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豆蔻江湖二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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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说起武林大会,有一点倒是叫宝瓷说对了——那是有很多人会打破头的地方。

君安宁已经可以遇见很多很多头破血流的脑袋,因为这几年的武林大会,非常不同。

非常、非常,不同。

——而这就要从当今武林的构架说起了。

当今武林正道,是以天下第一楼清尊楼为首。

清尊楼几十年来虽未冕武林盟主之名,却有武林盟主之实。在他的统御之下江湖也的确看起来一片和谐。

但那当然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君安宁生在清尊楼,听爹爹说过不少事——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阴影这句话是真的啊。

据说清尊楼直到二十多年前,都在表面维持着光明正直的形象,暗地里却培养着杀手暗阁,暗中替清尊楼肃清道路,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正因为这样当年爹爹曾一度不想继承清尊楼而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正是因此遇上了本是魔道出身的娘亲。

可是后来爹爹才明白,一味的逃是没有用的。

唯有他亲自执掌清尊楼,才能够改变清尊楼。

只是当年为了反抗前清尊楼主,消灭暗阁,清尊楼也是元气大伤。所以这些年爹爹要维持清尊楼在江湖的地位也是很辛苦的。

他知道爹爹志不在此,如果不是对清尊楼还有责任,他大概早带着娘亲游遍大江南北去过悠哉的生活了。

所以这些年来,爹爹一直都在准备,为“江湖易主”而做着平稳过渡。

要知道人心叵测,清尊楼在位是一回事,一旦退位,这个江湖只怕就要乱了。人人觊觎盟主之位,明争暗斗各不相让。届时人走茶凉,清尊楼就算再想插手,人心野了,就未必给这个面子。

——所以平稳过渡很重要。

先透露出新选盟主的意思。

然后一面空悬盟主之位保持着自己如同长老一般的不二地位,掌控全局,在每一次的武林大会中搜寻人选。

真正的抉择权依然在清尊楼的把持中,在找到真正合适的人选之前,清尊楼是不会放权的。只要一日盟主之位未定,江湖大势未定,爹爹也便坐镇一日,稳稳的压着整个江湖。

所以喽,这几年的武林大会,真的是很、热、闹!

人人拼老命,打破头,争先恐后的展现自己,只为技压群雄出人头地。毕竟在武林大会夺魁未必能当上盟主,但要当上盟主却是势必要在武林大会夺魁的。

宝瓷骑着马仰面想了半天,“那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当武林盟主呢?”

“嗯……就是要先在武林大会上夺魁,然后要通过清尊楼主的初次甄选,确认家世人品有无恶名在外。再然后清尊楼主会亲自观察培养几个月甚至一年,最后是终次的考验。要通过之后,就是正式的盟主了。”

宝瓷听完一锤掌心,“就是要清尊楼主看着顺眼嘛!”

……这个说对了……真相就是,如果清尊楼主看着不顺眼,随时可以各种刁难把人打发掉的。

“那会不会清尊楼主根本就不想让位,一直故意刁难啊?”

君安宁随着马的步伐慢慢颠哒着,叹了口气,“是有些人会这么想……但不是那样啦。哪儿有当权者会闲着没事想出这种事来动摇自己的嘛。”

可是他也知道,这么想的人越多,事情就越麻烦。

如果迟迟选不出盟主,一而再的拖延下去,毕竟人言可畏。

“宁宁你知道的好多啊。”

嗯……这个嘛……君安宁是不能让旁人知道他的身份的——至少在他离开这劳什子杀人教之前……

而宝瓷却又在认真思考着……“虽然我可以花银子招兵买马,但如果能直接收了武林盟主,那岂不是整个江湖都得听我的了?”

君安宁莫名打了个冷颤,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别,别闹了——江湖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当武林盟主是要能服众才行的,可不是你那用几天就坏的虫子怪人能当的!”

他慌忙想要打消宝瓷的念头,一个想要争取盟主之位的南宫老爷子暴毙已经够江湖上沸沸扬扬一阵了,万一连新任盟主人选都死的莫名其妙——呜他不敢想……

宝瓷哼他一声没有应话,愚蠢的中原人呐~她的虫子又岂止一种而已?

他们一路慢腾腾的赶到武林大会召开地,本来以为还有充足的时间不必着急,谁知道来到这里却发现方圆几十里已经从客栈到民宿都住满了……

这样……他们要住哪里啊?

本来还不死心的找了几家客栈,可是果然,指望这个时候有人退房,根本不可能吧。

所以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然而走进酒楼饭馆,却也无一不是满座。

“原来大江湖的热闹也不好凑呢。”

宝瓷站在客栈门口张望,还是那身天蓝锦缎滚着毛边儿,她身后的君安宁和笑笑两人却都是长纱斗笠把人遮的严严实实。

——笑笑也就算了,他虽年纪尚小身量未足,却已见白衣翩然的娴静姿态。可宁宁那颗球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们正打算离开,却听客栈里突然一阵喧哗——

“凭什么老子就不能坐那个位子!?”

“客官,这是已经预定下的……。”

“老子就在这里都不能坐,还要给没来的人留?!你生意是不想做了!”

——果然是哪里都会有这种人的存在,人一多,奇葩也就聚集了。

君安宁一见此景便想拉着宝瓷走人,免得招了事端。然而宝瓷却已经掏了随身锦袋里的零嘴,一副要驻扎在这里看热闹的模样。

“宝瓷……。”

“宁宁,原来中原也有这种事啊~!我以前只看过两家土财主争位子,他们说中原人比较守礼呢~”

抚额……

对不住哦让你见了中原的笑话……君安宁已经无力说什么了……

——武林大会一开,来的不仅是名门正派,还有三教九流。且不说争强好胜的一点小事都能闹起来,就是冤家对头遇上了,没事找事也要打的。

这种事君安宁早就习以为常,他虽不必抛头露面但却时常跟着爹爹躲在马车上,帘子后,各种地方各种事情——可是为什么被宝瓷一说却觉得好囧呢。

果然酒楼里已经开始动了手,那几个人满口脏话的开始摔砸的时候,君安宁却“咦”了一声。

“怎么了宁宁?”

“——他们是故意挑事的呢。”

那不奇怪,问题是,挑事的对象——是谁?

若要打架,自当有两班人马,可是现在他们却只看到那几个粗汉在单方面不满的摔砸预留的桌椅。武林大会这种地方,帮派斗殴是常见的,但砸店家场子是不合理的。

那是“默许之外”。

显然酒馆里的其他人也发觉了问题,虽有散人上前阻止,但碍于凶悍不但没能阻止反而被卷进其中挨了拳脚。其他人则更倾向于看个究竟,看戏似的袖手旁观。

只苦了店家,虽唉声叹气着知道多半会发生这样的事,却还是第一次凭白被砸。

此时半条凳子正飞出来,宝瓷往下一蹲躲过了,凳子直飞君安宁,只差寸许,被笑笑伸手打了个粉碎。

宝瓷蹲在地上还未起身,便听上方一个声音道:“都住手。”

她抬头,入眼一片霁青。

一人霁青长衫玉立,正站在门口,被蹲在地上的宝瓷挡住了进去的路。

他未看宝瓷,只端正挺直的站在那里,扫一眼酒馆之内,顿时一静。

宝瓷的视线太低,看不到他的脸。

只是听声音却也不是年长之人,不知需要何等气势才能让满室嘈杂一瞬寂静?

那几个粗汉一见他,立刻抖擞了精神齐齐转向他走来——宝瓷突然发觉自己现在只要一站起来便正挡在这霁青衣衫的年轻人身前,岂不是也要被卷在其中?自己刚刚只顾着看人,竟然错过闪人的机会了。

转头看一眼君安宁竟然已经拉着笑笑远远的闪到一边儿,只把她丢在这里——留他护法何用?

这笔账容后再算,宝瓷现在还是蹲这儿不要起来好了。反正他们吵他们的也顾不上她,她蹲这儿缩一团没占多少地方,不耽误他们。

——视线里出现了几只靴子,头顶粗犷的声音冲那年轻人嚷道:“就是你小子占着茅坑不拉shi?告诉你,你扰了本大爷的兴致,今天就叫你有来无回!!”

宝瓷蹲在那儿一面烦闷头顶上口水乱喷,眼前的地上都溅了唾沫星子,生怕沾到自己身上。一面又在奇怪,人家只不过是刚来,才说了一句话,他们会算命还是看相,就知道是他定了桌的?

这里的其他人只消一眼也便能看得出来,若有心找事,是不是他定的都没关系——看来,是目标人物出现了。

——既然事不关己,看看热闹就可以。

既为江湖人,这种可以幸灾乐祸的江湖八卦还是乐见的。显然没有人打算插手,都远远的避开,只在一旁看着。

面对挑衅,她头顶的声音却不急不躁,很不给面子的淡淡道:“那几位要如何?”

“——老子要废了你!”

拔刀声铮铮响起,宝瓷这下囧了,她岂不是要夹在中间当肉馅儿?

头顶刀声已呼啸而起,宝瓷正愁这下不得不动手了,却突然腰上一紧身子一轻——那一直当她不存在般的霁青衫却拦腰捞起她翻身一跃,直飞过几人头顶,落在一张桌子上。

他们既然是冲着他来的,哪儿有那么容易放过,几人包抄而上提刀便砍。

宝瓷只觉眼前刀光一闪,随即一花,人已经给凌空一旋,从他左手换到右手避开了刀剑。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只小猫,给人捞着拎来拎去。

笑笑一度想要动手都给君安宁按住了。

——这些人都不是这个霁青衣衫年轻人的对手,他几个闪避就破了他们的包抄,带着个宝瓷依然躲得游刃有余。既然他已经出手捞走宝瓷,那他们瞧着就好了。

——宝瓷突然发现好奇怪。

她以前看老财主们打架,当然也没有人会上前插手,但那是村民害怕。

如今她只需要给人拎着什么也不用做,就看到一旁的人或指点或议论或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这里来的不是武林高手也是各门各派,都是江湖中人,他们是不害怕的。也有足够的能力插手,为什么都不管呢?

面前的人不依不饶,霁青衫没有放下宝瓷的机会,目光快速扫过判断着形势,也只怕此时放下宝瓷会让她被挟持。单手将她往肩上一扛,腾空跃起向几人头上踢去。

看似简单几脚依次踢过,仿佛轻巧非常,被踢中的人却只一脚便倒地不起翻了白眼。

宝瓷看得微怔——好利落,也好脚力,一气呵成毫不繁琐。她甚至连一场恶战都来不及欣赏,霁青衫已经用最简洁的方法暂时解决完问题并将店家的损失也减到最小。

他身姿挺直站在一地横七竖八昏厥的人中,这才放下了宝瓷。

“抱歉,姑娘,把你卷了进来。”

宝瓷落地,这才有机会抬起头看到他的脸——眉是峦峰聚,眼是秋水横。

他果然年纪不大,看来十七八岁模样,却是少年老成,已初显了远山秋水的模样。

只一眼,宝瓷就觉得他很不同。跟这里的任何一个江湖人都不同——挺拔的身姿坦诚的眉眼,他身上流露的自律,肃整,都与他的年纪不符着,那是——正气。

看清水雾浓莲未醒的笑笑时她没有惊讶,看红花绿叶精雕瓷的宁宁时她也没有惊奇,可是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忽然就看得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