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趁夜回到投宿的人家,在天亮前赶紧休息一会儿——但是他们对主人家说的是小夫妻……于是一间小屋一张床,虽然一起睡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笑笑已经很自觉自发的爬上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明明长成那样,脸皮却那么厚。
笑笑继续拍拍,已经张开怀抱等着她,露着依然纯真的微笑,“你一定睡不着吧?我抱着你。”
笑笑说的没错,她今晚怎么能睡得着呢。
她叹气着爬上床,干脆心安理得的躺进空给她的怀里,管他真萌还是假纯真,最近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累得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她终于找到师父的尸体,可是人再也不会活过来。
就这样缩在笑笑怀里,明明要打算的事情还有那么多,竟也迷迷糊糊过去。
半睡半醒时感觉到笑笑轻轻拍着她,软软的唇落在额头,脸颊,嘴角——很轻,痒痒的,可是好安心。
他们还得在这里耗上一天,满吉发现师父的尸体不见一定会找,他们在这里的事情躲不过,索性便装模作样的借主人家的院子收点罕见的药材。
果然一早满吉便脸色不佳的来了这户人家,宝瓷低头喝茶看也不看一眼,却感觉得到满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过去那些邻家大哥般的温和爽朗似乎在地位有了恢复之后也变得稍许气场强大起来。
若现在有人告诉她他是下任村长,她信。
“满吉兄弟,你也来了——”
“听说这里新来了收药的商人——就是这二位吗,脸倒是很生。”满吉走进院子打量着他们,在宝瓷脸上多看了几眼——
他没办法不怀疑,昨日他们两个上山,东方狱华的尸体就丢了——在这村子里,就算被人发现,也只会把东方狱华的尸体拖出去当众烧了,谁会去偷?偏偏,来的还是一个少年一个少女。
这女孩的年龄倒是与宝瓷宝珞相当,可是其貌不扬,又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不,要说异常,便是她从他进门便没有抬头。
他没有走,而是在宝瓷面前坐下来,“来山里收药的商人可是很少有人走到什么深处来。不知道这位姑娘叫什么?”
笑笑坐在宝瓷旁边挨得很近,代她道:“深山里才容易收到稀罕东西,何况也没人争抢。我媳妇性子腼腆些,你不如问问我叫什么。”
满吉微囧,一旁的大叔也在笑他,“满吉这下可是唐突了,哪有上来就光问人家小媳妇的。”
满吉一肚子的怀疑没地方求证,只能无视掉大叔的提醒继续试探:“生意人这么腼腆怎么可以,开门做生意,不是应该笑脸迎人吗。”即使容貌不同,他还是坚持想听听这女孩的声音。
笑笑二话不说,“你想看,我笑给你看啊。”
“……。”
“……。”
……笑笑你是在讲冷笑话么?
这回连院子里的村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满吉啊……人家小相公有意见了啊。这姑娘长的也不漂亮,你不至于吧……
有相熟的村人凑过去低声道:“满吉啊,你也是时候成个家了,叔给你介绍几个姑娘——”
满吉无奈,“我不用……。”
“啧,你不是还想着那个贼丫头吧?总这样可不行啊!”
满吉跟宝瓷那点事村民也不是就不知道的,只是没人提起而已。毕竟他阿奶给人家师父当仆人,他正值年纪,贼丫头长的又好——可长的再好也是贼丫头!还是山上那个老怪养出来的贼丫头!那可是好不容易才赶走他们师徒的!
满吉也道:“大叔你想多了,她都已经走了……。”他忍不住用眼角扫向宝瓷,还是很在意她到底是不是……
那大叔可没注意到这点,还在说着,“听说有人见到那老怪回来了,你可要当心他报复你。”
“没事,我会小心的。”
——东方狱华已经不会报复他了,但是宝瓷宝珞可没准儿。
村里人没见过东方狱华的脸,因着他那副落拓模样和沙哑的声音就叫他老怪,看着灰衣的人影就认为是他。满吉之所以敢把东方狱华留下来不怕被人发现,是他自己也几乎不能相信满齐带回来的尸首是他。
东方狱华竟然死了,那宝瓷呢?她现在在哪里?
结果他心里还是在意的,那个丫头怎么就不能回来,他又不是照顾不好她……视线又一次带着怀疑的投向宝瓷时,笑笑已经干脆连人带凳子往前横挪一步,挡在他和宝瓷之间。
他讨厌这个人,虽然他大概每一个对宝瓷有意思的男人都讨厌。但是他跟其他任何人都不同,因为他在自己之前就已经跟宝瓷相处了十多年,并且,他是伤害过背弃过宝瓷的人。
村里人会心的“呵呵”,满吉也只能放弃,再盯下去真的要闹笑话了。
可是他感觉得到,宝瓷一定会来。
满吉走了宝瓷长长的舒一口气,幸好,他又不能强迫她说话和对视,真怕只要看他一眼目光都会泄露她的身份。
虽然还不到恨的地步,但只是他在这里,空气都让人感到不愉快。
然而满吉在门口停下,却对那位大叔道:“四叔,我想找几个人上山把石屋挖开。”
“突然挖那个干什么?”
“有点事放心不下,如果东方师徒真的回来了,他们也没别的地方去吧。”
“哎呦,你这么一说可真是——我这就找几个人去。”
——这个人真的很了解她。
他是为了故意激她,还是真的想去挖?可是他没说错,除了石屋宝瓷没有地方放师父的尸体,他就不怕挖开了,给人看见?
他们得赶在满吉到石屋前带走师父。
他们要召集人还要慢慢挖,宝瓷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满吉前脚走她和笑笑后脚就出门,她对笑笑道:“你把风,我进去!”
“你一个人可以吗?”
“师父自己会坐会站,没问题的!”为了节省时间以防万一也只能这样。宝瓷摸进洞里,即使白天洞里也一片漆黑,她点上灯,却看到放着师父尸体的石床上空无一物。
宝瓷傻眼了,师父呢?!难道满吉已经来过了?
她转身就要出去,猛然瞥见烛火摇曳中一双死灰一样的眼睛正在墙角盯着她——宝瓷一身寒毛乍起嗷一声往后跳去,外面的笑笑听到她的声音便立刻跑进来,“出什么事了?”
宝瓷指着墙角——“师师师师师父!”
笑笑转头一怔,不解道:“你让师父站在那里做什么?”
“不,不是——他,他……。”
“我们快走吧,村民来了就免不了打一场了。我来背。”
笑笑把东方狱华背起来,在狭窄的洞里往外走。宝瓷愕然片刻只能跟上去,可是这到底是——
一种异样的视线感扫来,她抬头,看到笑笑背上的东方狱华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着脖子转头盯着她。
她讨厌这个风中凌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