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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褚哲瀚知道即使此刻他愿给她最深的爱,但他早在深爱之前给了她最重的痛。爱与痛之间,她沉沦于痛从而放弃被爱。但他却不能,不能在明知是伤的情况下而放弃。这样的纠缠,不是地狱,又是什么?他无望的接受着她给予的诅咒。他甚至很想告诉她,不,苏语蓉,你要知道你就是我的地狱,我每天在接受着你所施受的煎熬。可是你却不知道,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每天睁开眼的第一时间,能看到你,那么,这样的煎熬于我而言又何偿不是一种幸福!

不论是苏语蓉还是褚哲瀚,此刻他们的世界已然伤痕累累,再伤一分又有何妨?只是这世界,有些伤害最终的目的却是致命,而不是玩情。

浩瀚总部,所有人都笼罩于惨云愁雾中,二十六层的震怒大有摧垮这座大厦的可能。章雅拦下陈启豪时,面对陈启豪的询问,只是很无奈的摇头,“不知道,好像今天早上来就不对劲了。”

“好,我自己进去,你去做你的事吧。”

“那好吧,有事叫我。”

“好的。”

陈启豪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刚要推开门时,看到迎面而来的物什,他眼疾手快的将门关上,随着“碰”的一声,里面传来一声咆哮,“滚,谁都别进来。”

“阿哲,是我。”

安静的等了几分钟,陈启豪再次推开门,看了眼一地的狼藉,无声的摇了摇头。

“章秘书,让阿姨进来打扫下吧。”见褚哲瀚睁着猩红的眸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高远的天空,他再次沉沉的叹了口气。“你找我来,就是让我看你扔古董玩?”

“去那边坐吧。”褚哲瀚转身将陈启豪引到隔壁的茶水间。

还未坐稳,他便急声说道:“查不出那个阮柏的底,你们既然有合作,那么……”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鸟不拉屎,地图上不拿放大镜找不到的什么国的荣誉大使。”

“荣誉大使?”褚哲瀚千想万想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是的,所以……”陈启豪小心的看了眼褚哲瀚,“他不能动。”

“不能动?”褚哲瀚轻叱一声,狭长的眸半眯,遮去满眸冰冷,本就轻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是肃杀的森冷。“你知道对我来说没有能和不能。”

陈启豪看着他如修罗般张扬的杀气,缓缓的点了点头,是的,褚少的世界没有能和不能,他早就知晓。但是曾经的那些人都不是阮柏,他的身后代表的是一个国家。

“那你做得小心点吧。”

褚哲瀚不置可否,忽而问道:“陈老爷子真的金盆洗手了?”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一般不过问。”陈启豪将泡好的第一道茶开始冲洗茶具,“那天你未来岳母找苏语蓉谈话了。”

“哦。”褚哲瀚淡淡点了点头。

二个人开始陷于沉默之中,馥郁的茶香缓缓流转于空间中。

“南琮手里有15%浩瀚的股份。”他忽然开口说道。

陈启豪看着他淡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我知道要怎么做。”

“不急。”褚哲瀚抿了口茶,缓缓道“也许事情不会到那一步。”

二人喝好茶出来,章雅已经让人把办公室收拾干净,此刻手里正执着一份朱红色的高级商务请柬等着他,见他们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递过手里的请柬,“总经理,刚刚收到的,指名给你。”

“哦?”褚哲瀚接过,拆开。浅浅几行字力透纸背,可见书写者的功底不是一般。看着看着,他便促了眉,凝眸深思。

“怎么了?”

他将手里的请柬递了过去。陈启豪接过,半响抬头,无力道:“这怎么开能?他才来C市多久?”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褚哲瀚看着陈启豪,幽深的眸子如寒星闪着清冷的光芒,“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同样,陈启豪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帝都KTV开业典礼,什么时候他有了这么大的手笔?”

褚哲瀚从他手里取回请柬,人愈加阴郁,但不论他如何纠结,摆于眼前的事实是,阮柏已经正式向他宣战。捏在手里的上等纸张锋利如刀,折起的对角划破了他的掌心。鲜红的血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晕化成淡淡的紫黑。

他抬手看着掌心的暗红,鼻翼下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垂了眸子,轻笑。“既是有心想玩,那就玩大点吧。”

阳光像是蓦然被乌云遮去,陈启豪看着他带着不屑的阴郁神情,心里划过沉沉的不安。阮柏,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阿辰,你过来下。”

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陈启豪忽然发现阿辰的额头有着一道浅浅伤痕,新结的血枷在银色的发丝中隐纸可见。

“褚少。”

阿辰的五官甚是英俊,只是那份英俊却掩于性格的冷漠之中,让人望而生畏,远而止步。此际他看向褚哲瀚的眸子,依然冷如冰霜,但陈启豪却在那片冷清之中看到一种无声的愧疚。这发现让陈启豪很是惊讶,再联想到之前褚哲瀚的震怒,想来是交待阿辰的事没办好,而那抹伤痕必是被这屋子里的古董所伤。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是杀人还是放火,总之,我不想它开业。”说完,将一直捏在手里的请柬扔了过去。

阿辰伸手接住,打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褚少。”

“去吧。”

直到阿辰的背影消失很久,褚哲瀚才回头。见陈启豪看着他的目光平和中却带着淡淡的不满,知道他看到阿辰脸上的伤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早上一时气急了。”

陈启豪点了点头,起身道:“做兄弟的都能理解,只是……”看了眼沉思不语的褚哲瀚,到嘴边的话被他又吞了回去,“我走了,有事再联系。”

“你说她为什么要去招惹南家?”

身后褚哲瀚的话像是自语又像是问他,陈启豪略停了停,偏头想了会儿,答道:“或许她只是想要自由的爱吧。”

“我一直以为对她动心的是许然,却没想到是你。”褚哲瀚摇头,晦涩道:“你可曾怪过我?”

陈启豪的身子僵了僵,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如果当初能让她明白他的真心,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不,他清楚的知道,她的心早已交付给了他人。他可以爱她,却永远不能相守。其实他只希望她过的幸福。“我只希望她能快乐。”

褚哲瀚不再言语,她的快乐需要他的成全。可是他知道,走到这一步,他无法放手。这样的错爱,到底寂寞了谁的一生?

明淑打电话给南洛琪说,让她晚上和褚哲瀚一起回家吃饭。

南洛琪邹了眉头,不快的回道:“妈,我们才刚回来,褚……阿哲他事情多,改天再回来吧。”

“那你一个人回来吧。”明淑放了手里的电话,对坐在对面的南琮不悦的说道:“你到底有没有查清楚?”

南琮放下手里报纸,理了理前襟,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查过了,原先以为他只是玩玩,图新鲜,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那我们琪琪……”明淑慌乱的想要说些什么,南琮挥了挥手,阴沉道:“放心,我南琮的女儿绝不会受一丝委屈。”

几十年的夫妻,南琮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机在明淑心里荡起一波涟漪,但很快便被她压下。只要琪琪能幸福,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尊佛又如何!她的眼里划过一丝阴冷。

南洛琪打电话过来时,褚哲瀚正收拾东西,打算早点回去,跟语蓉说将苏妈妈接来一起住的事。接到南洛琪的电话,他促了促了眉头,最后还是应承了。想了想,他打了电话回浪琴苑。

“四雨,你接下电话。”

语蓉正在教海雪怎么织毛衣,而且这屋子里的电话只有一个人会打来,她对四雨说了声,便低下头继续教海雪。

“你好。”

褚哲瀚听到四雨稚嫩的声音时,脸上原本盛起的柔情立时消散。

“四雨,苏小姐在吗?”

“在的,褚少。”

“那让她听电话。”

电话响起四雨欢快的嗓音,苏小姐,褚少请你听电话。他在心里暗自将四雨夸了一番,想起从前的明茹,心里便像是被蛇咬了似的,渗起一层寒意。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他和语蓉又怎会走到这一步?恨意翻涌间,耳际传来一声轻柔的问话。

“有事吗?”

“晚上我有事不回来吃饭了,你让四雨陪你吃饭吧。”

“好的。”

他想,她会不会问句,他有什么事呢?但话筒里却是长时间的沉默。终是失望了,他知道如果他不挂电话,她也不会先挂上。苦笑几声,他说了句“就这样吧。”把电话挂上。

“是他的电话?”海雪问了句。

语蓉点了点头,将海雪织错的针法倒回,交到她手上,重新讲解。但海雪显然不在状态,看着语蓉的眸子处于离魂中。

“语蓉,你就准备这样一直过下去?”

“不,总会有所改变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语蓉将垂到眼前的发往后一撩,看向海雪的目光多了几分神彩。

“蓉蓉你?”海雪在她的那份神彩中看到阴谋的味道,她很难相信柔弱如语蓉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阴谋,再说她斗得过褚少吗?

“继续织吧,看你,又错了。”语蓉取过棒针,再次倒针。“你跟书易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怎么样,你知道他家一直不喜欢我,他又是个孝子。”

“别胡说了,海雪。书易若是孝子,便不会娶你了。”语蓉轻轻笑了几声,海雪的幸福对她来说总算是一件快乐的事。“海雪,你一定要幸福,连着我的那份一起。”

“说什么呢,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海雪作势推了她一把,语蓉不再言语,专心的告诉她怎么织手里的毛衣。

“你说那个米心婉还会再玩什么幺蛾子?”语蓉忧心的问道?爱情原本是两个人的事,多出任何一个人,位置似乎都太紧。

“上不了台面的狐狸精,先前是打我个措手不急,现在姑奶奶要是跟她认半点输,我就不姓海。”海雪将手里的棒针挥的呼呼生风,眼里的坚韧如磐石。

南家。

对于这个女媳,南琮是打从心眼里喜欢的,无论是能力还是长相,他甚至想过百年之年,南氏并入浩瀚亦未偿不可。但是,他没法容忍褚哲瀚对南洛琪的用情不专。不论南褚的联姻,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既然他接受了那就应该无条件服从。他已经警告过他,年少的风流他南琮可以不在意,但婚后的继续则是对他,对南氏的wu辱。

南琮看向褚哲瀚的目光带着幽深的肃杀。褚哲瀚避过他的目光,只是轻笑着将食盘里的菜挑捡些他爱吃的放在南洛琪面前的盘子里。南洛琪抬头给他一个淡淡的浅浅的笑,这一幕任谁看来,都是夫妻情深。

然,明淑却蓦的伸筷,将南洛琪面前碗里的香芹,挟出。淡淡的说道:“琪琪从小就不吃香芹。”

褚哲瀚的手一顿。南洛琪笑笑,“妈,阿哲说香芹有平肝降压的好处,我已经在试着吃了。”完了将明淑挟出的香芹重新挟回碗里,轻嚼慢咽起来。

明淑向南琮对望一眼,转而笑道:“阿哲,这丫头啊真让你费心了,都怪我和你爸爸把她宠坏了。”

“哪里,琪琪很明事理,谢谢爸爸和妈妈将她教育的这么好。”褚哲瀚微笑着回道。

吃好饭,翁婿两人聊了会时事经济,褚哲瀚正准备告辞。南琮却对褚哲瀚说道:“我书房里有件好东西,前两天别人送的,你跟我去看看。”

“我也去。”南洛琪欲要起身,身边的明淑拉住她,“琪琪你陪妈说说体己话,那是男人的事情。”

南洛琪担心的看了眼褚哲瀚,褚哲瀚轻笑着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起身跟在南琮身后往书房走。厚重的书籍在玻璃柜里散发着幽幽的微光,水晶吊灯下,书桌上空无一物。褚哲瀚在南琮的对面委身坐下,迎着南琮审视的目光。

“阿哲,浪琴苑里的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褚哲瀚唇角微抿,随后却又略略上扬,看向南琮的目光,虽是笑意然然却不达眼底。“爸,那套房子我已经送给那个女人了。”

南琮目光一凛,阴沉的声音说道:“她还缠着你?”

褚哲瀚摇头,“我跟她已经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她跟我嫂子海雪关系挺好。”

南琮点了点头,语带警告的说道:“阿哲,我就琪琪一个女儿,你们的婚姻是在征求过你们自己的意见后,决定的。我南琮的女儿哪怕赔尽南氏,我也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明白。”褚哲瀚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琪琪的。”

“那就好。”南琮看向他的目光凌历中透着隐隐的怀疑,挥了挥手,沉声道:“你去吧。”

一边,明淑也满怀担忧的看着南洛琪,“琪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南洛琪咋然听到问话,愣了愣,良久方道:“妈,我不想这么早要孩子。”

“傻丫头,有了孩子,男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妈,我真的不想那么早要小孩。”南洛琪避过明淑的目光,揉搓着手里的抱枕。

明淑无奈道:“那再迟个一二年也不是问题,你现在还小。”话峰一转,却忽然问道:“琪琪,你知不知道阿哲在浪琴苑有套房子?”

南洛琪瞬间明白,吃这餐饭的目的,她失笑道:“妈,谁都有从前,我以前不是也有子骞吗?”提起子骞,心里划过淡淡的哀伤。婚礼过后,再不曾相见。想起那天,他的欲言又止,心里立时不是滋味,脸上便有了淡淡的忧郁。

明淑看她提起子骞脸上突然变化的神情,心知又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叹了口气说道:“那是不一样的,你是砌底放弃了,可是那个女人跟我说,是阿哲不肯放手让她走,有时候妈也想知道,这桩婚姻对你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

“好了,妈,别想那么多了。大不了,离婚,没什么好想的。”

“你这孩子。”明淑刚想说她几句,门被轻轻敲响。

“琪琪,我们该走了。”

“阿哲,要不今晚住这里吧。”明淑打开门对站在门外的褚哲瀚说道,小心的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唉呀,妈,他认床的。我们还是回去了。”

将南洛琪放在别墅外,褚哲瀚还是忍不住的说句,“今天谢谢你。”

“没什么的。”南洛琪将车门关上,忽而弯身说道:“你跟苏小姐好好谈谈吧,我说过我们只要有一方找到真爱,婚姻便可以解除。”

“嗯,再说吧,你晚上一个人当心点。”

南洛琪挥了挥手,直到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褚哲瀚才重新启动,车子留下一道尾烟消失在黑夜中。许是错觉,他似乎隐隐听到了一声惊叫,待要细听,却什么都没有。

南洛琪看着沙发里的男人,相较于她的骇然失色,那个男人却是泰然处之。好似这房子是他的家,而她才是外来的侵入者。见南洛琪只是叫过一声,便不再惊叫,男子笑了笑,阴冷的声音像是来自坟墓。

“南小姐,好胆识。”

南洛琪镇定心神,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男人一头浓黑的短发,削得短短的,却在额头一侧留出很长一缕,男人低着头说话时,那缕长发遮了半边脸,只露出灯光下的另半边脸,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却极尽妩媚。修长的手指抵于唇边,南洛琪便看到男人唇角往右上方微扬,笑意邪肆。

“你是谁?”南洛琪退到门边,似乎只要他对她有不利的动作,她便会在下个瞬间打开门逃走。

“我是谁不重要,我想请南小姐去见一个故人。”男人蓦的扬了眸子看她,南洛琪只觉得那目光中有着一种让人沉溺的诱惑,不容人拒绝。“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人笑了笑,将握于掌心的东西扔了过来,南洛琪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便伸手去接。

“这东西,南小姐可认识?”

“你想怎么样?”南洛琪的声音中,已经有了颤抖。看着他的目光带了隐隐的紧张和不安。

“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一小时后,一定把你完壁送回。”

南洛琪点了点头。男人起身,南洛琪这才发现男人很高,即使穿着高跟鞋,她也只到他的肩部。但男人身上的冷冽,使得她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步半的距离。

褚哲瀚回到浪琴苑已近午夜,楼下抬头相望,仍是空寂中的一抹漆黑。到底要什么时候,他才能得到那份等候?又会在哪一天,她才肯以一盏昏黄的灯光照亮他的寂寞,温暖他的归途?

突然的寒意惊醒了沉睡的语蓉,她想要转身,却被身后人用力的拥在怀里,动弹不得。

“蓉蓉,南氏动不了我。”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柔柔的清冷。

语蓉僵了僵,转而放软了身子,说道:“你是不是糊涂了,南洛琪是你老婆,南氏干嘛要动你。”

黑暗中,褚哲瀚长长的叹了口气,将脸埋进她脖颈,“你在拒绝的时候,能不能试着接受,爱我,真的有那么难吗?”

“不,不难。”语蓉看着清冷的月光,缓缓道:“只是不想,只是不可以。”

一句话将褚哲瀚唯剩的一点希望扼杀待尽,一个不想,一个不可以,如一把刀生生的将他砍得血肉模糊,偏生却死不了,还在喘喘着等待生的希望。褚哲瀚,这真的是报应吗?他在暗夜里,忍着心底的刺痛,以极低极沉的的声音说道:“没关系,我来爱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