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瓷瞪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仿佛不可思议的瞧着他——这还是那个笑笑,粉唇玉颊糯软无辜,微挑的凤眼带着那种淡淡的朦朦的无害的神情,像初醒时分的片刻美好,叫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些什么啊,用这样的脸,这样的神情——
宝瓷大气不敢出,吸进去的一口气就在胸口憋着,向后倾着身子却又努力不让自己被吓得跑掉。
笑笑他长得太美,完全是凡人规格之外,宝瓷是不知道将来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起他这副相貌,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的!
——只是能心无杂念到从第一次面对笑笑这副容貌还能论斤卖肉包包子的,宝瓷你也很凡人规格外了。
“——我,我还……没想过……。”
宝瓷略局促,笑笑突然说这种话叫人怎么心无杂念——
笑笑浅浅一笑,笑得颇让人眼晕,竟然还向她靠了靠——宝瓷用力倾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只能看着笑笑清水出新莲一般纯净的脸上丝丝缕缕生出几分魅惑来,猫儿似的渐渐靠近……
“那你现在想,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宝瓷顿时只觉脑袋里一团混乱——好不好~?还好不好~?那拐着弯儿的软绵绵的语调是怎么回事??
她脑袋里顿时蹦出——色、诱——两个大字,不,这绝对不是真的!是错觉,是错觉!
——可是笑笑靠的好近!漆黑的眼睛带着朦胧的无辜在等着她的回答,密密长长的睫毛好像每一下都刷在心上。他的皮肤怎么可以这么白细!?即使离得这么近竟然都看不到瑜瑕!
宝瓷再后倾下去会失去平衡的,两人的距离近得已经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被笑笑这样贴近着,连心脏像被揪住了一般,呼吸都困难起来。
大脑缺氧的结果是她深吸一口气,蓦地站起来,险些把笑笑仰面掀翻。
“——我们!先解蛊!”
对!解蛊第一,心无杂念!
笑笑被撞得趔趄一下,只坐稳了也不站起来,两条白白的手臂放在膝盖上,似不经意间从袖子里露出来,仰面瞅着她问道:“那如果解不了呢?”
——诶?
“你会让我咬一辈子吗?”
“……。”
——哪里不太对!?
宝瓷只觉一阵小风飕飕的冷,顿时身子一扭冲进茅屋——“萨玛婆救我!!”
——年轻人的事,萨玛婆才不要理咧。
宁宁在石屋前跪得两腿早没了知觉——没知觉好啊,没知觉不知道痛啊。可是随之而来的麻痒不能忍~!
宝瓷宝珞师父该不会真的要他跪上一整晚?还是根本把他给忘了??再这样跪下去他可以自己就给他翘掉不用东方狱华动手。
可是,就算这样也要倔强的给他跪在这里吗?
宝珞远远的瞧着,搞不太懂。
明明自己都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随便捏一捏就死了,却怎么那么倔强,他在坚持些什么呢?这么柔弱得一塌糊涂,是哪里来的力气呢?
她没心思练功。
时不时的看着这边,总觉得宁宁下一刻就要倒了。可他晃晃悠悠却又跪稳了。然后又是一阵晃悠,看得直叫人闹心。
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能做什么,也只能木然站那远远看着。直到宝瓷跑来瞧见他,“还跪着呐?”
笑笑不知几时跟在她身后一起来了,看看宁宁,既然他和宁宁是一起来的,那也应该一起跪才对。于是他说了一句:“那我和宁宁一起跪。”就要跪下。
宝瓷惊了一下竟不知他几时跟来了,见他要跪就一把拦了,跪一个还不够啊?
她走到石屋前喊道:“师父,天都要黑了!你米缸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该不会我们不在的三个月你就光吃萨玛婆的野菜吧?”
怪不得整天面有菜色——就算他不吃饭总得让他们吃饭啊。
宝瓷说完东方狱华大概也意识到天快黑了是该吃饭的时候了,他通常是想不到按时就餐的,自己习惯了,只是苦了两个从小跟着他的徒弟。
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睛阴沉沉的扫过四个娃儿,这回倒是齐了。
视线最后落在宁宁身上,宁宁顿时跪直了身体打起精神绝不认输。
“叫他上山去打,你们谁也不许跟去。”
宝瓷宝珞的脸色微变,“师父——”
“不是想说连打个猎都是在刁难吧?”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目光却是凌厉,这既然是讲好的就容不得反悔,要么去,要么认输。
可是这不是宁宁身娇肉贵手无缚鸡之力的问题啊——这里是满地又不是别处,林子里地势复杂很难打到猎物不说还净是毒虫,就是当地人也不会天黑以后满山乱跑啊!这不是要他去自生自灭么!
所以说宁宁是傻帽!在这里随便什么小事他也都不可能完成,做什么约定啊!
“那我去!”
——反正东方狱华也没规定要抓什么回来,他就是逮只蛤蟆也能炒盘菜!
宁宁趁着天未全黑立刻就要起身,人还没站起来就嗷一声又倒回去,两条腿顿时麻痒难忍不听使唤。
东方狱华只哼一声返回屋内不再理会,留下宁宁跟只蹬腿的兔子似的抽抽着,宝珞默默的蹲下来,往他腿上戳了戳。
“别碰嗷嗷~”
可是这么说会更想戳哎……
宝珞又戳了两下,宝瓷还在一旁一本正经的点头道:“这样血活的比较快。”
总算等宁宁爬起来,找了根树枝给他当拐杖,三人便目送他一瘸一拐颤颤巍巍的走了。
屋里传来东方狱华的警告声,“你们不许去帮他。”
宝瓷没好气的应道:“不去不去,我们就在这里——我去萨玛婆那里借锅总可以吧!”
她给宝珞打了个眼色,便往萨玛婆的茅屋去了。
一入夜,满地的林子就像鬼故事里出现的场景。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是暗琉璃蓝般的颜色,在月光下树林影影绰绰像泛着白色。怪鸟和虫鸣将对无处不在的虫的联想无限放大。
——男子汉要有担当啊,他来了满地,无论面对什么都不能退。
呜……爹,娘,可他也觉得这样有点傻啊~!
他不求别的,苍蝇也是肉,随便抓到什么都行!
可是耳边突然呼啸而过一直巨大的甲虫,他哪里有什么胆量去抓,嗷一声抱头蹲下。只觉从被甲虫翅膀扫过的地方开始,鸡皮疙瘩无限蔓延。
忽然草丛里响起某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毫不间断宛如滑行——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蛇!
事关性命他怕也得抬头,一转头却看到一只蛇头正对着自己,已经张开大口露出一对毒牙——
他该尖叫还是直接晕倒?
在那张血盆大口向着他扑来的时候,一支箭却横空而来正正穿透了蛇头。
宁宁也不知自己是被那张血盆大口吓傻了还是被那支箭吓傻了,小小的一颗蛇头,偏上寸许那剑就直接扎在他身上了。
他愣愣看着一人从天而降般从树上跳下来,一身满地猎户的服饰半敞着胸襟露出结实的胸膛,看来也未过二十的年纪,高鼻深目相貌朗朗,蹲下来看一眼蛇确实死了,对宁宁问道:“没事吧?”
这一刻他对宁宁来说宛如天神啊~!
宁宁顿时满怀感激热泪盈眶,“多谢壮士!!我没事!”
活着太好了~嘤嘤~
对方笑一笑,“你没事那就好了,不用谢我,是宝瓷让我来的。”
——诶?
宁宁拎着条死蛇被青年送回去,蛇头已经砸烂了,看不出被箭穿过的痕迹。
“我不能露面,就送你到这里。我们迟些再见。”
不等宁宁有机会再问什么,青年似乎怕被东方狱华发现,便匆忙离开了。
既然迟些还能再见,那到时再好好答谢他吧!宁宁于是急忙赶去“复命”——东方狱华显然没想到他会回来,活着,带了猎物,还这么快。
他纵是充满狐疑,三个娃儿却事不关己,他们可是一直都在这里呢。
只是,是他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去帮宁宁。
所以他们这顿晚饭的荤腥……就只有一条蛇。君安宁已经内牛满面的预见到餐桌上那惨无人道的争夺了……
以东方狱华对人的排斥,能忍着宁宁和笑笑在这里晃已经是极限了。过夜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宝瓷拍拍正因为饥肠辘辘加全身酸痛而沮丧的宁宁,“走了,去村里找地方给你们过夜,你想睡外面啊?”
宁宁有气无力的挂在笑笑身上被他背去村里,远远的没有进村子宝瓷便又嘱咐道,“别忘记规矩——不可以提起我和宝珞,东西倒是可以吃一吃,我托了熟人照顾你们,他拿来的水和食物你们可以放心吃……。”
难怪今天的晚饭宝瓷宝珞格外凶悍毫不手下留情,想到等一下可以有东西吃,沮丧也减轻了不少。
他正要问,“宝瓷,在山里救我的那个是……?”
话音未落已经看到等在村外的青年,宝瓷嗷一声扑上去,“满吉~!”
“宝瓷丫头。”
山里的孩子早当家,满吉比他们也没有大太多岁,但明眸皓齿的一笑,已初现了男人的成熟味道。
有轻微恋兄情结的宁宁对展云倾和他这样的人最没抵抗力了——虽然,他恋的是笑笑的兄。反正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笑笑的大哥就是他的大哥,也没差。
满吉熟稔的抱着宝瓷拎了一圈,才刚刚把宝瓷放下来,笑笑蓦然近前,紧挨着两人没什么表情的站在那里……
满吉愕然了片刻,如此近距离的跟他大眼瞪小眼——笑笑只是淡淡瞅着他让人颇为莫名,而压力最大的却是还被笑笑背在背上的宁宁……满吉大哥别看他啊,他也不知道笑笑这是在干嘛啊~
他们总不能一直傻站着,宝瓷打破僵局道:“这是满吉,他是萨玛婆的第二个孙子。”
宝瓷曾经对他们说的输给师父的萨玛婆的儿子和孙子,那就是满吉的爹爹和大哥了。不过那两个人在输给师父之后已经跑了,所以如今只剩下他和萨玛婆。
他没有和萨玛婆住在一起,而是守着村子里的祖屋。不过倒因为这层关系而熟识了宝瓷宝珞。宝珞性子冷淡些不那么容易相处,他跟宝瓷的关系倒是很好的。他那里有空屋子,又没有闲杂人,给笑笑和宁宁这种外人借住再适合不过。
笑笑背着宁宁跟他进村,宁宁知道缘由之后忍不住问道:“那你不怪宝瓷宝珞师父啊?”
这虽然还不到家破人亡却也妻离子散了,可是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责怪,还暗地里帮着宝瓷么?
满吉边走边笑道:“在满地这种事并不稀奇的,愿赌服输,本也是爹爹和大哥去招惹了人家,又技不如人,输了还不履行承诺跑掉了——当然我也不希望他们丢掉性命,但也不能因此就责怪宝瓷宝珞的师父吧。”
——胸襟如此宽广,为人又客观正直,宁宁越发有好感了。
“满吉大哥,你刚刚救了我的命,若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开口,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满吉只是笑了一笑,似乎也没指望他什么。笑笑可不知道……这样随便许下承诺,合适吗。
不管怎么说这一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不用担心有人会害他们,不用担心突然冒出来的小鬼。没有野外的毒蛇猛虫……
笑笑看着完全放松下来呼呼大睡的宁宁,他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在此之前只有他和宁宁才是宝瓷的“自己人”,从未见宝瓷对任何人如此的亲昵。疏忽小事,可是要吃大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