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全本绘图山海经·海内外九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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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内西经(1)

危与贰负杀窫窳·疏属山·危

海内西南陬以北者。

贰负之臣曰危,危与贰负杀窫窳。帝乃梏之疏属之山,桎其右足,反缚两手与发,系之山上木。在开题西北。

《海内西经》自西南向西北记述有22处人文活动场景,其中既有历史传闻中的文明场景,也有记述者当时所见到或听到的人文活动景观。

《海内北经》记述大行伯东有贰负尸,并称贰负神“人面蛇身”。吴承志认为此处经文与《海内南经》末段经文“匈奴、开题、列人”节当并在《海内北经》“大行伯”之上,所言甚是。

此处危与贰负的故事,袁珂认为即《海内经》的相顾之尸,而经文所说之帝即黄帝。经文“反缚两手与发”或作“反缚两手”,无“与发”二字。

疏,疏导、分予、雕刻;属,连接、集合、佩系、隶属;疏属山当是流放囚禁罪徒或奴隶的集散地。系,带子,《韩非子·外储说左下》:“文王伐崇,至凤皇墟,袜系解,因自结。”

唐代学者李冗的《独异志》记有:“汉宣帝时有人于疏属山石盖下得二人,俱被桎梏,将至长安,乃变为石。宣帝集群臣问之,无一知者。刘向对曰:‘此是黄帝时窫窳国贰负之臣,犯罪大逆,黄帝不忍诛,流之疏属之山,若有明君,当得出外。’帝不信,谓其妖言,收向系狱。其子歆自出应募,以救其父。其父曰:‘欲七岁女子乳之,即复变。’帝使女子乳,于是复能为人,便能言语应对,如刘向之言。帝大悦,拜向大中大夫,歆为宗正卿。诏曰:‘何以知之?’歆曰:‘出《山海经》。’”

上述故事出自刘秀(歆)《上山海经表》,尽管多加渲染,但核心内容未变,即汉宣帝时(公元前1世纪中期)上郡(今陕西省绥德县,管辖范围包括陕西北部与河套南部)疏属山出土有古尸,其形貌可以用《山海经》的记载进行解释。对此袁珂先生感慨道:“于以见民间传说之恒合古传,为可贵矣。”

贰负之名,有叛逆者之意;危指足,以此为名似指一足遭受刖刑之人。

据此,贰负及其臣属危杀窫窳,可能是贰负领导的一次民族起义或奴隶暴动事件。

大泽·雁门山·高柳·代北·后稷葬

大泽方百里,群鸟所生及所解。在雁门北。

雁门山,雁出其间。在高柳北。

高柳在代北。

后稷之葬,山水环之。在氐国西。

《山海经》记有多处位于北方地区名叫“大泽”(《北山经》称泰泽)的大湖泊。袁珂认为有千里大泽与百里大泽之分:“至于此处大泽,实《海内北经》所记‘舜妻登比氏,生宵明、烛光,处河大泽,二女之灵,能照此所方百里’之百里大泽,位在北方,或即今河套附近之地。又此节文字(连同以下二节),亦应在《海内北经》‘宵明烛光’节之前,始与方位地望大致相符。”

雁门山是大雁迁徙的通道,今山西省恒山山脉有雁门关,其北即大同盆地。郝懿行注:“《淮南子·地形训》云:‘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

疑委羽山即雁门山之连麓,委羽亦即解羽之义。”

高柳山,毕沅注:“在今山西代州北三十五里。”代,地名,今山西省阳高县至河北省蔚县一带,属桑乾河流域,汉代设有高柳县。

《海内经》称后稷葬所在都广之野(今成都双流县附近)。《西山经》

西次三经槐江山记有“西望大泽,后稷所潜”,或谓亦为后稷葬所,其实是后稷举行沐浴巫术活动之地,亦即《淮南子·地形训》所记:“后稷垅在建木西,其人死即复苏,其半鱼在其间。”此处氐国袁珂认为即《海内南经》建木西的氐人国。

流黄酆氏国

流黄酆氏之国,中方三百里,有涂四方,中有山,在后稷葬西。

流黄酆氏即《海内经》流黄辛氏,亦即《淮南子·地形训》所记“流黄、沃民在其(后稷垅)北,方三百里,狗国在其东”,其地望与南次二经柜山“西临流黄”甚远。

流沙·钟山·昆仑虚·黑水山

流沙出钟山,西行又南行昆仑之虚,西南入海黑水之山。

流沙可指流动的沙丘,亦可指名叫流沙的河或地方。《五藏山经》西次三经泰器山所出观水向西注入之流沙位于今日内蒙古西部的沙漠地区,钟山位于阴山山脉,昆仑丘位于河套以南的鄂尔多斯高原。所谓流沙“西行又南行”云云,当指沙漠分布范围。今阴山山脉(狼山)西有沙漠,南有乌兰布和沙漠(呈南北分布,位于鄂尔多斯高原西侧),乌兰布和沙漠南端与腾格里沙漠相接,而腾格里沙漠则呈东西向分布,其西南即祁连山北麓的黑水,上述地貌与此处经文所述基本相符。

此处流沙及其所入之海,郭璞注:“今西海居延泽。《尚书》所谓‘流沙’者,形如月生五日也。”居延泽又名居延海,状如半月,位于今日甘肃酒泉以北的中央戈壁南北地区,南有巴丹吉林沙漠,东有察沁毛里脱沙窝,西为包尔乌拉山,北抵蒙古境内。祁连山山脉北麓的冰雪消融汇流成黑水(又名张掖河)向北流入居延泽,由于气候变化,祁连山水量或多或少,居延泽的面积亦时大时小,黑河上游经常消失在沙漠中,因此人们相信其上游即古史传说中的弱水。

东胡

东胡在大泽东。

郝懿行注:“国名也。《伊尹·四方令》云:‘正北东胡。’详《后汉书·乌桓鲜卑传》。《广韵》引《前燕录》云:‘昔高辛氏游于海滨,留少子厌越以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云云。其后为慕容氏。”

此处大泽当指前文所说雁门北的大泽。以“大泽”为地理方位标志点,表明这是一处着名的湖泽,或者面积最大(例如贝加尔湖),或者景观特殊(例如群鸟解羽)。

夷人

夷人在东胡东。

吴承志《山海经地理今释》卷六注引《武陵山人杂着》:“《海内西经》

‘东胡’下四节当在《海内北经》‘舜妻登比氏’节后。‘东胡在大泽东’

即蒙上‘宵明、烛光处河大泽’之文也。《海内北经》‘盖国’下九节当在《海内东经》‘钜燕在东北陬’之后,‘盖国在钜燕南’即蒙上‘钜燕’之文,而朝鲜、蓬莱并在东海,亦灼然可信也。《海内东经》‘国在流沙’下三节当在《海内西经》‘流沙出钟山’节之后,上言流沙故接叙中外诸国;下言昆仑墟、昆仑山,故继以‘海内昆仑之墟在西北’。脉络连贯,更无可疑。不知何时三简互误,遂致文理断续,地望乖违。今移而正之,竟似天衣无缝。”并称:“详审经文,顾说自近。”顾即武陵山人,名顾观光。

“夷”为古代中原地区人对东方各族的简称,亦称东夷、九夷,后世又泛指四方的少数民族乃至外国人。夷字有多意,平坦、陈设、侪辈、削平、锄类农具、蹲踞(傲慢)、通怡(喜悦)、通彝(常道)、通痍(创伤),亦指无形象,《老子》:“视之不见名曰夷。”从字形来看,夷为“大人携弓”貌;此处弓既可指弓箭,亦可指丈量土地的专用工具和长度计量单位,一弓为六尺(1.6米),三百六十弓为一里,夷人之名或得于此。

貊国·孟鸟

貊国在汉水东北。地近于燕,灭之。

孟鸟在貊国东北,其鸟文赤、黄、青,东乡。

郭璞注:“今扶余国即濊貊故地,在长城北,去玄菟千里,出名马、赤玉、貂皮,大珠如酸枣也。”濊貊即秽貊,古代属于北貉之一,汉代又称其为东夷,其地在今辽宁省凤城县至朝鲜国江原道一带。显然,此处汉水非长江流域的汉水,而是指北方的一条大河。《海内东经》(《水经》误入者)所谓“汉水出鲋鱼之山,帝颛顼葬于阳,九嫔葬于阴,四蛇卫之”,当即指此处北方的汉水,扶余国之名或即出自鲋鱼山。

此处孟鸟,郝懿行认为即《海外西经》的灭蒙鸟。

昆仑虚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

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

经文“面有”或作“上有”,“九门”或作“五门”。虚,大丘,亦指古民族所在地;古代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谓之虚(《说文》);洞孔;通墟,土丘,废墟,集市。此处木禾,郭璞误以为即《穆天子传》黑水之阿的野麦,其实它应当属于建木之类的神树,一寻的长度为八尺。开明兽即西次三经昆仑丘的神陆吾。百神即西次三经密山所述黄帝用玉膏祭祀、招待的天地鬼神。仁羿,袁珂认为即夷羿,亦即向西王母请不死药的羿,而此时西王母已经居住在昆仑虚。

所谓昆仑虚“方八百里”指的是鄂尔多斯高原,“高万仞”指的是桌子山。所谓“九井”、“九门”当与天文观察及其天文巫术活动有关,这是因为,远古的天文观察仪器或设施,经常使用井状结构和门状结构,例如坐井观天,《大荒西经》的“丰沮玉门,日月所入”等。所谓“百神之所在”,表明这里是祭祀天地百神的场所。所谓“赤水之际”,此处赤水原本指黄河在河套上游段的河道。所谓“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一是表明山势险峻,二是表示这里只允许有资格的人登山祭神。

《五藏山经》西次三经记有昆仑丘为帝之下都,但是没有记述黄帝都城的建筑规模和形式。对比之下,此处《海内西经》则称“帝之下都”建筑在高高的昆仑丘上,那里有玉栏杆的井和九座城门,开明兽站立在城门东。

《汉唐地理书钞》辑《河图括地象》云:“昆仑之城,西有五城十二楼,河水出焉,四维多玉。”《水经注·河水》引《十洲记》亦云:“昆仑山有三角,其一角正东,名曰昆仑宫。其处有积金,为天镛城,面方千里,城上安金台五所,玉楼十二。”《神异经·中荒经》曰:“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如削。”此天柱当即木禾之夸张。《古小说钩沉》辑《玄中记》曰:“昆仑西北有山,周回三万里,巨蛇绕之,得三周。蛇为长九万里。蛇居此山,饮食沧海。”其山可能即桌子山,而巨蛇或即烛龙之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