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喜?
呵,到底是谁毁了她和睦的家庭,单纯的心性,美好的世界?
又是谁!
逼得她在外流浪四年,记不清曾经有多少挨饿受冻的日子,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线上苦苦挣扎,生不如死。
当他承载着华盛集团,受万人敬仰,媒体追捧的同时,她,不过是米兰某个角落里的一只蚂蚁,孱弱无依,在街头巷尾,茫茫人海中,为了生存,疲于奔命。
生活就是一把利锯,嚓嚓嚓嚓,一下一下,无情地割裂她身上所有的尖刺,抽筋扒骨,将她打磨成现在这副模样。
在那些颠沛流离,举目荒凉的日子里,她直率冲动的性情渐渐变得圆滑迂回,处变不惊,一举一动,尽可能让人挑不出半分错误。
整个过程,就如破茧的帝王蛾般,极为痛苦,鲜血淋漓,好几次,她都以为快自己要熬不过去了。
设计稿一次次被退回,有的,甚至直接石沉大海,再也没有音讯,被人嘲笑连纸笔钱跟邮寄费都赚不回来,还不如去大街上给人画肖像,勉强还能赚几个铜板买几块饼干填饱肚子。
那些日子,不是没有哭过,不是没有歇斯底里的哀嚎过,不是没有狠狠诅咒过秦家人,恨不得他们一个个下地狱进油锅,不得好死。
呵,但现实的存在,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她除了改变自己,去依托这个世界外,没有别的出路……
“秦墨涵,不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呵,我跟你之间,除了那层可笑的法律关系,不过是两个互不相关的陌生人罢了。”知恩暗压下滚滚翻腾的回忆,冲他微微轻笑,雪眸慵懒的眯起,像一只未睡醒的波斯猫。
薄唇紧抿,秦墨涵迷离的脸庞隐隐蒙上一层森然的冷意,他的表情阴暗不明,眼底,却涌动着一抹明显的颓色。
“颜知恩,你一定要这样吗?”
如果不是半夜听到她房间有痛苦而压抑的低哼声,他不会先一步下楼替她热蛋糕,煮牛奶,担心她啃冰箱里的白面包,又冷又硬,伤胃。
事实上,他本可以做好这一切后,不动声色的回房,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鬼使神差般,他没有……
直到,她下楼,打开灯,彼此面对面,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不然,我该怎么样呢?对你的施舍感激涕零?”知恩冷冷的讥诮声打断他游离的思绪。
“你认为这是施舍?”阴洌的口吻中,微含一丝错愕。
“难道不是吗?秦墨涵,你对我,不一样是厌恶透顶?”
“……”
厌恶透顶?
秦墨涵眉头紧皱,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冻僵了般,渗透皮肤,寒意刺骨。
双唇颌动,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久久未移,末了,却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转身上楼。
知恩僵滞半晌,看着餐桌上那块芳香四溢的提拉米苏,苦笑了下,又抬头看了眼他紧闭的房门,端起牛奶,温热的玻璃杯贴着掌心,暖意横生。
眼眶,没来由的,微有些发热。
或许,她刚刚,不该对他那么过分……
接下来的日子,在华盛工作的两周内,知恩整个人基本处于停滞阶段。虽说董事会通过了她的提案,但由于洛丽雅经久处于荒废阶段,加之,业务方面的情况变化很大,大小职员对她爱理不理,经营起来,困难重重。
让知恩头痛的问题远不止于此,虽说洛丽雅现在属于她个人的牌子,但流程大部分还在华盛总公司这边,所有款项需要经CFO(财务总监)审批,方能生效。
缺乏流动资金,联系不到厂家,旗下代理商怨声载道,她的设计方案就跟一张空壳子,纯属摆着好看,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偏偏户头上的钱暂时取不出来,眼看离冬季服装发表会的日期越来越近,知恩急得跳脚,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恩恩,不是秦姨故意要为难你。可我身为华盛的CFO,有责任规避任何资源的浪费,洛丽雅长期亏损,纵使你的设计提案得到了董事会的一致认可,但你申请的资金额风险太大。呵,抱歉,我不能批。”
秦西雅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在脑海中久久盘旋,知恩合上文件夹,身子惯性后仰,心里堵闷,像压了块巨石般,指骨隐隐发白,不小心用力过猛,手里的黑色水性笔“咔嚓”断成两截,
出国前,她清楚的记得秦西雅的职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财务助理,工作性质,跟端茶送水的杂工毫无区别。没想到,短短四年时间内,她竟然升到了财务总监的位置,掌管着整个华盛的财务预算和支出,成功打进华盛的管理高层。
想必,颜奇山同样意识到秦西雅权力过大,才会在自己提出要进华盛时,满口答应,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知父莫若女。
当初,他能为了护住公司害母亲坐牢,自尽身亡,同样的,总有一天,他也会为了保住自身在华盛的权力与地位,不惜牺牲秦西雅。
呵,父亲,这个世间,除了金钱与权力外,到底还有什么,对你而言,是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