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姑奶奶!怎么就起来了?几时醒的??”
一个穿着轻纱白衣的年轻男子似是听见响动走进屋来,满面的惊诧,忙上前来扶。
宝瓷在看见那身轻纱白衣时心才稍稍放了下来,这一身应是沧溟水榭的着装,那么她是在沧溟水榭了?
她被扶回了床上,心稍定,再去看自己那瘦干干的爪子,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真实得叫人吃不消——
她的脑子渐渐清楚了些,终于想起满齐在她脑子里种蛊要把她变成个白痴,好做成傀儡给南宫麟川当手下。展云倾来救了她,她也等到笑笑了,可是然后蛊虫入脑她就陷入了昏睡——
那么,那一切都是梦?
蜀州,田园,她和笑笑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竟是梦?
难怪,梦里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难怪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原来她根本就没有醒……
她究竟是睡了多久,竟然瘦成这个样子?
那白衣男子——或者说白衣少年。怎么看这人的年纪应该也不大,浓眉大眼的,甚至有几分可爱。
他扶着宝瓷躺好,说着:“你先躺着,我让厨房熬点汤给你……。”正要起身离开,却被宝瓷一把揪住领子抓回来,那干干瘦瘦的爪子要抓他也费了不少力气,宝瓷缓了口气,问:“笑笑呢?”
白衣少年顿了一下,若无其事道:“少主现在没在,等他回来了会来见姑娘的。我叫白小天,姑娘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他话一说完突然又被宝瓷拉近了几分,瞪大着眼睛看宝瓷一脸狰狞几乎从牙缝里挤着问道:“你们少主,今年多大了?”
——沧溟水榭的人未必知道她的年岁,但一定知道笑笑的!
白小天被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吓着了,“十,十八……。”
——十八。
那么她也已经十八了。
宝瓷另一只手一下拍在胸脯上,仿佛都能拍出砰砰的声音——她整个人就扑通一下直挺挺的倒回去躺尸,双目无神满面凄凉。
特么的十八了……这胸特么的没救了……
白小天一见她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就有些担忧,又不知她为何如此,只能匆匆去吩咐厨房熬了汤,又巴巴的端回来,看着她喝汤陪着她闲聊。不管有什么心结也得给她解了,不然万一她想不开出什么事儿,自己可担不起啊——
白小天凭着自己一张天生可爱正太脸叫人不设防,没一会儿就跟宝瓷拉开了话匣子聊起来。宝瓷也正喝了点汤粥有了力气,现实和梦境的落差还叫她有些适应不过来,索性碰上个话唠也就跟他简单说起了那个漫长的梦。
白小天一听就笑了,“哎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真是没错,您做这些梦啊,搞不好是少主害的呢。”
“那是什么意思?”
“您这梦啊,有一半倒是真的呢。君楼主和君夫人确实已经隐居去了,现在清尊楼是君公子当家,这些都是少主以前常在您耳边念叨的。我还听见过几回少主说等您醒了带您一起去种田呢。他也常常说起展盟主,少主替您报仇那会儿,两人关系挺僵斗得火热的……原来您都听到了,那倒是不枉费少主那么天天的念叨了。”
“……。”
宝瓷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会做那么怪诞的梦了,回想起那个梦的结局现在都一身冷汗呢。
“笑笑他去哪儿了?”
“——出个门而已,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您就先安心等着,一会儿侍女来帮您洗漱更衣,我去帮您找大夫来瞧瞧。”
白小天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可宝瓷就是有点在意,他似乎每次说起笑笑的行踪时,都会短暂的停顿。可是随后却又那么若无其事,让人无从去问。
宝瓷才刚醒,头脑也正昏沉着,尤其让她担心的是自己昏迷了这么久,虽然终于醒过来了,可是不知道当初那些蛊虫对脑袋到底有多少损害。
她还是先听白小天的安排,侍女来帮她彻底的清理梳洗过后,人便又昏昏沉沉的想要睡了。
再睡下却是沉沉无梦,醒来时似乎已经是第二天,总算没有继续长睡不醒,宝瓷便放心了许多。吃吃喝喝稍微活动下四肢筋骨,看着如今枯瘦如柴的小身子骨叹一会儿气,如今要再养起来可真是难了,尤其自己昏迷了一年多,饮食上又不能马上恢复,天天吃得人都要淡出鸟来。
——果然梦就是梦,是梦才能面不改色的吃完那满桌大鱼大肉。回到现实,却只能喝喝汤粥。
她没一会儿人便又倦了,几乎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一连几天,就这么醒醒睡睡晨昏颠倒,开始不得不担心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真的受了什么损害了。
只是隐约,在昏沉的睡眠里隐约听到耳边似乎有人在吵……
“——我说老蛊婆,你到底会不会看啊,不是说她脑子里进了虫子不会醒的吗?怎么突然就醒了?”
“当醒时自然就醒,我早说过,蛊毒是没有常理可循的。若信不过我老蛊婆,找别人就是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
她得醒过来,现在必须得醒过来!
可是她像被什么困住了动弹不得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挣扎着醒来,床边却一个人也没有,甚至不知道刚才听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个梦。
可是她突然发觉到,她醒来已经几天,每日所见的只有一个沉默丫头,白小天也偶尔才会来。而那个给她调理的大夫,她却一次也没见过,每天都只在她睡觉时看完就走。
这样的现实,比梦还要荒诞。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给人卖了都不知道!
宝瓷这一日不吃不喝,偷偷倒掉了汤粥。当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始终没有感觉到困意时,心里就已经开始发凉。
当房门终于开启,有人来到她床前,即使紧闭着眼睛,鼻端嗅到的气息也是那么熟悉——她在床幔的阴影里悄悄半眯着眼睛,看到床边,正站着久违的老蛊婆萨玛。
为什么萨玛婆会在这里。
这里真是沧溟水榭吗?
一旦开始了怀疑,疑点便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虽然她看到白小天的衣着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水榭门人,这里理所当然是沧溟水榭。但若是沧溟水榭找来萨玛婆来给她治疗,没必要躲躲藏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笑笑身上有连心蛊,他不该会离开她太久,可是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半晌,她听到萨玛婆对刚进门的人道:“没有用,这丫头身上的蛊互相作用,已经不听使唤了。恐怕她不死,蛊虫就别想拔除,还是照旧,取她的血吧。”
她的腕子上有个伤口,不大。
宝瓷还一直以为是醒来时摔倒刮碰的,人终日昏沉清醒的时候不多也不曾深思。
萨玛婆在伤口上撒了药,很快刚结的痂便又被蚀掉,新鲜的血流出来。
宝瓷闭着眼睛由她折腾,今天没有喝汤粥脑袋也清醒不少,便开始盘算。能用到她的血的人只有两个——连心蛊连着的笑笑,和共命蛊连着的宝珞。
这血,是放给谁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