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议事
第二天,天还没全亮,他就召集所有成员到大帐里议事,昨天出去一夜未归的他今日看起来神采奕奕,样子比平时还显得更精神。众人一副憔悴的样子,看到他们的单于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们颇为惊讶,不过很快他们就恢复平静了。他们单于的举动一向让人揣摩不透,这世上要说能揣摩透他的就只有左贤王一人了,再看向左贤王,也是与往常一样一副平静的样子,比单于更像个事外者。看到他们两人这样,他们想到他们两人可能已经有解决的方法了,所以也就放心并安静地立在帐下。
“今日,一大早叫大家来是想问问昨日事,大家可想到解决的方法?”还是冒顿先开了口。
帐下一片寂静。
“怎么?都没人想?”他再问。
“单于,这人不能给。”冒顿的一个族弟往前站了一步。
“对,上次,我们已经把国宝给他们了,这已够污辱我们匈奴了,现在又要单于的阏氏,他们根本就是欺人太甚。”另一人也站了出来。
“对,以为我们匈奴好欺负吗?”千骑长克力的嗓子粗粗的,“谁不是一双手,两条腿?大不了与他们狠狠地打上一场,让他们知道我们匈奴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们不是人,奶奶的,没了女人不懂自己找啊,我们匈奴还要帮他生儿子哩?”另一个骂道。
“……”冒顿静静地坐在他的虎皮大椅上看那些年轻人的表现,他们这么拥护匈奴,让他颇为赞赏。
“右骨都候,你呢?”他问一直在锁紧眉头的老臣。
“老臣认为,这次东胡国做得实在是太过火了,虽说对方是强国,不应为敌,可这事也太……太……所以,老臣认为,忍无可忍时,只能动武解决了。”
“右都尉呢?”他又问立在一旁的人。
“老臣觉得不与东胡结怨为好,推托时日等想到办法再说,或是再与东胡商议,可否换别的方法,或是在我匈奴任挑数名年轻貌美女子,送与东胡王。”
“左骨都候,你的想法呢?”他问一直没开过口的老臣。
“臣认为,这次东胡敢提这种要求,必定是有备而来,这事是他们为我们匈奴设下的陷阱,让我们往里钻。”他思索了一会儿,“看来他们是想为攻打我匈奴而寻找的借口,听说近日他们在操练兵马,估计是想以此事来激怒我们,让我们先出手。”
“先出手就出手,谁怕谁?”律金脾气一向火爆,为人好战。
“此话差矣。”左骨都候分析,“我们此次调兵事出仓促,准备未够充分,再经长途跋涉,若真的打起来,还是我们吃亏,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万骑长,你是众将之首,打仗的事也是最清楚的,要是真的打起来,你认为我们有多少胜算?”
全部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其格勒身上,因为他们意见可是举足重轻的,他又是众兵之首,打仗的事他说一没人敢说二,当然那还要看是谁说了,若是左贤王的话又不一样了。
本来不想开口的他,被冒顿这么一问,不得不在心里仔细盘算好后才开口:“若与东胡打起来,全力以赴的话,胜算也只有五成。”
他的话引起众人的一阵唏嘘,冒顿平静地抬一下手,帐内又安静下来。
“左贤王。”他见凯琳正在神游。
“左贤王?”他又叫了一次。
“嗯?”她刚刚还想着如果去东胡再走小路转向南边需要用多少天的事,听到有人叫她,她才知道自己在大帐内走神了。
“左贤王在想什么呢?”锐利的目光向她射来。
“单于,臣在想,如果护送成亲队伍去,可否让在下负责?”她看到众人的表情还以为冒顿已下决心把自己老婆送出去了呢。
“呼……”众人又在议论,因为每次这个左贤王一开口总会有一些能吓着别人的话出来,这次也不例外,但这次的事是多么敏感的话题,她说话的方式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噢?左贤王就这么肯定本单于会把阏氏送去东胡?”冒顿看向她。
“嗯?”原来他还没宣布?还是没下决定?
她看看帐里的人们,再看向他,竟然这样,她也只好“嗯”地点头。
“为什么?”他一手托起下巴望向对方,说实话他这个动作虽然显得有些懒散,但用在他身上突然让她觉得挺好看的。
“刚刚万骑长说……”她走了神,所以没听到,她看向其格勒,暗示对方帮忙。
对她这小暗示,其格勒自然明白,毕竟他与她也混久了嘛,“与东胡真正打起来的话,全力以赴,也只有五成的胜算。”
“也就是说到最后还是不能指定谁赢,所以以单于的过人智慧,非人的能耐一定能忍一时之气而顾全大局,把阏氏送去东胡的,单于绝对不会与东胡打得两败俱伤后,再等西边的月氏来收拾两边的残局。”她向其格勒投去谢谢的眼神。
“嗯。”他欣赏地点头,他看人是不会错的,第一眼见到她时就知道她与众不同,加上这些年来她的表现,让他不得不对她……她总能想得那么全面,总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总会帮他说出他不便说出的话来,她对事物的看法总能与他不谋而合。
众人给她这么一点倒是醒悟了不少,刚才那些口口声声喊着要与东胡打一场的人也都安静了不少,毕竟月氏国不是弱国,若是让他们收了渔人之利,那就……匈奴绝对会在草原上消失,这个有勇有谋的左贤王不愧是他们在草原上最崇拜的偶像,众人在心里又悄悄给她加了几分。
“那左贤王认为本单于该送哪位阏氏去东胡好呢?对方可没有指名点姓要谁啊?”
“林云……”看到冒顿泛冷光的眼,她立即收住声,想——这是你们两公婆的事,这种敏感的话怎么能让她来帮他开口,到时送了最宠的女人去了,再反过来怪她,要她负责,帮他再讨个让他能宠的老婆,怎么办?最怕到时不管找谁他都不满意那她才惨呢!“这……”她顿了顿,直视对方,“阏氏是单于的,她们的品性特点自然是单于最清楚,至于谁最合适?臣无法回答单于的问题。”
他就知道对方不会那么容易上他的当,他本来就打算让她替他指出林云阏氏去的,以后他就有借口让她入他的后帐填林云阏氏的空缺了,他喜欢她的聪明但此时他又恨她的聪明了。
“那左贤王认为本单于该送什么样的阏氏去东胡好呢?”他盯住对方的双眼。对她,他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心。
“东胡国厉害就厉害在不指名道姓,他们那里有匈奴去的人。”大家都知道她指的是谁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单于的阏氏们中哪位怎么样吗?他们故意这么做是想看匈奴的表现而已,我想我们伟大的单于不会看不出这点的,所以臣想,单于心中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她没有正面回答他。
好啊,好聪明的女人啊,他给她挖的坑,她总能跳过去,他悄悄咬了咬牙,坐直身体,“是的,左贤王说得没错,为显出我匈奴国真心诚意与东胡做友好的邻居,本单于决定让林云阏氏去东胡,并于两日内出发。”
“单于,不可啊,林云阏氏刚为单于生下小王子,现在小王子还在喝奶。”右骨都候站出来反对。
“那右骨都候可有更合适的人选?”冒顿反问对方。
“这……”给冒顿这么一问他哑然了,是的,从大局来考虑林云阏氏是最适合的人选。
“……”众人在帐下不知还能说什么,均是一副无奈的表情,谁也不愿意把单于的阏氏送出去,但又没一个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连左贤王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剩下的事只能是在帐下小声地臭骂东胡那些人了。
凯琳面无表情地站在离冒顿最近的位置一动不动。
“左贤王,你真愿意送亲?”
“是,为表达我方的真心诚意,臣认为以臣的职位去送亲最合适不过了。”
“好,说得好,那就有劳左贤王这么为匈奴卖力了。”此时她觉得他笑得有点让她发寒。
“谢单于。”她低头,想着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他就说了出来。
“顺便说一个好消息,我匈奴国的神射手在外呆得已久,本单于念他为匈奴尽心尽力,他一人在外,想念亲人,明日本单于就派人去接替他之职,让他回来探望亲人一个月,你们可要好好与他聚聚了。”他的眼睛向凯琳瞟去。
“太好了。”众人高兴得一阵喧哗。在匈奴,苏勒人缘一向不错。
“……”凯琳就知道他会做这类的事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她知道他一直都是故意在错开他们见面的机会,这次也是,她这次去送亲来回至少也要三个月,又没机会与苏勒见面了,这个死冒顿。她在心里大骂了他几遍,气得真想扑过去当场给他几拳。苏勒是她来这里最好的朋友了,这么久不见他,她也挺想他的,她根本从没往那方面想过,可是这家伙……让她有种想见他的强烈欲望。她冷笑,也许这就叫叛逆心理吧。
冒顿以为她会气得直咬牙然后用她那勾魂的双眼狠狠地瞪他,可是,现在他却看到她在笑,而且还笑得那样让他生寒,他心里不舒服起来,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
“好了,各位都回去做准备吧。”他突然心情大大地不爽起来,不耐烦地把众人赶走,“左贤王暂且留下。”
刚迈出脚步的凯琳又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直勾勾地看着坐在虎皮大椅上的男人。
“过来。”他向她招手。
她沉静地走到他面前。
“上来。”他还是向她招手。
她走到人旁边。
“你刚刚在笑什么?”他盯着她的双眼问。
“有吗?”
“有。”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
“他们在谢我让苏勒回来的时候。”他提醒她。
“噢!”她有在笑吗?
“能告诉我你笑什么吗?我不认为看不到苏勒你会开心。”
“那你想我会怎么样?向你大哭吗?”她冷笑,“我终于知道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他狐疑地看她。
“本来我只当苏勒是好朋友,有几次他送我弯刀都被我拒绝了。”
对方惊讶地看着她。
“我根本没往过那方面想过,然而你却总是百般地阻挠我们相见,这又何必呢?你不知道你越这样我们反而就越想相见?”
“你……”
“也许刚刚我就在笑,感觉你好像在为我们牵线一样,现在仔细想想,其实苏勒为人不错,乐于助人,人又长得俊美非凡,对人体贴,照顾细微……呜……呜……”
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他已把她揽到他所坐的虎皮大椅中,她的唇被对方疯狂地侵占着,以那样半横躺的姿势,加上对方有力的钳制,她发不上力挣脱对方,就这么由着对方吻着。直到感觉到对方呼吸不畅,他才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但双手还是紧钳着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宠林云阏氏吗?”
“关我什么事?”她不敢看他变得深沉的双眼,把头扭向一边。
“因为她与你有三分相似。”他自顾自说着,看着她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小嘴,显得更诱人,他轻轻咽了一下口水,“不过,你还是你,没人能比。”他吻了一下她正上下扑闪的长睫毛,“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忍着,可是现在。”他发现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了,他低头又将对方的红唇含住,她只看到对方的瞳孔颜色正迅速变深。他伸手解她衣服,她趁对方只用一只手的力量钳她的时候,她挣脱了对方的钳制,对方自然不会罢休,他又伸手想过来抓她,而她比他更快速地闪开。
此时,其格勒与稽粥正撩起帐帘走进来,看到了这一幕:一个进攻一个闪躲。
“阿爸,你们在做什么?”稽粥跑到凯琳跟前伸开双臂护在她面前。
其格勒也快步上前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人,他看到凯琳的脸有点红,嘴唇有点微肿,只是他没多想。
“单于,若没事,微臣先告退了,云阏氏那里还需单于亲自去安抚才好。”她行了个礼匆匆离开。
其格勒一头雾水地看着离去的凯琳,见到冒顿的脸色很差,又不敢多问。
“什么事?”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林云阏氏听说单于要把她送去东胡,昏倒了。”
“叫女巫了没有?”
“叫了。”
“女巫怎么说?”
“她说明日走前要冒顿也一块去祭拜万能的天神,这样就会没事了。”
“嗯。”
“要不要去……”
“今晚叫左贤王替本单于去看她,需要什么尽管说。”
“阿爸……”
他不耐烦地向他们摆手,自己一个人斜靠在大虎皮椅上闭目起来。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敢再叫他,只好转身离去。
“慢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单于请吩咐。”其格勒看到他脸色不好,所以比平时恭敬多了。
“找人保护那些东胡使者,别让那些火气大的人给宰了。”
“昨天左贤王已经安排好了。”
“……”又是她,“行了,出去吧。”他又闭上眼睛。每次都能与他想到了一块,为什么就唯独感情不能与他想到一块呢?呆在他身边有什么不好?他是这里的王,想要什么他不能满足她?
林云阏氏醒来后,目光在探望她的人群中搜索,看不到她的丈夫又闭上眼睛,对任何人不理不睬,眼角还滑下豆大的泪珠。众人已见她无大碍后才陆陆续续地离开,只有凯琳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她床边守着。
看着如花似玉,宛如仙子的女子像货物一样被男人们拿来做交易,她叹:作为一代枭雄的女人命运都是如此凄惨吗?看着床上的美人紧闭的双目和挂在眼角的新泪珠又滑下来,她想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守着。因为这是她的命运,她或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她摸摸手上那颗晶莹剔透的琥珀,想起吃饭前卡尔拿着一小盒宝石说是单于让她帮林云阏氏挑件礼物,她打开精致的小盒,在众多宝石中挑了这颗琥珀,她不知道林云阏氏喜欢什么,但她自己本身就喜欢琥珀。拿在手上,她冷笑。也许男人这种动物永远都无法真正了解一个女人,他们都以为只要给女人宝石,女人就会开心,他们只是把女人当宠物而已。
她把琥珀放在案几上,又看到美人的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她在腰间摸出一支箫,这是上次去秦国时与苏勒讲过这种乐器,谁知苏勒悄悄地记在心里并找人帮她做了一支,也不知道他做了多少遍?送给她的这支音质不错。
她拿着箫,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盘腿坐在她床边吹了起来。淡淡伤感的乐声在帐内响起,它不满足在帐内飘荡,好像这样宣泄不了主人的情感,它透着帐篷无忌惮地向外飘。很久没吹了,她自己都以为已经忘了,谁想竟然吹得这么顺,竟还吹得入了神。林云阏氏被伤感的乐声打动,她睁开眼看向这个年轻的左贤王,泪水像决堤的水坝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关于这个左贤王在她没嫁给单于时就常听到他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接触过,所以对他并不了解。她呆愣地看着对方吹得入神的样子。好脱俗的美人,感觉眼前的他就像草原上他们传说的一样:是天神专门派下来帮助他们匈奴的。渐渐地看他看得入迷,眼泪不知不觉停住了。
本来冒顿经过林云阏氏的帐外,想躲在帐外悄悄看她一眼就走,可是听到帐内传出的箫声后,他打住要离开的脚步。早已有一堆人静悄悄地不自觉地围在这位阏氏的帐外,听那淡淡忧伤的乐曲。在草原上生活那么多年的他们,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乐曲,就连刚刚还在喝酒庆祝的东胡使者们呆的帐里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整片草原上只有那淡淡伤感的乐曲在来回飘荡,随着风夹带着匈奴人们的忧伤。
帐外的人们,有些受到感触,边听边用衣袖抹着从眼角溢出来的眼泪,一时间草原浸在一片淡淡的哀伤中。
稽粥听到乐曲声鞋都没穿就往乐声的发源处奔来,奔到林云阏氏的帐外停下来,他加入众人的队伍中,静静地站着听。
“左贤王,这是中原的吧?叫什么名?”曲毕,林云阏氏终于开口了,这是今天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叫一滴泪。”
“一滴泪?”她看她又问,“有唱词吗?”
“有,不过是中原的,匈奴语我不会唱。”
“我不会说,但会听一些,能唱给我听吗?”她问。
“可以。”她轻轻地收起箫,心里还想着要是忘了歌词要不要随便找别的词句代替。
“不过我的声音唱起来要能有些女人样,望见谅才好。”
“……”她缓缓地点一下头。
凯琳悄悄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一滴泪跌落
惊飞花万朵
两颗心望着情烈如火
三生世上缘
是夜吟蹉跎
泪碎了你醉了我
又纷然如昨
一滴泪将你我晶莹包裹
千年后凝成琥珀
一滴泪允诺却记忆班驳
幻化了多少错
不相信泪水冲断你我心已被泪灼热
刹那间黑夜缓缓流过一滴泪融化我
泪陨落心寂寞
唱完,林云阏氏还沉浸在歌声中,帐外的人怕听不清又悄悄向帐挪近,人几乎都快贴到帐上了,个个都沉浸在歌声中,谁也没留意他们边上还站着他们伟大的单于,冒顿也忘了自己单于的身份,与众人一样,差不多贴到外帐上。
“左贤王,为什么泪水千年后会凝成琥珀?”
“你知道琥珀是怎么样形成的吗?”
“……”她摇头,帐外一些听得入迷的人也跟着摇头,像是在问他们一样。
“那是指柏松树流出来的树脂,人们也叫它树的眼泪,那树的眼泪落后,埋在土壤当中,经过数千万年的冲刷沉淀,最后才形成琥珀。它有其浑然天成的古扑庄重之美,温润中透出古典之气。它的色泽含蓄,具有无比的亲和力,给人一种安详恬静的心灵感受,每一颗琥珀都是独一无二的,世上没有两块琥珀是完全相同的,仿佛它就是千万年老天的杰作,它是非常珍贵的。”
“那泪要用几千万年才成琥珀?”
“嗯。”她点头,“您就像琥珀,除了有宝石的风采之外,更美的在于内涵,是含蓄的,智慧的,在时间的雕琢下会更加红润更加晶莹。”
“我真的有那么好吗?”过了一会眼睛又暗下来,“那单于为什么还要将我送去东胡?”她喃喃。
“其实,谁都不想把你送去东胡。”她拿出那颗琥珀递到她面前,“这是单于送给你的。”
“琥珀?”她双手颤抖地接过,眼泪滑了下来,“既然我那么珍贵,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说明他很在乎你,当有千言万语要对爱人诉说的时候,往往会变成无言,更何况不得不离别。”
“左贤王,是他叫你来劝我的吗?”她小心地捧着那小块琥珀。
“不,他只是叫我来看你。”
“那你会像他们一样劝我吗?”
“不会。”她答得非常干脆。
“……”她疑惑地看向这位与众不同的左贤王。
“拿一个女人当货物去做交易,这对女人不公平,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都是阿妈生的,都是天神的孩子,不是谁的也不属于谁的财产,说实话拿女人去做交易的男人我最看不起。”
帐外的人听了面面相觑,因为在大帐里当着东胡人的面,不是左贤王答应的吗?
“如果是你,你会把你的阏氏送给别人吗?”
“不会,中原有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你听说过吗?”
她摇头。
“鸳鸯是一种水鸟,它们不论是到哪里都会成双成对,如果一只死了,另一只也活不了。”
“真羡慕它们。”她叹气。
“是啊,一生相随。”她又接着说:“不过生在帝王之家就有与百姓之家不一样的无奈,作为一代枭雄,他们是最无奈的,作为枭雄的女人们更是凄惨的,所以做枭雄与做枭雄的女人有他们得不到百姓们能得到的家庭幸福。作为人民的首领,他们所要想的是所有的人民,而作为百姓,他们只需要关心自己的家人有没有吃饱,平不平安就行了,生活过得简单得多。”
“所以为了全匈奴的人,他要把我送出去?”
“如果你想意气用事逃跑的话我可以帮你。”凯琳说了句让帐外的人听得差点跌倒的话。
“但是,你要确定做到一点才行,那样我就可以带你逃走。”
“什么?”
“就是,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儿子,你的阿爸,你的族人,甚至是全匈奴国的人都为你一个人而死去。”她盯着床上的女人一眼,“就是说,要么你独活,众人皆灭,要么你牺牲,众人能活。”
“……”她一听全身打颤,她流泪地摇头,双手捂着嘴不让哭声发出来,“难道,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要是有,单于也不会把你送出去,把自己的女人送去给别的男人,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大的污辱。”
外面的冒顿听得心头一震。
“……呜……呜……”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
一会儿后,她站起来,淡淡地说:“阏氏好好休息吧。”
“你、你送我去东胡的,是吗?”她声音颤抖。
“嗯。”
“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吗?”
“我?”她自嘲一笑,“也许可以,但很难做到,我宁可死掉也不会伤害我爱的人。”
“那如果你是单于,你也会牺牲你的人民?”
“我会和他们一块死,谁也不会对不起谁。”
“你、你为什么会那么帮单于?”
“这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笑,“也许是贪玩而已,说不定哪天玩够了……”她已走出帐外。
刚进帐没几分钟,稽粥那小屁孩就钻了进来,“好个左贤王,会吹那么好听的曲子,竟然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别忘记了我们可是好兄弟呢。”他一屁股就坐到她床上,她正累着呢,一手把那小鬼拎起,自己刚趴到上面,“你又没问过我。”
“……”他想想也是,又问:“那你还会什么?”
“还会打你。”她开玩笑。
“……”他瞪了她一眼,又问:“那琥珀真的是树的泪水经过几千万年后才形成的吗?”
“嗯。”
“……”他小脑袋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竟然那么珍贵,我一定要找一块最好的。”
“是啊,像你这样最好也带个一个,它有强大的辟邪化煞能量,还能协助加强沟通能力,让你的个性更开朗,还能让你在思考事物的时候更敏锐,最重要的是。让你的情感比较理性。”不至于像你老爸那样冲动。她在心里补充。
“竟然它是那么好的宝贝,那它能让人不老吗?”
“不老?那不可能,不过,它倒是能让人延缓衰老。”
“嗯,我明白了。”
“嗯?”她被对方一脸坚定认真的表情弄得有些雾水。
“我去问问阿爸,去哪能找到琥珀。”他扔下一句就跑了。
“这小屁孩才几岁?就懂得怕老了?长大了千万别像赢政那样,整天求长生不死之药,不然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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