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难修的恋爱学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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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恋人

塔罗中的恋情,是在人对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同时感到厌倦以后才开始的。有了爱情,人类的生命才有意义,让自己的魔力实现它的价值,男女之爱已经成了最后的永恒选择。

这样的秋天,有一种偷情的绝望快感。

梳妆镜前,南宫越穿着设计简单的白色小礼服。胸口和一侧下摆复缀着的晶莹的古典花纹,勾勒出立体的胸线与纤细的下围。

蓝少扬的目光与她在镜中纠缠,黑色的正装,绅士而英挺。

他扶着她雪白的肩,俯身吻在她的脸颊,冰冷的唇角渐渐温热,灼烫着,缓缓降下,烙下串串细碎的吻。

“越,你准备好了吗?”他环住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

“嗯。”抬起右手轻揽他的颈,沁凉的纤指触到他颈间的温热,她能感到他的重喘与瞬间收紧的手指。

镜中,他们亲昵,犹如相恋数年的恋人再度重逢。不用激情与火热,只要这简单的呼吸交融就可能让他们心悸不已。

这一份奋不顾身回应他的心情是如此坚定,这些天,她真正体会到了爱情相属的甜蜜。

“少扬……”

感受到他的紧绷,她知道,他会像住常一样退回到安全距离……

但他没有,却收紧手臂,“嗯?”

“没什么。”

时空,就像他们的未来,缥缈似梦,“越……原谅我的失控……”

“我知道。”

他们就像鸿谷两端的人,永远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静静地,她起身面对他,雪嫩的脸颊在他厚实的大掌中摩挲,感受那手心传来的热度,仿佛涌出无限的力量支撑她的意志。

让她可以不顾一切地……

就像现在一样。

伸出藕臂,她轻轻揽下他的颈子,献上自己的唇、自己的心……

早已沉沦了,不是吗?

那么至少让她能够记住这虚无缥缈的幸福。

她在他身前颤抖着,眉心微微拢起,仿佛怕他嫌弃一般轻轻地蹙着。那一幕令他身心摇憾,似乎他不要她,她会也这样做。

他怎么会不要她,怎么会不要她……他也很想让她知道,他是多么的爱她!

“越,你喜欢我吗?”

她微微睁开晶莹如星子的眸子,娇羞地点头。

喜欢……

承认了吧,她的人生已有太多的遗憾,“喜欢,似乎已经很久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喜欢他!她真的喜欢他!

心中的期待终于得到肯定,他心底的欢欣无以复加!攥紧的拳倏地松开,下一刻,他揽起她纤细的腰身,在她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埋进那爱情的圣宴……

她的唇依旧温柔,她的鼻息依旧娇柔,她美好的身体依旧是他最深的向往。他们是天生的伴侣,每一寸呼吸都如此协调。

暴风骤起,足已勾起彼此身心最底层的渴望。

“越……”

当南宫越睁开的双眼,她已经被放在他柔软的大床上。沁凉的黑色丝绸,浸着夜色的味道,她迷茫着颤抖着甚至害怕着,却满满地幸福着……

“少扬……”

他的俊颜近在咫尺,俯视着她的局促与不安。背后的拉链已经拉开,他的大手正爱抚着她细致的肌肤……她面色润红,慢慢地欲挪动下体。

“少扬,你……”她面色绯红,眼睑掩起一抹少女羞涩。

他喉间咕噜过一丝呻吟,重重地将她压制在床上。

他再无动作,“越,你是故意诱惑我的吗?”

诱惑……

“我没有呀……”

她、她只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呀……

柔软的大床深深地凹陷,他紧密地覆着她年轻的身体,平复走拍的心跳。

空气在暧昧中不断升温,沁着仿佛粉红色的雾气。他们沉浸在这朦胧的时空里,眼里只有彼此……

倏地,墙上一层壁纸慢慢卷起,露出一方闪亮的屏幕,将室内的气氛拉回现实。

屏幕里是一脸痞笑的龙肆——正是那天逮到“狗仔”的那一个,“蓝老大,啧啧啧……猴急也不要挑这个时候呀,再不过十分钟,订婚宴就要正式开始了!”

蓝少扬镇定自若,却掩饰不住俊脸微红,径自拉起南宫越。

“呀——”

她一个重心不稳扑到他怀里,他正体贴地为她拉好小礼服的拉链。

“越,你是我的。从现在到未来。”

呃?

他……是在宣告吗?

她呆呆地望着他,意识停摆。

为什么……她已经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蓝少扬并不在意,揽她坐下,对龙肆说:“有什么情况尽管报上来,看了不该看的是要扣薪水的!还是你有意申请‘外调’?”

当然,这个“外调”也不可能是纯粹的“调去外埠”。

龙肆骇然,“No!No……蓝老大,我这么帅的脸去不得荒凉的地方,浪费呢!您还是先看那边的状况好了!”

话音未落,龙肆迅速消失,大屏幕被飞快切换到另一个房间。

南宫朗月在书房里不停地翻找着,书架、柜子,甚至是地毯的缝隙……

“她在找什么?”

“蓝玉。”

那是什么?

“是‘业盟’的标志,有了蓝玉,就可以号令旗下四大名系、十二分家,在业界呼风唤雨。”

竟然会有那种东西。

“她不会找到吧?”

“当然,那么重要的东西爷爷不会随意放的。”

忽地,南宫朗月消失在画面里。

“吓?”不见了。

“龙肆,什么状况?”

“蓝老大,按照她的路线应该是去你所在的房间,”龙肆顿了顿,“不过,时间上嘛……你们应该在楼下……”

随着走廊上急促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南宫越慌忙按了室内遥控器的开关,让墙纸展开,遮起那片屏幕。

这么快?

“她不会已经……”到门口了吧?南宫越惊诧,拉起他想到落地窗外的阳台躲,却被蓝少扬拉住。

“走,躲哪里呀……”

“她已经来了……”

门被旋开的声音……

卧室的门也轻轻地“喀”的一声被打开——

南宫朗月站在门前,怔忡。

大床上,黑色丝绸一团凌乱,蓝少扬正激烈地亲吻着她的小侄女。

他们……

难道、难道订婚是真的,他们已经……

此时的南宫越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只能跟随着他霸道的节奏。小礼服几乎被揉成一团并不重要,蓝少扬想要做什么也不重要,小姑姑的事更是抛到脑后……

直到蓝少扬迅速地为她整正衣服,她才如梦方醒。

小姑姑就站在门口……

被小姑姑看见的是……

她快速钻进他怀里。

蓝少扬拥着她翻身坐起,嘴上还有她花掉的唇膏。他大咧咧,毫不在乎地搂着她,抱歉地说:“姑姑……不好意思,我一时忍不住就……嗯,真对不起,耽误了大家时间,我们马上就下楼……”

他赔笑着,一副花花公子哥儿的嘴脸。

南宫朗月也回复平静。

“嗯,不要让那么多人等,不礼貌的。”

“哦,劳烦姑姑上楼来找我们。”

待门被关上,南宫越才抬头看他。刚刚的一切如台风过境,恍若梦境一般,只有他嘴上的淡粉唇膏泄露了一切……

“怎么?吓傻了?”蓝少扬轻笑,抽出一张面纸,轻轻擦拭她的唇畔,那诱人血肿的唇瓣让他再度忍不住垂首轻啄一下。

嗯,甜的。

“你……”南宫越仿佛启动开关的娃娃,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即刚刚发生的一幕闯入意识当中,“刚刚,你……”

“觉得遗憾吗?”轻捏她粉嫩的颊,他坏坏地对她眨眼,“遗憾的话,找个没人打扰的时间,我们再继续吧。”

南宫越急急跳开。

“我才不要!”

近千平方的大厅内,衣香鬓影,一派热络欢言。几百名不知哪里调度来的护卫担任各种服务及工作人员,闻风而至的数十家记者纷纷被排查在外。

两家人脉极广。南宫系****起家,自然甚交非淑;蓝玉盟系商界霸主,更是交结广泛。黑白两道齐聚在此,好不热闹。有的皮笑肉不笑表面寒暄,也有的难得一聚相谈甚欢。给足了主人的面子。

对于两家是否果真冰肆前嫌,不少人都持观望态度。毕竟当年蓝金图态度决绝,誓不再与南宫家有任何瓜葛。有头有脸的人,怎会让石头砸脚?

也有说小辈们的事足以做引子,给蓝老一个台阶下了。更多的,则是担心两家若真联合,必又是商场上的一大劲敌。

猜测到处都有。

蓝少扬隐在廊上,俯视人大厅里三五成群的宾客游走——那是一个华丽的战场,能隐隐地让人感到兴奋非常。

他嘴角噙着自信的微笑,高大的身形也因此更加挺拔。

是的,他是属于那里的,那个顶尖的世界。

“你在享受这种感觉吧。”

南宫越说。

很明显的,他会享受这TOP的快意,仿佛他的降生就是要统领。

“这将是我的帝国,我更会让所有人信服。”他微笑转头,“越,你觉得,我是不是野心太大了?”

南宫越微笑,“不,我觉得你可以。”

就算不是现在,未来也会的。她相信他有那个实力。

顺着楼梯,南宫越挽着他翩然而下,拖曳的裙尾上舞动着繁复的花纹。

“越,你会陪着我吗?”

这个问题似乎太早。

“我不知道……”

“你会的,记住,我不会放开你的。”他拍拍她的手,步步稳重。

南宫越自嘲一般笑笑。

渐渐地,大厅里停止谈论,所有人屏息而视。

繁复的水晶吊灯照耀笔直华柱,散发璀璨。柱上,片片欧式浮雕栩栩如生,述说着一个又一个兴衰成败的历史。

就如梦境一般的场景……就是她的订婚吗?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是否真的可以幻想一下——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蓝少扬也会牵着她的手,如此刻、像这样踏着《婚礼进行曲》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还是……只是曲终人散、酒残灯枯?

未来……

未来好遥远。

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愁,遮不住她的慧黠气质,那是不容忽视的特别。

议论声中,大家纷纷点头赞叹。

在这样的夜里,在这个灯火照映夜空的蓝氏城堡,人们注视她精致的五官,她怡然的仪态,尤其是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一瞬间,裙尾的卡萨布兰卡仿佛怒放开来,闪烁出夜露般的娇艳。

宫殿、王子、公主……绘成一幅纯然的绝恋之作。犹如一团粉色的火焰,让人不住倾心。

就连一脸严肃的老主人蓝金图也微微一怔——

难道他们已经相爱?

瞬间,蓝金图皱深了双眉间的沟壑。他怎么能允许发生这种偏差!

“爷爷。”

“蓝爷爷。”

蓝金图微笑,掩去眼中怒意。纵横商场几十年,他早已练就各般本事,“好,那么,是不是可以开始了?”老头子转向南宫爸爸。

“嗯,世伯请。”

蓝金图微笑颔首,带着他们来到众人面前。

大厅内安静下来。众所瞩目之下,作为主人,蓝金图轻轻地清了清喉咙:“今天,我首先要感谢在场的众位,来参加我孙子蓝少扬的订婚宴,对此我很高兴,也希望大家能够尽兴。”

他手指干枯,在手杖上摩挲着。语态坚韧且中气十足,身形精干却气势如洪。

“我的这个孙子,大家想必多少听说过。今天,我便要正式介绍给大家——他,蓝少扬,也就是我唯一的孙子,未来将要接任我位置的人。作为后辈,他年纪尚轻,还需要诸位的提携,在此,我先谢谢大家……”

回响,在大厅上空徘荡。

敲击她的鼓膜,却听不进什么。

她的耳环是一个微型的接收器,此刻,正传输着大哥昭与小姑姑的争执——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一旦将原本便陷入被动的小姑姑逼上绝路,便要随时解决任何的突发状况。不论是辈分或处事能力,大哥都是上上之选。

南宫越仔细听着那细微的声响,连蓝少扬接过话筒她都没有察觉。

“……所以……伯父伯母,请允许我照顾你们唯一的女儿。”

被母亲推了一下,南宫越才如梦方醒。

此刻,她与蓝少扬正并肩在她父母的面前。妈妈轻轻偎着高大的父亲,正偷偷笑她失神。爸爸微笑着答道:“要好好照顾我女儿。”

很近的,她看到爸爸眼里的不确定。

这只是做戏,不是吗?

也许是她过于投入。只是……

不管是演戏,还是现实,眼前的一切,竟都如此真实。

她听到雷动的掌声。

她的左手,被轻轻执起,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一枚精致的钻戒套入。

她看到二哥的微笑,宠溺的,依旧;看到小哥偷偷对她扮的鬼脸,眨眼睛……

掌声湮没了小姑姑的哭诉——

“……昭,就算你向我承诺,我也不能再回头了。事已至此,看在我也是南宫家的人,放过我……让我带着蓝玉走吧……”

恭喜……

恭喜……

飞扬的花瓣中,他吻了她的脸颊。

“……姑姑,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蓝少扬的唇依旧温热,轻轻熨帖着她的……

“昭,你怎么就不明白,当初我只是爱他……我只是因为爱他呀……难道、难道爱也错了吗?”

爱他……

爱他?

一片花瓣悠悠,忽然落到她与蓝少扬之间,他们视线顺着它飘落,她伸手握住。

白,白得剔透晶莹。

纯,纯得毫无瑕疵……

“……只是爱他……”

只是爱他?

她抬起头,他正对她微笑。

爱……

真的好好笑……

蓝少扬,你也这么觉得吗?

……

夜色浇熄华丽,暴露出它原本的安静。

欢声早已散场,大厅之内一片宁静。

柔和的灯光,大厅中回响着空寂的瑰丽。华柱之上,浮雕栩栩如生。耶稣受难的浮雕下面,女孩穿着美丽的月白长裙,仿若神的使者。

她轻轻抚摸着浮雕上柔美的线条,仿佛正虔心膜拜着,诚意地忏悔着。

“要我放过她很简单,只要南宫越不再继续纠缠我的孙子……”

蓝金图苍老的嗓音犹回旋在耳。方才在书房里,在两家人的面前,蓝老爷子提出这样的要求。

让她无地自容。

纠缠……

蓝金图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说服人的魔力,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如果再“纠缠”下去,便真的会误了蓝少扬一生的幸福。

于是……

她答应了,本该如此的,不是吗?阵阵疲惫让她什么也没想便急急地冲出书房。

却也想着蓝少扬会怎么想呢?或者……

也会像蓝金图曾经说的那样,他会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先,戏已散场?

神啊,请容许她这样的猜想,在看过了小姑姑的执迷之后,她怀疑自己是否会重蹈她的覆辙。心,仿佛飓风中的大树,战抖着满身的枝叶,自己仿佛已经被阵阵寒意包围。

“越——”

蓝少扬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反弹在华柱的故事上。在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的同时,他已经站立在她面前。

他面沉似水,并不掩饰眼中的汹涌澎湃。

“你刚刚答应了什么?你知道吗?南宫越,你真是那样想的?竟然能答应得那么顺口!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难道我们的感情是那样可以轻言放弃的吗?”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隆隆雷响,一齐轰向她的耳膜,“蓝少扬……”震惊之下,她呆怔着不知从何回应,“你……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什么?”蓝少扬诧异地重复她的话。喷火龙气焰已经消退大半。他注视着她此刻惹人怜惜的模样,他伸手捧起她的小脸,认真道:“越,不要放弃,好吗?”

如果她亲手说她喜欢他,那么他倒可以原谅她这一次。

“这一切原本不就是假的吗……假扮的情侣……假订婚……”

“是的,这些都是假的,但……”他执起她的小手按上自己的心房,“但我的心是真的,越,我说过的每一句喜欢都是发自内心的!”

他的眼神认真而急切,直直地注视着她,让她想起每每他如此深情地注视之后,都会紧紧地拥住她,紧得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与他血脉相通……

“真的吗?”不是假的?

“是的,不要再去管别的,什么纠缠、什么罪恶……看着我,越,你看着我……”他转过她的粉颊与他面对,那近在咫尺的俊颜让她的心情不自禁地陷入他深邃的眸子。

就像曾经,他诱惑她的心,而她,陷入他的阱……

“你很后悔答应我爷爷的条件,是不是?”

恍然,她轻轻点头。

嗯……

他压下的喜悦之情,继续问道:“你会和我一起去面对,是不是?”

“一起面对?”

面对他爷爷的反对吗?

那……可能吗?

“我姓南宫,你们蓝姓人最憎恨的‘南宫’,我值得你背弃你爷爷的养育之恩吗?你所要反抗的人不是别人……他是你唯一的……”

亲人。

南宫越的“亲人”二字未待出口,凌乱的脚步声已经自楼上而来。最前面的,正是怒气汹涌的蓝金图……

老爷子布满沟壑的脸上,再度沸腾着仇恨的冰霜,仿佛刚刚在书房的谈判只是一个泄愤的苗头,而此刻即将要一朝倾尽!

她握住蓝少扬的手,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能给她力量,让她不至于当即跌倒丢脸。

“少扬,过来!离开她!离开那女人!”

手杖重重地震在坚硬的大理石上,在空旷的大厅吸其刺耳。

“爷爷,我不想再说一次,我想和她在一起,我是不会离开她的。”他态度坚决,南宫爸妈互相对视了一眼,忍不住为女儿担忧起来。

而蓝金图哪是那么好应付,他伸手杖指向他们十指交握的手怒道:“竟然还不放手,南宫家的女儿个个狐媚,不知羞耻,你怎么还傻傻地被她骗去呢……”

“爷爷,刚刚说的还不够吗?”蓝少扬顶撞着他唯一的亲人,是的,他在顶撞,相处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顶撞……

因为,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在怂恿着他,告诉他,他该那样做。

刚刚在书房,一向公正的爷爷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对南宫朗月一番羞辱。还命人将她关进地下室。想到那一幕,他脑中尽是萦绕了很多年的噩梦——

他早已不记得具体的影像,只有一只女人的手,在利刃的寒光下硬生生地被挑断手筋……

鲜血、尖叫、哭号!

那,是他儿时的唯一梦境……

“爷爷,已经够了!”

他看着被仇恨烧光理智的老人……那,真的是他的爷爷吗?

“少扬,你要清醒!”他忧愤地停住,“难道,你不记得当年我为什么罚你跪神祖牌吗?”

蓝少扬浑身一震,“爷爷……”

为什么要提起那件事情?

他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当年他不过偷偷去悼念惨死的南宫玉菲,爷爷就罚他在列祖之前跪了三天三夜。他还记得在长明灯的火光之下,他脑中全部是南宫玉菲的善良。

从小到大,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只有南宫玉菲,当他是真正的朋友。那一次,他虽然对责罚保持沉默,但并不代表他接受了爷爷对他唯一朋友的抹杀!

面对陌生的爷爷,他握紧了南宫越的手,“我没有忘记过,因为我尊敬您。您一直都是我追求成功的目标,我敬佩您的果断、刚毅。但唯独这两件事,我无法赞同。从小,您便一直教导我看事情不能片面,有很多事更要分开来考量,相信理智,不莽撞、不冲动……可这么多年,一提到南宫,在您的眼中,我只能看到您的仇恨。爷爷,您看清楚,我求您看看她,她和南宫朗月是不一样的,您为什么就不想去了解呢?”

蓝金图看着又一个南宫家的女人,那个与他唯一的孙子并肩而立的年轻女子,怒焰已经烧出了老头子的眼瞳,他只看见那刺眼的一幕,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不断地交错……

麒森……

南宫朗月……

“少扬,你这是在指责我不明就里吗?”

“爷爷,我是在提醒您。”他直直地挺立着,不卑不亢地直视着。

“提醒我?我看你真是被那女人迷惑住了!”

“爷爷!”蓝少扬打断老头子的话,“一切都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没等蓝金图回答,他已牵着南宫越走出大厅。

南宫昭见状欲追,却被南宫爸爸忙抓住,使眼色要他别冲动。他这个大儿子,凡事冷静自持,只是一遇到自家小妹的问题,便冲动劲爆……也许他应该与妻子商量看看,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大儿子是不是真的有恋妹情结!

蓝老爷子颤抖的身子忽然栽歪了一下,众人忙上前搀扶住。

夜深人静,皓月当头。在千静山顶的观景台,一辆白色保时捷缓缓停下。车内,静默着,各自看着车外满城夜景,却想着相同的事情。

刚刚在蓝家大宅,他对她的维护让她的心里卷起阵阵浪潮。她忽然发现,她对他敞开的心口竟然源源涌入那么多力量。

“谢谢你。”她说,俯看灯火映烁,华厦高楼座座矗立。街灯民宿又现另一种勾缠之姿,仿佛贵妇脚下的裙摆。

“谢什么,我还要先谢你。”

南宫越不语。她知道,从他刚刚的激动情绪她便看出,蓝少扬想让爷爷放下仇怨。而她只是一味药引,他牵着她与她并肩站在老爷子的面前,要老爷子自己思索是非对错。

这个问题让她的心里酸酸痒痒,不是滋味。

有时候,她还真的有些讨厌自己的聪明与敏锐……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我要谢你带我来这里,这是我第一次到观景台看夜景。”

“第一次来吗?”他温和地看着她的侧脸。

“是呀,第一次。小学毕业时,东方静茹学姐要带我们来这里看夜景。你应该知道东方这一姓吧?她家也住在这山上,只是不晓得在哪个方位。”

“嗯,知道,东方家还是蓝家的合作伙伴。”

“哦……学姐就和我们形容说观景台上看夜景看日出有多美多美,馋得我们口水直流……但这千静山是南宫家的禁区,蓝玉盟十二分家大多盘踞在此。当年你爷爷一句‘不许踏入蓝玉盟范围半步’就注定我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上这观景台来。”

“嗯,然后呢?”不会真的被蓝玉盟的人抓到了吧?

“本以为趁着爸妈旅行的时候不会有人盯着,结果好死不死大哥赶在那天回家……已经走到半路被他硬拦下来!结果,我也只能在看他们拍回来的照片了……”

他笑,笑她此刻孩子气的表情。仔细挖掘,她的记忆里,真的有很多美好到令人羡慕的东西吧,“会觉得南宫昭很严苛吗?”

“这个我倒没有想过。但大哥很凶也很冷酷是事实。”凶悍、冷酷!几乎所有人都这么形容南宫昭。他接管的是南宫家老牌的****势力,不强悍是会被认为软脚虾的,“但他真的是一个好哥哥。”

他点头同意,只是这个哥哥似乎过于紧张妹妹……

“少扬,我们下车去前面吧,我想好好看看这观景台。”

“夜里风很凉的……”

仿佛嫌他嗦,她吐吐舌头,打开车门便跑出去。

白玉栏前,她呼吸夜的气息,舒展全身感受那夜的沁凉。整颗心,似乎也随着眼前的浩然景象而开阔起来。怪不得古人都喜欢登高望远,骋意抒怀,原来便是这种浩浩之感让人生起不吐不快的胸臆。

他也无奈下车,勾着西装外套想为她披上——那削肩的小礼服让她的肩臂全部裸露在外,他可不想见那细致的肌肤与冷风相亲……

夜风吹动白色的裙裾,不远处的她,如同一朵纯净的卡萨布兰卡,摇曳在这微凉的夜色里。

他窒了窒,忘记了呼吸,再次为这个女孩怦然心动。

倏地,不远处的精灵煞风景地打个寒战。

“好冷啊……古人也是要穿衣服的呀……”她嘟囔着,搓搓手臂。

“小心感冒。”

外套挡去寒意。他环过她,体贴地为她拉拢前襟。最后,那双手停在了白玉石栏上,一团暖融包围着她,是他是气息……

大片大片的树林在脚下匍匐,青草一团一团,翻滚着晶莹的露水。他醉了,醉在她淡淡的体香里。那混合着干草苦味的清香若有似无,牵引着他走进某一段熟悉的记忆。

“越,知道吗?我最近想起你是对我影响最大的女孩子。”

“是吗……”她轻声嘤咛回应。

“你可能不记得了,是在你十岁的时候。”

她慢吞吞地搜索记忆,“十岁……哪里?”

“在公墓的后山……”

怀中的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收紧长臂,心疼地垂首,磨蹭她细致的脸颊,“不要怕过去的事情,没事的,现在有我在你身边。”

“你……是那位眼镜哥哥?”

她轻轻地闭起如夜般漆黑的眼眸,心中腾起的不知是惊讶还是开心……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一年,她不敢参加玉菲姐姐的葬礼,便一个人躲在公墓的后山偷哭。哭了不知多久,回过神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漆黑的密林非常吓人,尤其还有公墓依傍,荒无人烟。黑影和怪声占满她的脑袋,让她害怕得无法动弹,只能缩在那里小声哭着。

“你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夜晚公墓附近能听到的哭声。就算我不信邪,也吓出一身冷汗。”

“我害怕嘛……”她嘟囔。

谁像他胆子那么大,专挑晚上到公墓里去……

“如果没遇到我,你是不是打算挨到天亮?”

“我当时已经没有空余的脑细胞来想那个问题了。不过,幸好有‘眼镜哥哥’……”不仅带她在二十四小时快餐店坐了一整晚,还用猪排饭“堵”她的嘴,让她没时间也没有精力继续飙泪。

“你噼里啪啦地把你和南宫玉菲的事都说了,又笑又哭的。只是我没有告诉你,我去公墓也是为了看她。”

“都是我不好……”泪水,不由自主地****了她浓密的睫毛,不断涌出眼眶,滴在他白色的丝质衬衫上,在那袖子上渗出一滴水印。

他不语,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她。

良久,她恢复平静,仍不时地抽咽着。

“我说过,都是过去的事了,自责也无法挽回的。”他柔声说着,看着远处沉睡的城市,“看,未来就在那里,你已经让家人失去了女儿、妹妹,你是不是应该负责去补偿他们呢?”

补偿……

“我……有办法补偿吗?”

“你要负责让他们快乐,”他顿了顿,“就像……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女孩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快乐一样……”

“我吗?”她微讶回身,对上他深情明亮的眸子,“我真的能……”

她能吗?

“越,我说过,你对我的影响很大。在那之前,我从不知道人活着可以像你那么快乐,那么自由地挥洒情绪,也就是在和那个小女孩相处了一整晚之后,我才不再像爷爷那样压抑自己。”

“真的吗?”她可以吗?

“当然,”他温柔地微笑,“答应我,让那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小女孩回来,好吗?”

热泪再度盈满眼眶,她激动地埋进他厚实的胸膛,胡乱地点着头,“好、好的,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他心跳怦动。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他说喜欢她是发自内心的。

轻拍她的背,他安慰着她。举目远眺,晴朗的夜空皓月星伴。

越,不要再让忧伤爬上你纤细的肩膀。

幸福吧,即使……

没有我的陪伴……

终曲

晴空万里,娇阳暖暖。黑色的大猫舒服地趴在台阶上晒太阳,犹如身披黑色丝绒的优雅贵妇,慵懒地摇晃着尾巴。它不时抬起毛茸茸的眼睑,瞟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它的同类喵喵、它最不削理睬的汪汪、肥头大耳的哼哼、红冠花尾的咕咕……当然,偶尔“路过”的笼子里,还有它的天敌吱吱,玻璃匣子里的是蜥蜴、蛇,还有……

“喵——”

黑猫尖叫着跳起,绿莹莹的猫眼倏地大了两圈——啊——

有蜘蛛!

仅0.01秒,台阶上那团长毛黑影猛地蹿出“姜源诊所宠物中心”的地界,钻进隔壁一幢更大的中古建筑里。

那是一幢纯白色调的大楼,风格布局规矩严谨。楼顶,赫然耸立四个烫金大字——

姜·源·诊·所

……

眼前黑影一晃,门前,身穿西装的男人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刚刚那是?

他怔了怔,瞥了眼隔壁的宠物中心,思索着笑了笑,心中倏地升起一阵久违的期待。

……

“杨医师是吗?抱歉,您来早了哦。院长他们正在开会,您可以先到九楼的办公室等他。”

咨询台里,年轻的小护士抚平粉色的护士服,礼貌地为他指了电梯的方向,漂亮的脸蛋上腾起一抹娇羞的红艳。

杨医师——杨洛楠,微笑着点头道谢。他特意提早一个钟头,为的就是……

“小姐,请问……”

身后乍闻女子的尖叫——“快!要快!要排不上号了……”

杨洛楠疑惑回头,一个人影伴着高跟鞋声“掠”过身侧。

他尴尬地回过头来,“嗯,请问中……”

“老伴啊,快一点,让大夫瞧瞧……”身后,又闪出一对老夫妇。牙齿漏风的老阿婆颤巍巍地拽住倔驴一般的老阿公,扯声嚷着,“让大夫瞧瞧,又不会少一块肉……”

只见阿公板着老脸,“在公立医院治得好好的,怎么还带我来这种地方……”

二老僵持了一刻钟,最后,还是阿公拧不过阿婆,哀叹一声,颤巍巍地跟着去了。

这又是什么状况?

杨洛楠尴尬回神,再度转向咨询台。

“杨医师,这不奇怪,日后看多了就习惯了。”小护士柔柔微笑。

哦?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因为周末是我们管理最宽松的时候。”

杨洛楠还是不甚明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哦,不好意思,我想问中药局要怎么走?”

“中药局……”

这次换小护士疑惑了。一旁埋首工作日志的护士长也伸过头来,“杨医师是问中药局吗?”

“是的,中药局。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什么不对……杨医师,中药局,那边直走左转。”

杨洛楠再次道谢,走近“飞人女”与老夫妇刚走进的走廊。

护士对望一眼,纷纷耸肩摊手。

“银翘、连翘、六一散、车前子各6克,紫花地丁、黄花地丁各10克。第一煎内服、第二煎外涂,一日量,分两次。Over!下一个——”

“川芎、钩藤各15克,菊花12克,白蒺藜、半夏、赤芍、川牛膝10克,生苡仁30克,白蔻3克,水煎,日服2次,Over!下一个——”

难得周末,主治医师大都放大假去了,整幢医院里,来看诊的病人只有小猫三两只。不过,这小小的中药局里却人山人海。

走廊尽头,杨洛楠被眼前拥挤的人团吓得不轻!

“肺癌晚期?”女中音的嗓子提到女高音的高度,七嘴八舌的男女老少顿时集体闭上嘴巴。

那嗓音稍稍回降:“晚期了到我这里来有什么用?铁定是这一辈子烟抽得太猛……回去准备后事吧!Over!下一个……”

人众哗然。

人群外,杨洛楠微微一笑。听到那嗓音,杨洛楠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当年害他初恋夭折的小学妹——

“南宫越……”杨洛楠轻笑着嘟囔一句。多年不见,先也只是听说她在这间姜源诊所的中药局看方抓药,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先生借过!”

一名护士推车经过。

“小姐,请等等,”杨洛楠拦下她,递上一张名片,“麻烦您帮忙把这个带给南宫越,告诉她我晚上想请她吃个饭……”

推车护士疑惑地接过名片,读出上面的字——

“Z大附属医院内科主治医师……”

“啊,忘了说,我是她高中时候的学长,谢谢你。”

“不、不客气……”小护士慢慢地转进中药局,忍不住回头看那个斯文的帅哥……

南宫呀南宫,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旋即丧气垂头,这么一个“好康”,怎么不是来找自己的呢?

唉!

Amante,南宫索旗下的连锁意大利餐馆已经换了装潢,八年过去,不变的西西里三色雪糕唤回了那一年的记忆——年少的记忆。

即使相隔八年,却还是那时的感觉。

记忆这奇怪的东西,总是淡忘忧伤、描刻欢喜。

杨洛楠开着车,穿梭在傍晚色彩缤纷的街道上,继续从见面就开始的话题:“越,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和高中时候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南宫越甩甩依旧微乱的短发,笑着问。

“变得很亮眼。我险些认不出你来呢!”杨洛楠哈哈大笑,随即转头,“是因为他吧?那小子真厉害!”

南宫越微笑,垂下螓首若有所失,旋即转移话题:“学长也很厉害,当年Z大医学院的保送你不去,偏偏要自己考,学弟妹们都说杨学长你太爱‘现’啦!”

“你不用刺激我啦!我是被我爸爸逼的,说不雪这个耻,他就不允许追你……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你若是在我身边,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开心。”

南宫越悄悄叹了一口气。学长为什么总是提起“他”呢?

……

赋水之畔,车子缓缓停在日式宅院前。

“怎么不说话了?哪一天‘他’有空,再一起出来聚一聚好不好……”

他……

又是那个“他”……

南宫越没有回答,安静地下了车。月光之下,一潭赋水在轻风之下波光粼粼。她深呼吸着,“我和‘他’,已经有八年没见了……”

她语气平淡,却令人震惊。

“八年?”杨洛楠怔忡。八年……那不就是……“你和他定婚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她无言默认,笑得有些牵强。

“我以为你的改变是为了‘他’,结果却……”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因为他,不过也不全是。”

蓝玉盟十二分家的继承人在接棒之前都要到蓝玉盟的私人小岛上去接受两到三年的系统训练。而蓝少扬那天几乎是被打晕了绑去的,所以二哥便猜测蓝少扬的不告而别并非他本意。可是,后来他回国,甚至接任蓝玉盟主席之位后,都再没有找过她,她便有预感,他们也许会就此陌生下去……

八年,由期望失望到平淡,足以逃避一份承诺,不是吗?

所以如果说最初她的改变是因为对他承诺的那句“让那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小女孩回来”,那么到了后来,她便真的只是为了她最最亲爱的家人。

一直在她身边,不求回报关爱着她的家人。

“学长,进来喝杯茶吧……”

她领着杨洛楠进入院门,却不慎撞入一名清秀男子的怀里。

男子穿着黑色的织衫与长裤,唇红齿白,肌肤赛雪。只是那清秀的脸上却挂着雅痞的笑容,平添一股邪气。他扶正南宫越,吊儿郎当地挂在她肩上,讪讪地问:“小越越,从没带男人回来过呢,先给我介绍介绍呀?”

清逸的嗓音略带沙哑,杨洛楠打量着他——南宫家的老四也是医界奇人,他们曾经打过交道,并不是眼前这位,那么他是谁?

南宫越无奈摇头,“不要乱说,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学长啦!喏,杨洛楠,内科医师。”

清秀男子微笑点头,“医生和护士,配起来刚刚好嘛!”虽然,小越越是药剂师,不过也没差啦!

“学长,这位是司擎泪,我大嫂,服装设计师。”

大嫂?

是“他”……还是“她”?

杨洛楠瞪大眼晴,不敢置信地打量南宫越所谓的“大嫂”。

“学长,我大嫂是女人啦,她一直都这个样子,不要见怪。来,到主屋去坐吧,我去二哥那里拿他淘来的好茶!”

没办法,第一次见大嫂时,她也是这个样子。谁让大哥喜欢,不习惯也得习惯喽!不过,一家人都很喜欢大嫂那火一般的个性。

主屋内,小桌上摆开精致的茶盏。上好的狮峰龙井已经过两泡,室内飘荡的茶香沁人心脾。杨洛楠与南宫越对坐闲聊,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再提过有关“他”的事。

南宫越也落得清宁。只是,一颗曾经为“那个人”跳动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漫漫长夜,她再度失眠。

世事难料真难料……南宫越再度对这句至理名言顶礼膜拜。

千静山……

57号……

57号……

蓝家?大宅?

举起手中一纸邀请卡,南宫越第N次将卡上的印刷字迹与门旁的门牌号码对照,在确定丝毫无差之后,低喃了句:“怎么是这里?”

南宫越直直地瞪着门铃,仿佛那普通的门铃下一刻会幻化变异。攥紧手上的狗屁生日邀请卡,她的手指再度向那按钮蜗速移动。

锵——

再度停在距其一厘米处。

南宫越忍住骂三字经的冲动,用力呼吸了两次。

过分!

过分!过分!

今天可是她大小姐生日哎,竟然给她玩这一套!万一这是小哥的恶作剧——她手上这邀请卡是假的的话……

那么她南宫越的颜面何在?

没错,今天正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下班之后,她照例开车回家。结果,往日热闹非常的南宫老宅竟然在那里大唱“空城计”。

如果他们是打算突然跳出来给她惊喜,她倒没有异议。关键就在于——空荡荡的宅子,上上下下果真没有一个人,连小哥那只庞大的萨摩也不见了,只在房间里留下一堆狗毛让威威“练爪子”。

留给她唯一的信息,就是在厨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西餐盘子。

打开那雕花银盘的圆盖,南宫越大失所望。里面不是点心、也不是生日蛋糕,而是薄薄的一片“邀请卡”——

为庆祝南宫越小姐二十五岁生日,特请您今晚六点准时到千静山57号参加南宫小姐的生日Party。恭候。敬。

她的生日Party?她是临时被通知的那个人?

她没有按电铃,上方的小屏幕里却突现龙肆的大脸。

“哈哈,大嫂,好久不见!你在紧张吗?跳得像猴子一样……”

“龙肆?”

“我估计你这个时候能到了,没想到你也会不敢进来!”

“……”

一语道破!她的确是“不敢”进去。

“不嗦了,我给你开门,要快哦,晚一点好戏就错过了!”

“龙……”

“叮”的一声,欧式镂花大门缓缓打开,龙肆也随之消失。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南宫越刚进庭院,就被佣人领入一间监控室模样的房间。一身黑色劲装的龙肆依旧风风火火,丝毫没有三十岁男人应有的稳重。

“快!大嫂,快来看!他们歇歇停停,已经吵了一个下午!已经快要吵‘重点’了!”

监控屏幕里,是蓝家最大牌的祖孙俩。然而此刻,正在混乱的会客厅里吵得不亦乐乎。

“他们在吵架吗?”

不太像哎……

许久不见的蓝少扬挽着袖子,印象中严肃刻板的蓝金图正好玩地攥着拳头,他们这是……

如果说八年前他们的祖孙关系是正常爷孙,那么此刻,看起来似乎更真像两个斑鸠斗嘴!

“仔细听就明白了,不要客气。这里点心果汁齐全,你慢慢看,不过瘾的话,那边还有一排录影带——可是我近两个月冒着‘生命危险’录下来的‘重要史料’!今天就送给大嫂你做生日礼物好了!你慢慢看哦,我先闪了!”说完拎起车钥匙,逃也似的冲出门去。

一定要尽快,被抓包就惨啦!

哇哈哈哈……

“龙肆,你等等……”我还有话要问呀……

空荡荡的监控室里,只剩下各种机器运作的声响。南宫越轻轻戴上耳麦,不禁把屏幕中的蓝少扬与记忆中的他做起比较来。

近几年,他的消息不断在各类报章杂志中出现,回国、进入蓝玉盟领导核心、整顿行业协调性、接任主席、出席活动、花边新闻……

可谓无孔不入。

这一次,不是威严尽现的新闻照,而是一双活跳跳的祖孙俩的“现场直播”——

两个年龄加在一起已经超过百岁的人,围着一张桌子打着拉锯战

蓝少扬首先发难,“爷爷,你把戒指藏在哪里了,快点给我拿出来!”

老头蓝金图也不甘落后,“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想私自结婚?虽然老头我退休了,但我还是你爷爷!”

“Ho——爷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我?”老头好笑地指自己的鼻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我怎么了?是你自己沉不住气,想媳妇想疯了!”

“别想抵赖!当年受训之前就和我说两年后我就可以和她在一起,结果回来你就变卦,说什么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老头反驳道:“错!是你那时候本就还不够成熟!”

“好好好,我认了,那时候不算成熟……”

“承认就对嘛……”

“你不要打岔!我接了蓝玉盟,被十二分家认可之后,你还是不让,又怎么说?”哼,顽固的老小孩!

“那、那、那个时候……”老头的手指不禁四处指指点点,很用力地想着,“那个时候……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哪有?我怎么不知道?”

“那、那、那……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设计师……”老头子的声音小小地在嘴里咕哝,“两个人还一起进进出出,逛街时还挽在一起……”

“爷爷,我很气那件事哎!你竟然骗我……那个是男人吗?那个明明就是她大嫂——”

“我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嘛……”而且还偷偷得意了一阵子——当然,这个不敢让孙子知道。

“后来知道了还不告诉我?”蓝少扬用力捶了桌面,害得他绝望之余工作累到胃出血。

“……”老头子无话可说。

“好,那么说这次,你明明答应我,等她满25岁就不再阻止的!这次又要扯出什么狗屁理由?”

老头子开始理直气壮:“前几天有男人和她回家!”

“男人……谁?”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当年追她的那个杨什么的,而且现在还和她在一个医院里服务,大孙子,那叫近水楼台……”

蓝少扬无力地指正:“爷爷,杨洛楠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老头子皱眉思索,然后像突然通了电的灯泡,道:“结婚了就更不应该了……那不就变成第三者了?不行不行!这更不行……”

不行?

看爷爷在面前唱大戏,蓝少扬也佯怒拍案而起,“爷爷,这句话你整整和我说了八年!从前是因为你总有理由把我支开,但这一次我已经决定了,不能再让您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戒指您不给我就算了吧,我可以带她去米兰找劳伦斯,再为她量身定做全套的首饰,她会更喜欢……”

“小少爷,对不起,打扰一下……”

彭管家出现在会客厅,穿着合身的管家制服,花白头发依旧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恭恭敬敬地来到老头耳畔说了些什么。

“真的?”

彭管家点头,退了出去。

“爷爷……”

蓝金图抬手,阻止他开口,“先不要说,听我说说。”

不知为什么,那苍老的脸竟然认真起来。

“少扬,爷爷我一直都盼着你成家,但又怕你因儿女私情而忘记了你对‘业盟’的责任,还有我真的没看中那丫头——不懂持家,也不能在事业上协助你。”

“爷爷,持家和事业,管家和智囊团就可以做了,我不必再娶一个回来。”

“好好,你慢慢听我说完。我不想瞒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盯着她,我现在就说说我对她的看法。起初,我是想抓她的小辫子摆到你面前让你死心,但后来我也发现,她的确是个好孩子。所以,我又开始担心你们年轻不定性,被那什么爱情冲昏了头……”

蓝少扬抿紧嘴唇,爷爷还是第一次对他坦白想法。

“不过现在放心了,看你那么仔细搜罗她的情况,快要修炼成偷窥狂了……爷爷我还能说什么?”

“爷爷——”老头竟然说他是偷窥狂!

老人掏出一个小巧的蓝色丝绒盒子,递给他,“拿去吧。快去把我的孙媳妇娶回来,门外还有一大群宾客等着呢!”

“爷爷……”竟然……

“还不快去!”

监控室里,南宫越早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他一直都在争取。而她呢……却像小乌龟一样胡思乱想,被动地逃避。她没有想过,原来,她一直都是幸福的。

身后的门被打开,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几个大步已经到了自己近前。

没有说话,她低垂着头,不想被他看到自己满脸泪水的窘相,一双温热的大掌却轻轻地捧起她的小脸。

他们对望着,他的眼眶也不禁泛起了潮气。

能如此近距离地感觉她,他做梦都想……而现在,他不用再远远地看她了,因为她就在他面前。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柔和的体温,挑动也抚慰着他的心。

他想说些什么,话却咽在了喉咙里,仿佛任何实质性的言语,都无法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轻柔地、怜惜地,他吻去她的泪痕。那羽毛般的触感让她心神颤动,她同样抬起玉手,抚摩着他俊逸的容颜……

是了,他成熟了,也更稳重了。

他的喉结骨碌了几下,喉间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她点住他唇,缓缓地,试探着向前,让他不要说话……那带着无限思念之情的唇瓣微微颤抖着,轻轻传递着她这些年不变的感情。

他也慢慢闭上了眼晴,深情舔吻她娇嫩的柔软,她青涩地回应着,无声地述说着这些年来的思念。

越……

他最深沉的眷恋……

他轻柔地将她揽紧,引领着她辗转缠绵,两颗心再度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怀疑、没有间隙,仿佛他们从来就不曾分离。

此时此刻,饭厅里,两家人早已把今天的寿星抛在脑后,围在长餐桌旁纵情言笑,大吃特聊。南宫家可谓全员到齐,还有南宫越的好朋友西门灵兰和东方净茹也被请来。

蓝金图乐呵呵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场面,忍不住喜极欲泣,这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呀依叽咕……”

不知什么时候,老头面前爬来一个包着尿布的奶娃——胖嘟嘟的小脸上沾满了奶油,也不晓得从哪里爬过来的。不过小娃娃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睁着一双墨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还向他伸出一只粉嫩嫩的小手——

“包包——抱抱——”

蓝金图惊喜着,轻轻抱起面前的奶娃。小孩开心地格格笑着,嘴里不停地“叽咕叽咕”他那不知名的语言。

倾刻间,蓝金图感动得老泪纵横。不久,再不过久,他也能有这么可爱的曾孙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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