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白衣人宛若幽灵游走,快得让人辨不清数目,只一瞬便血腥四溅。
守着关卡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一切,身边的人已经倒下来,脖子汩汩的喷着血,剩下的便只有惊惶的叫声。
白衣人影无声飘走,却连一丝血迹都不曾沾上。
——南宫错了!他们不是凡人,他们是恶灵!
“少主,抓到活口了。”
水榭门人将已经吓得有些不能说话的活口拎到笑笑面前,他冰冷冷的脸上像结着一层霜,微微苍白的脸色在漆黑长发的映衬下,连同那份惊为天人的美都冻结在里面。
他不是水榭众人熟悉的笑笑,他的慵懒惫怠,惺忪茫然皆一扫而空,甚至全然让人感觉不到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便是妖,也不再是那出水的莲妖,,而是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煞神,美得刺骨。
他站在那人面前,唯有玉珠相撞般清透的嗓音还带着一丝少年的清朗,“被抓来的女孩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笑笑微微俯下身,如扇的睫毛微垂,凤眼带着生来的微挑,漆黑眼瞳如不透光的黑琉璃,什么也映不进,什么也透不出。看得人一瞬间仿佛忘记了呼吸和心跳,心魂就这么被摄了去,却有丝丝凉寒渐渐从心底冒出来。
“——我现在没有耐性,你最好现在告诉我,被蛊毒师带来给南宫麟川的女孩,在哪里?”
“我,我不——”
已不等他说完,笑笑白衣长袖一扬,人已飞出数尺落在地上七窍流血断了气。
“杀上去。”
南宫麟川最大的错,是忘记了水榭轻功的可怕。
一路的机关陷阱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阻拦的作用,甚至不曾被触动人便已冲上半山,一路血流成河屠尽白骨。
这样的结果满齐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想不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差,想搭上展云倾就没有结果,退而求其次跟着南宫麟川瞪着他发展壮大,却这么早就受到重创搞不好会夭折。
“——不过至少我还有一件事情值得开心一下,看起来老天都不怎么眷顾你啊,对吗。”
他拿着瓷瓶啧啧道,“你这么机灵的姑娘,要变成白痴该多让人惋惜——可惜我们新仇旧恨,叫我岂能放过你?”
——他脸上忍着都能透出来的奸笑充分说明他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
宝瓷嗷叫了!可是连嘴都被堵住她当然叫不出来!
满齐这种混人果断就不是什么善种,否则当初也不会一输给师父就自己跑路根本不管后事,还要他老迈的阿奶来替他还债!
可是现在她只能惊恐的看着那个虫罐在向她靠近,满齐拿了小刀,直接在她脖颈上划开一条口子——她好歹也是个懂蛊的!在脖子上种蛊只要一个小小的口子就够了好吧!?你划拉这么大是要她在变成白痴之前就流血而亡吗!?
擦!她不想流血而亡也不想变白痴!可是比起来好像前一个还好一点!
虫罐已经贴上了脖子上的皮肤,宝瓷只能狠狠闭了眼睛,一瞬间那种有东西爬上来的酥麻让后脊梁竖起一片白毛——
然后她只听一声惨叫,睁开眼时满齐已经倒在地上,面前只有展云倾焦急的脸。他什么也没说,点穴止血,拔了塞在她嘴里的布,解开绳子拉起宝瓷道:“跟我走。”
宝瓷微微愕然,“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外面在围攻山庄的明明是沧溟水榭吧?
展云倾边拉着宝瓷边头也不回谨慎的往外走道:“我一个人从后面悬崖上来的。南宫麟川的注意力都在沧溟水榭的人身上,不会想到我来。”
宝瓷正在奇怪这是怎样一种奇怪的组合,笑笑也是知道的吗?他答应的?她甚至不曾注意到自己被展云倾拉住的手,只是突然之间眼前微黑有些踉跄。
“宝瓷?”
潜进来的一路他都“清理”过,但他们还是不能在这里久留,他方才没有来得及问宝瓷的状况,满齐在做些什么——现在只能停下来,宝瓷却摇摇头,“失血有点多而已。”
展云倾略迟疑一下,道一声“失礼”,便一把抱起她向外奔去。
宝瓷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一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头昏脑胀的靠在展云倾怀里。
——跟之前不一样。
跟那时候强行关着她感受到的压迫不同,此时的他像是那么自然的存在,从很久以前就在那里,那么漂亮,那么好看,却站在她够不到的地方。
头晕的感觉稍稍缓了缓,宝瓷睁开眼,不再那么陌生,仿佛熟稔的问他:“笑笑呢?”
展云倾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又仿佛直接从胸腔里传来,“他在山下拖住南宫麟川的人马,应该很快就会杀上来。”
他的作用不过是防止南宫麟川狗急跳墙拿宝瓷当人质,即使这样他也还是亲自来了。
即使不管重选几次他大概都还是会关着宝瓷,不能眼看着她去报仇,但有一件事他却是错的。宝瓷是自己选择忘记他的,蛊是她亲手下的,那是她在清醒时所作的决定,这一点并没有因为宝瓷现在没有对他的记忆而有任何改变。
他的错,是明知道这一点却还妄想要留住她。一时的心乱一时的错,那是他不该犯的。他只是回到自己自律严谨的壳子里,唯有因为他的疏忽让她被满齐掳走这件事,他必须得负上责任,不能不来。
他并没有觉得宝瓷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带她躲过匆匆而过的守卫,虽然最好的选择是马上带她离开,但宝瓷现在的体能显然不适合攀崖——“我们先找地方躲起来,如果不能出去,就等笑公子带人进来……。”
宝瓷点点头,却问:“笑笑呢?”
展云倾微微一顿,“宝瓷?”
他语气中的疑惑让宝瓷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自己也觉得刚刚似乎是问过了。她一只手还按在脖子上半开玩笑道:“看来脑袋是真的有些缺血了。”
“先找地方帮你包扎。”
他们挑一间偏僻些的仓库藏身,可是说到包扎显然干净的布就只有他的衣服或者她的衣服——展云倾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宝瓷的衣着……他的脑袋一时有点混乱,首先觉得这种轻飘飘的布料不适合拿来做绷带,然后倒是从来没见到宝瓷穿成这个样子过。不说适合或是不适合他眼里宝瓷大概怎么穿都是好看的。
抹胸式的衣服让她脖子上的血迹顺着锁骨白瓷似的肌肤流下来,宽袖垂落,也同时顺着露出的皓腕流过,红白相称得有些惊心。
他移开视线不让自己盯着看下去,撕开自己干净的中衣,脑中却稍许一闪而过某个不适宜的念头——倒真是一点都没长啊……
身边没有药,越是活动血流的便可能越多,是冲出去,还是留在这里等。
展云倾不想冒险,他想笑笑不会让他们等太久。
宝瓷脸色愈白,衬着丝蓝微冷的衣衫,仿佛当真只是个瓷雕的娃娃,没有温度。他伸出去的手想如过去那般揽住她的肩,却只微动便放下,没有伸出去。
错过一次,便该提醒自己不可以有第二次。他得把宝瓷送回她该在的地方。
南宫麟川阴沉着脸看着昏死在地上的满齐,屋里早已人去楼空,他如同阴云密布的火山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厉声道:“人走不远,给我搜!”
“庄主,那外面……。”
他脸上阴鸷更甚,“留一部分人搜庄,剩下的去支援外面!”
沧溟水榭一路杀上来,他必须马上找到宝瓷!没有她做最后的盾牌这个庄子也许真的保不住!
“翻遍庄子去把她找出来!缺胳膊断腿也得摁在我面前!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