重,苹果也不敢啃的咔擦响了。其实有眼力的,谁看不出南宫麟川比他有前途啊,为了前途考虑,谁会不站在南宫麟川那一边啊。
估计这孩子从小也受了不少伤,天可怜见的,就别再刺激他。
也不想想自己还比人家小两岁呢,就深处沾满果汁的手,一副大人样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
南宫雪雁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嫌弃,却也没躲。
保镖此时又进屋来报告了一回,他看一眼宝瓷,神情间总带了那么片刻踟蹰——“他们快找过来了。”
宝瓷抹抹嘴,“来了?那我去了啊——”
她毫不介意南宫雪雁那总带了几分不信任的目光,看在这孩子从小受打击的份上,就原谅他对人的不信任吧~
她这么做也不止是为了他,就当替展云倾的武林盟主之路扫清障碍好了~!
有南宫雪雁的保镖领着,她从后窗翻进了南宫麟川的房间。
前院门处,清尊楼的护卫并着展云倾大约是正搜寻了进来——因着不能声张,怕惊动了与会的各门各派,只是借着扫洒送物各种理由挨个房间看过。即便大多的房间此时并无人在。
宝瓷一头扑在南宫麟川的床上,又觉得不太对,爬起来想叫那保镖回来把她绑上却也来不及。于是揉乱头发,衣服也扯吧两下——这样是不是就差不多了?这种事她终是没什么经验啊~
只是脚步走近,做事一向没什么顾忌的她却脑中一闪而过——若是太过,会不会也损了展云倾的名声?他……是在意这个的吧?
于是她腾地跳起来,在最后一瞬间一头撞破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