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痛苦如影随形,心便学会了退缩学会了畏惧,灵魂开始麻木,然痛却依然存在。只是麻木了。
夜里忽然便下起了雨,冬雨不似夏雨那么淋漓不似春雨那么滋润亦不似秋雨那么缠绵,只在万倾的黑暗中萧萧瑟瑟,只在光与影的昏暗中凄凄惨惨戚戚。
南家的小区外,一个身影在风雨中昂立,雨水已将一身浇透,汇聚成小小的细流落至地面。君子骞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灯火辉煌的房子,双眼被雨水浇得涩痛,却不敢眨,只怕一个眨眼,便会错过南洛琪的身影。
“琪琪。”他靠近不了那座房子,一侧小区保安正如临大敌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除了大声的呼喊再没有别的办法靠近。只是就连这呼喊也要失去了,已有业主投诉,保安正准备上前将他拖开。
君子骞蓦的转身凶狠的看着试图靠近的保安,四五成群的保安并不惧于他的眼光,只是念着他的痴心所以并不动粗,在心里施于同情的同时,好言好语相劝。
“琪琪。”君子骞蓦的双膝一屈,跪于地上,仰天长啸,“让我再见你一面吧。”
围观着的众人见他这样,心里一酸,再也不忍上前。
幽深的小径上,一把粉色印着小花的伞缓缓往这边移过来,雨伞下南洛琪的脸苍白几近失色。君子骞就那样看着她走过来的身影,雨伞在一步之外停住,南洛琪原本灵动的眼蓄满了浓浓的恨,黑黑的瞳仁布满细细的血丝。
“琪琪,不是那样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你告诉我?”南洛琪的嗓音带着沙沙暗哑,盯着君子骞看的眼,明明是平静的却在平静之中有把刀在飞舞,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割肉剔骨。
“不是那样的,琪琪你相信我。”君子骞无力的跪在地上,雨水下的脸青白的泛着森森凉意。
“那你说,是怎样的,你说啊。”南洛琪瞪圆了眸子,整个人绷的像张开的弓。
“琪琪,不要不要我,求你,不要。”君子骞无力的倒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着南洛琪的双脚,脸紧贴着南洛琪的鞋,因为巨大的悲伤,宽阔的背脊在雨水中抖动的如一池的浮萍。
南洛琪看着脚下抖动的身影,双眼哀泣却无情绪,心寸寸成灰,情缕缕寸断,最终化为一声幽然长叹。“你走吧。”她将手里握着的纸袋扔在地上,抽身离开。灯光在雨雾中炫射成带芒刺的光球,剌得她睁不开眼,却凭着本能茫然的往前走。
一个转身,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个转身,她的人生至此颠覆。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雨声中谁家的音乐凄凉的撩拨着人们脆弱的心,一条不长的路,南洛琪的泪在那条小径上流干流尽。
隐于暗黑中的身影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冰冷的雨丝也凉不过他的眼。缓缓的取出手机,简单的几句话,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
明茹拿起电话拨出号码时,心里有着丝丝的颤动,她极少打那个电话,却一直铭记于心。
“你好,褚少。”
褚哲瀚雀跃的心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渐渐冷然。忽然苦笑无声,他怎么会认为是她的电话呢?“什么事,明姐。”
“褚少,苏小姐不在家,我可以早点走吗?”
褚哲瀚抬手看了看表,眉头邹了起来,又抬头看了下窗外灰沉的天,这个时间了,一个来回应该没问题的。“蓉蓉,从早上出去一直没回来?”
“是的。我不知道要不要预备晚餐。”
“你先走吧,蓉蓉回来,我带她去外面吃。”
“好的,谢谢褚少。”明茹那张因为刻骨的恨而扭曲的脸笑的好不欢畅。
褚哲瀚挂了电话,心里立刻后悔上次扔了语蓉的手机后没再给她配一个。想了想,拨了个电话给海雪,但电话虽处于接通状态却无人接听。在N遍后,他终于挂断。就在他想着给褚书易挂个电话时,褚书易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哥,什么事?”
“阿哲,海雪在不在你那?”褚哲瀚忽然就想骂娘,NND的这叫什么事,他还想去他那找女人,他却打电话到他这里来找老婆。
“我也在找苏语蓉。”
褚书易揉了揉就快被他揉脱皮的眉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哥,你跟嫂子吵架了?”
“没有。”褚书易无声叹气,若是吵架就好了。想了想说道:“海雪如果想在你那住几天,你别说什么。”
“我知道了。”褚哲瀚将手里的资料合上,取过钥匙往外走。
“语蓉,我们今天就住这吧。”海雪看着打在玻璃窗上的雨轻声说道。
语蓉边帮妈妈按肩,边说道:“回去吧,海雪,事情面对面解决比逃避强。”
海雪沉默了会。苏妈妈拍了拍语蓉的手,“蓉蓉,别按了。休息下。”
“妈妈,我不累。”苏妈妈指了指窗台上的海雪,对语蓉使了个眼色。语蓉会意,停了手。“蓉蓉,我去隔壁找齐大妈讲讲话去。”
“好的。”
苏妈妈刚拉开门,门外趴在门缝上的护工粹不及防下,全跌跌倒倒的往门里扑了进来。
“你们……”苏妈妈看着那些红着脸诺诺着不知所措的人气得脸都白了。
“妈。”语蓉走上前,扶着苏妈妈。
最前的一个护工,抬头打量了语蓉几眼,撇嘴说道:“天生狐狸精的样子。”
“你再说一遍。”海雪猛的冲了过来,指着那个护工说道:“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名护工并不知道海雪的身份,看海雪的穿着,更不把她放眼里。脖子一横道:“说就说,她不就是那个被褚少包养起来的小三吗,人褚少要结婚了,她还不知羞耻的缠着人家。”
“你……”苏妈妈胸口一痛,整个人便往后倒去。
“妈。”语蓉惊惧的扶住妈妈,手不停的顺着她的气。
“啪,啪”两声。海雪对着那名护工凶恶的嘴脸两个巴掌就下去了。
“你敢打人。”
“你想还手吗?”
海雪冷冷的看着那名护工涨红的脸,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身后的那几名护工见同事挨了打自然不依,叫嚣着想要上前动手。
“把你们院长找来,现在,立刻,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疗养院。”
海雪的声音淡淡的,脸上的神情张扬起一种强势而不容侵犯的冷冽,眉目之间的怒意震慑住了在场的人。
“妈,你要不要紧。”语蓉仔细的看着妈妈的脸色,泪水在眼里不停的打着转。
“我没事,你别担心。”苏妈妈喘了口气,看着那群围在一起的护工,这些人是人吗?那些话是人话吗?“蓉蓉,妈要离开这,妈要回去。”
“好,妈,我们现在就走。”
语蓉扶着妈妈往外走,秦院长接到通知,急急的往这边跑来。
“你们这群人,明天不用来了。”
秦院长在人群中点了几下,那几名护工脸色立时白了。这是干休所,来这疗养的人非富即贵,平时一个随随便便的打赏也是极不容小视的,更别说工资什么的,再说很多时候还能培养起很好的人脉,几人心里一下凉透了。
“秦院长,明明是她动手打人不对,你怎么还帮着她们?”胆大的想要做最后的争取。
“大少奶,对不起,我立刻安排别的人来服侍老太太。”秦院长对海雪点头哈腰的样子再次狠狠的打击了那名护工。“大少奶?”她是褚家大少名媒正娶的大少奶。
“秦院长,多话不用说了,人我带走了。”
海雪转身陪着语蓉扶着苏妈妈往外走。
“大少奶,大少奶……”秦院长脸上的汗都赶得上外面的雨了,跟在海雪身后不停的说着好话,“大少奶,这样我没法跟褚少交待啊。”
“秦院长,让褚少知道这事,你更没法交待。”海雪讽笑着低声道,心里漫过一层悲哀。如果没有大少奶这个身份,今天的她又能怎么样呢?
“大少奶,我求求你……”秦院长再也顾不了一把抓住了海雪。
“你……”海雪恼怒的看着他。
“这是唱的什么戏?”
冰冷的声音,夹着湿湿的寒风冷透了秦院长的心。
“褚少,大少奶要将老太太接走。”
秦院长扔下海雪,几步蹿至褚哲瀚身边,额头上泌出一层细密的汗。
“为什么?”
褚哲瀚问的虽是秦院长,双眼却看向语蓉。语蓉笑笑,抬头看着他道:“不为什么,狐狸精的妈妈当然应该住山洞怎么能住这人间富贵窝?”
“苏小姐。”秦院长惊骇的看着苏语蓉,感觉到身上森森的冷意,他连忙又颤颤畏畏的回首看着褚哲瀚解释道:“褚少,是几个不懂事的护工在乱嚼舌根。”
褚哲瀚点了点头,“既然住的不开心,那就换地方吧。”
“褚少……”秦院长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褚哲瀚脸上的寒意后,立刻闭了嘴。
苏妈妈看着褚哲瀚。“先生,我想住回我自己的家。”
“叫我阿哲吧,阿姨的身体不好,还是继续疗养吧,我再联系其它疗养院。”褚哲瀚上前扶着苏妈妈往外走。“蓉蓉,你去拿把伞。”
“我去吧。”海雪转身往外走。
语蓉回头看着灯光下褚哲瀚温和的脸,眼里划过一抹讶然。二人扶着苏妈妈往外走,雨声淅沥中,苏妈妈拍了拍语蓉紧握着自己的手,转而对褚哲瀚浅浅的笑了笑,褚哲瀚接过海雪递来的雨伞,将母女二人护在伞下,他的一侧很快便被雨水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