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晃眼已是半年。
上官非的身体好了,“七色罗刹”的解药也研制出来了。把解药研制出来的那天,鬼医白愁负气地瞪了她一眼,怪里怪气地说:“丫头,‘七色罗刹’早有解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默然。
是的,“七色罗刹”早有解药,当日眉儿受控于上官非,在荷母庙里施放“七色罗刹”时所服下的应该就是“七色罗刹”的解药。但那一夜,她只从眉儿的身上搜出了“七色罗刹”,并无找到解药。想必那幕后之人,早已经有所考量,生怕解药之秘泄露出去,才如此谨慎,就连眉儿也仅有一颗解药吧!而她呢,不过是提供血液提炼毒药的人,本身那毒对她毫无作用,因此她也一直没有在解药的事上多作了解——真恼人!如果她早有准备,这次上官非中毒的事,也不会让她自己乱了阵脚。
可是,鬼医白愁又是如何得知解药之事?
“你这笨丫头,这回你的情郎得救还真是叫人捏了一把冷汗!若非早年服过解药,那解药的药力仍然在体内残留,他早在身体只剩下一种毒时就会毒发身亡!”
早年服过解药?
蓝祸心底错愕着。
回想起遇见上官非以后的种种,还有江湖上关于他闯入蓝园后便失踪了三年的传闻,她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某种答案。
可是,转念间,她不禁又想起眉儿,想起眉儿投入苏忆云的怀中的一幕。纤长的五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最近的事情发生得太杂乱无章了,一件接一件的完全失控,当日为了支开苏忆云,她竟胡捏了不见不散的约定,不知他……
寒雨淅沥沥地下着,如意楼的招牌被雨水所湿润着,屋檐下,雨水如注地往下滴落,滴滴答答地落入了水洼里。
有一个人,一个身材魁梧,外貌粗犷似乎带着外族血统的落魄男人,执意地站在雨中。店小二见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趁着招呼客人的当口,张望着朦胧无人的街道深处。果不其然,一名少妇打扮的人撑着伞匆匆前来,一脸的浓妆难掩眉头的深锁,顶着个圆滚滚的肚子,默默地来到那人的面前。
“回去!”少妇不由分说地就拉起了男人的手,可男人不为所动。
“她还没有来。”
言简意骇,男人并不看她。
“她不会来!”
注意到茶楼里的人都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少妇虽是一脸的浓妆,仍然依稀可见满脸的恼红。
“她说不见不散!”
比男人更快开口,揶揄的声音从茶楼里哄笑震出,少妇杏眼怒瞪,茶楼里又传出了一阵刺耳的哄笑。
“跟我回去!你还要在这里闹多久的笑话!”
男人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来,仰望着沥沥的雨空,执着而坚定地道:“她说不见不散。”
“她骗你的!”
空洞的目光霎时望过来,露出了浅浅的愤怒又夹杂着淡淡的痛,“蓝儿她从来不骗我。”
“小娘子,这种相公就算了吧!如果要跟你回去,这几个月就不会在这里瞎等了!”
“就是啊,我都比他强!跟我回家算了!”
茶楼里,又传来了哄堂大笑。少妇一怒,快手一挥,点了眼前男人的昏穴,下一秒,男人瘫软在她的怀里。
“又来这招!”
“小娘子,下次记得把相公绑好啊!”
“明天见啦!记得过来啊,小娘子!”
在七嘴八舌的哄笑声中,少妇一手撑着伞,一手扶住了昏睡的男人,狼狈地消失在茫茫的雨雾里。
眼前突然一暗,蓝祸错愕地抬头,只见那双幽深的黑眸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这才发现小花痴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
他坐到了她的身边,身上是淡淡的汗味,还有隐约的药香。
这几日,他已经不必服下那些苦得恶心的药汁,但身上的药味还是迟迟未散。听到她无心的抱怨后,鬼医白愁怪里怪气地说,等真正康复时,她要他身上沾染上她的香气也可以。
听了这为老不尊的话,她当场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而他,但笑不语,任由那半截面具遮去了他大半的表情。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独孤战也离开三四个月了。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信任,她本以为独孤战非要等到轩儿完全学会无影剑才会离开的,但那日见了上官非指导轩儿背诵口诀后,当晚他就向鬼医白愁辞行了。但或许……目光不由得瞄了瞄他脸上的伪装,不由得轻笑了。
像独孤战那般厉害的人物,这小小的半截面具,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伪装吧?
才想着,忽然听见他说:“无影剑的口诀和心法,轩儿已经都学会了。”
她错愕,那只不过是个四岁的娃儿!
“怪不得你今天教他剑法……”
“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看他眼中满是喜悦的色彩,她不禁轻笑,像是被他感染了一般,“看来这徒儿,你很满意咯?这么说来,我更震惊的应该是你真的懂无影剑的这件事情?”
他突然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唇上笑容不改,但眼中却染了个醉人的柔情,也不知道是想要转移话题还是真心的,这般开口说道:“说到天赋,书儿应该也不错。毕竟,他的爹娘在江湖上虽算不上顶尖的,但也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了。”
她的笑容微微一僵,这才想起上官非已经育有一子。他口中的书儿,还有书儿的娘……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烧红的锅子上,让她的心头一冷,连忙抽回手。
是了,温岳蓝算什么?她又算什么?那个为了上官非产下一子的女人,才是他心中所在意的吧?但听他的口吻,书儿的娘竟然是江湖上的佼佼者?会是谁?踏入这个江湖以来,她并没有听到有哪个女侠与上官非是可以齐名的!还是,那个女人跟温岳蓝一般假凤虚凰地出现在人前,又或者就是温岳蓝……
低笑地看着她表情多变的脸,上官非不禁凑前,含住那不自觉微启的唇瓣!
她惊圆了眼,小脸霎时红透。
似乎,不管亲吻的次数再多,她永远不会习惯。而他,爱透了她不知所措的表情,也爱煞了她因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回应了他而懊恼得直想跺脚的慌乱。
而就在她又要忍不住回应他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只听“乒乓”几下响震,轩儿的哭声响起,两人连忙回神,匆匆赶往前院去!
怎么也没想到,赶至前院,竟看到莲儿昏死在一片血泊里。是羊水破了!但那湿濡了一地的血,竟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让看到的人都吓住了——偏偏,鬼医白愁今天又带着根儿到谷中去采药了。看着莲儿那白得像纸一般的脸,耳边又是轩儿的哭声和小花痴那压抑不住的低呼乱叫,蓝祸一时乱得没有了主意。
“祸儿!拿点干净的布来。”
上官非倒是冷静,一边说着一边去掐莲儿的人中。只见,莲儿幽幽地转醒过来,但身体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使她毫无血色的唇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你是娘,为了腹中将要出生的娃儿,你一定要坚持,知道吗?”
迎着莲儿茫然又痛苦的眼睛,上官非轻声劝慰。
莲儿的脸色真的很糟,似乎,腹中的痛已经要了她的半条命。她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上官非,轻轻地把莲儿放到了床上,然后一直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虽然白玉面具遮去了他的大半张脸,纵使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他那双幽幽的黑瞳里尽是温暖,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最怜惜的妹子,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叫人心醉与安心。
“祸儿,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他的声音突然传入了耳膜,惊醒了呆在一边的蓝祸。
她连忙把手中干净的布递过去,而他,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紧张,又轻声道:“放心,我就在门外。”说罢,他向她伸手,示意她过去搂住莲儿。
见到小花痴吃力地把一桶热水拿进来,上官非又附耳过来,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对蓝祸说道:“我去把鬼医白愁前辈找回来,莲儿的情况……”
后面那段没有说出来的话,让蓝祸的心微微一震。
其实,她之所以安分地留在鬼医谷,也有莲儿的原因。
原来,当日莲儿错手杀了假洛风,洛风的四师弟赶至,一掌就打在莲儿的肩上,莲儿当场吐血晕了过去,若不是洛风的三师弟赶到,莲儿已经被洛风的四师弟乘胜追击,一剑击毙了。而当日的那一掌,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在莲儿怀胎四月的某天,她突然昏死了过去,才让众人知道。
鬼医白愁本来就诊得莲儿身体极虚弱不适合怀孕,如今知道个中缘由,也就更加反对了。但莲儿纵使知道这胎儿对母体损害极大,还是坚定地拒绝了打胎的提议。
是爱吧?
若非爱着那假洛风,若非爱着腹中的血肉,哪有女人会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继续怀孕?但这些,对于蓝祸而言,很远很远,虽然莲儿说过这就是女人所追寻的幸福,但对于她而言,真的好遥远好陌生,身为一个女人,应该追寻怎样的幸福?为什么如此的痛苦还要努力下去?这些——她不知道……
手,猛地被捏住。
她回过神来,看着汗水、泪水流了一面的莲儿,那双痛苦又坚定的眼睛用力地看了过来,颤抖的唇努力地吸着气,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
“没事的莲儿,我会陪着你。”
她试对莲儿微笑,可是莲儿裙摆的血色****了一床,那红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刺痛了蓝祸的眼皮。
她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
上官非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莲儿也痛了一个时辰,可是,胎儿依然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为什么****口只开了那么一点点?
在有限的知识里,她努力地想办法让莲儿能够轻松一点,也不住地在莲儿的耳边说着话。描绘着将会出生的孩子是如何如何的可爱,她们会如何去照顾孩子,她努力地替莲儿加油打气,也提醒着莲儿深呼吸的节奏,可是,莲儿的气息越来越弱了,紧捏住她的十指,也冰凉得吓人。
蓝祸大惊,反握着莲儿的手,大声地叫莲儿,可是,莲儿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只有一行清泪,滚烫地静静地滑下了那苍白的脸颊。
“莲儿?”
声音嘶哑,蓝祸怀疑这是她的声音。
眼前,莲儿的胸口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是没有呼吸了吗?蓝祸惶然地瞪着莲儿那静得像是睡着了的脸,一时傻了。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似乎有人冲了进来——那个人,是个老人,有点面熟,一来就跑到莲儿的身边把她挤了开去,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又是银针针灸的。而她,紧握住莲儿越发冰冷的手,那冰冷得似乎连脉搏的震动也快停歇的手……
“出去!”
那个老人凶巴巴地把她推开,然后,扶住莲儿的身子,试着为莲儿输入真气。
“祸儿,走吧。别碍着鬼医白愁前辈。”
肩膀被轻轻地扶着,她被人扶了出去,然后,那扇门,当着她的面,沉沉地关上。
天,灰蒙蒙的,鬼医白愁的小徒弟根儿正陪着满眼挂着豆大泪水的轩儿,小花痴见他们出来,倒是连忙走过来,似乎想问里面的情况,但当小花痴要开口时,却被上官非制止了。
声音,不知道为何变得遥远。
万籁——俱静。
久久的,直到一声有力的婴儿哭声响起,震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而蓝祸,踉跄着,在上官非的搀扶下来到紧闭的门扇前。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
鬼医白愁满头是汗,从里面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皱猴,神情并不轻松。而那不轻松的表情,让蓝祸的心狠狠地一震。
“娘!”
轩儿如梦初醒,跑进去,“娘?娘?娘?娘……你为什么不理轩儿?娘!”
每一句的哭喊,就像重锤打落在胸口,蓝祸正想走进去,可鬼医白愁却把怀里的婴孩放到了她冰冷得有点发颤的手里,然后,鬼医白愁轻叹:“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拜托你了,二儿姑娘’。”
蓝祸心头一震,然后,徐徐地点了点头。
脚步声响起,鬼医白愁又折返房间里,根儿也追了上去,似乎是进去安慰轩儿去了。小花痴犹豫了一阵,也进了房间。
而上官非,轻轻地捧着她发冷的脸颊,他的大手,向来是冰冷的,可此刻,却透着淡淡的暖意,害她的泪腺不受控制地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下山,好吗?”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也不曾听到过的脆弱哽咽。
“好。”他深深地看着她,眉心微不可见地皱起。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声音是透着冷的,她的目光飘向房内那如同安静睡着,唇上却梦幻般地噙住了笑意的莲儿——幸福吗?这……就是幸福吗?
“好。”
他轻轻地回答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环在怀里,尽量不让两人的拥抱挤到她怀里的小婴儿。
泪水像失控的水龙头,不住地滑落。
她在意的东西,不知不觉地变多了,是不是因为这样,泪水才会变多了,连心也跟着变软弱了呢?但是,她不想放手啊,莲儿用生命换来的小生命,莲儿所珍爱的轩儿,那个总是在人们面前装老气的小花痴,甚至——还有此刻正在温暖她的怀抱……她都不想放弃。
但不放弃,就必须把不安的因素消灭掉。
所以……
她该是时候下山了。
被搂紧的肩膀,还有鼻息间舒服的体味与淡淡的药香,就像在冰冷的冬天围在火炉边取暖般地让人留恋。
留恋……
猛地回过神来,她推开了那个叫人无端眷恋的怀抱,转身离开。
不该那样,不该那样的。
温柔会让人沉迷,温暖会叫人迷惑,而眷恋……更是毁掉理智的毒药。
就像是逃难似的,她急匆匆地赶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更是以背抵门,深怕一个不注意,又要回头去拥抱那摧毁她意志的怀抱。
她在做什么?在做什么?
居然在鬼医谷上虚度了几乎一年的时间?!
自责地走回床榻,没想到才趴下,手边就摸到了奇怪的竹筒。
猛地弹起,她看着手边奇怪的竹筒良久,终于,把竹筒拿起来,“啪”的一声轻响,就在竹筒被拿起来的一瞬,一张被卷成卷轴的纸条从竹筒里滑落下来!而被摊开的纸条,里面的字迹居然跟之前留书给她让她去找花四爷的那张纸条是一模一样的!
美目,霎时瞪着那纸条上的内容,就连上官非推门走进来也几乎没有察觉到。
“你怎么进来了?”
猛地把纸条藏到瓦枕之下,她命令自己的神色尽量如常,幸而,那边的上官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你的门没有关上。”
“是、是吗?”
她没有关上门吗?
来不及怀疑,上官非已经走近,她连忙起来,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去,“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担心你。”
她愣了愣,但还是把他推出了房外。
“我没事,累了,要休息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就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
她站在门后,等待着他的脚步远去,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院子里的上官非一脸的神色凝重,似乎在为什么而烦恼着。
莲儿的孩子,取名涟儿。
名字,是取自“莲”的谐音,随母姓,姓黄。
由于涟儿是不足月的孩子,身体极弱,加之母体在怀孕期间经脉曾经受损,所以,涟儿的身体状况极差。鬼医白愁花了几乎两个月的时间,既是针灸又是用药,甚至还让小娃儿泡在药酒、药材里,涟儿的体质这才算是得到了改善,终于好了起来。但看着涟儿那小小的身体在针灸过后所留下的斑斑红印,蓝祸真的是心疼死了。
而上官非,看着她心疼的样子,照顾涟儿的样子,竟一再的失神,就像是透过那小小的涟儿,看到了何种回忆。
或许,是想起了他那同样年幼的孩子上官书,又或许,是想起了那名与他共育一子的女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到了这里,她就会觉得心扉纠结。
而在下山前的第一件事,是安顿轩儿。
这事,上官非早已想好。早在他们决定下山前的半个月,他就拜托鬼医白愁前辈发信给梅家庄的少庄主梅礼。
话说,这梅家庄在江湖上一向信誉良好,而梅家庄这一任的少当家梅礼更是年纪轻轻就有着“梅大善人”的美誉。这梅礼,广布善缘,极爱做善事,是江南一带有名的老好人,虽曾经拜在碎剑门门下,是一名江湖人,但如今已是苏杭极有名望的商贾。
娶妻前,梅礼曾与武林盟主上官非交好,且黑白两道都十分敬畏梅礼的为人,把轩儿托付他照顾,既能为轩儿提供一个舒适安稳的环境潜心无影剑的修行,将来即使是身份暴露也能得到梅家庄的庇佑。
它日事情完结,上官非他们再去把轩儿接回来,传授无影剑的剑法——不管怎么考量,都是最好的安排了。
“放心,既然是鬼医前辈的托付,我会小心照顾好轩儿的。”
这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梅礼来接轩儿,蓝祸与抱着涟儿的上官非藏在暗处里,看着梅礼作了个揖,便把不哭也不闹的轩儿给带走了。
等到人已经远得见不到影子后,他们才从暗处里步出,而一直跟在鬼医白愁的小花痴连忙跑到上官非的身边。
“你们也该下山了。”
鬼医白愁皱着眉,一副赶人的样子,“没事不要再回来了。”
“谢谢鬼医前辈的照顾。”
戴着面具的上官非作了个揖,才想要转向蓝祸,让她接过怀里的涟儿,不料,胸前穴位猛地被点住!
“祸儿……”
这回,被点上了哑穴,他只能带着暗恼地瞪着站在背光处看不清表情的她。
不用看,小花痴也被她以同样的手法对待着,而一直旁观的鬼医白愁,轻轻一叹,为蓝祸递来一瓶药。
蓝祸接过,拔掉红色的稠塞,把药瓶递到上官非的鼻端。
视线,在瞬间交汇。
带着坚定的她,和带着暗恼的他,两股视线胶着,不分不离的,足有半盏茶的光景,才听到鬼医白愁轻咳一声:“好了,他已经被你迷昏了。”
蓝祸收回鬼医白愁给她的瓶子,视线不离上官非依然闪动着叫人心醉的神韵的黑瞳,半晌,伸出指头在上官非的眼前晃了晃,见他的确没有任何反应了,才低头失笑,“我知道。”
转过来,她本要把怀中的涟儿转交到鬼医白愁的怀里,最后,还是抱紧在怀里。
“你要带着这娃儿?”鬼医白愁忍不住取笑她的决定,“带上一个毫无建树的娃儿,也不愿意让武功高强的情郎跟在身边?”
见她不语,鬼医白愁轻咳一声,道:“去吧去吧,不过别忘记了付诊金。”
蓝祸不说话,看着鬼医白愁转身老牛慢步地回到里屋,这才缓缓地走回已经昏迷的上官非面前。仰望的视线里,看着那与清醒无异却明显带着恼意的眼神,手轻轻地伸出,就在指尖几乎碰触他所戴的面具时,只听涟儿突然“嘿哈”地笑了声,这才震回了所有的注意力。
她这是在犹豫吗?
好不容易说服鬼医白愁帮忙借出迷魂香,阻止上官非与她一同下山的,不是吗?
“涟儿,我们走吧。”
对着可爱的婴儿轻轻地笑了笑,她回眸一看,然后飞快地转身离开。
而就在她的身影渐渐变远时,本来应该被迷昏的上官非,那双失神的眼眸却突然亮过一抹神采,并伸手徐徐地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鬼医白愁笑呵呵地走到上官非的身后,手里提着上官非的包袱,“来,赶快走赶快走,不要在这碍我地方。”
“谢过鬼医前辈。”上官非回身,接过包袱,又拍了拍仍然被定住的小花痴的脑袋,“花痴儿就有赖鬼医前辈先照顾了。”
“去吧去吧,不过别忘记了付诊金。”
上官非没说什么,只是向鬼医白愁作了个拜别的姿态,便戴上那半截面具,默默地离开。
风,轻轻地吹着。
上官非的脚印,被吹散吹乱,而那本来绑着长发的发带被扯掉,随着那纷飞的尘土,飘荡于天地间,久久的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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