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卓有成效
正月二十日，卓不凡再次来到白浪沙的军营，这是他第二次与沙枣骑会面，同时也是他第五次造访君山。和上次来时的情形相比，如今的沙枣骑有了显著变化。除了整体阵容上的更加齐整更加有序，作为沙枣骑兵员的个人进步也有了长足进步。无论男兵还是女兵，每个人的脊梁都比一个月前更加挺直，每个人的身板都比一个月前更加厚实，每个人的气势都比一个月前更加昂扬，每个人的神情都比一个月前更加坚定。这支只有五十人的骑队，正在楼兰的训练下迅速锐变成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
“上次来的时候，卓某还以为楼兰少侠只是想做出点振奋人心的事情，真正练兵，不可能比得上左千户。可是看到现在的沙枣骑，卓某怀疑，就算是巴西木本人来练，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把一群江湖草莽练得这样出色。楼兰，现在曹公公那边对你有些眼红了。”赞叹之余，卓不凡没忘记在最后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听到卓不凡的赞美，楼兰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情，反而显得有些凝重：“不瞒卓大人，先前楼某在西域的时候，曾经受过一段时间的斥候训练。不过楼某训练的时间太短，不足以成为合格的教头。楼某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尽可能地告诉他们，是不是有效，还需要等时间来考证。而且，楼某的这群兵，还有两个很大的问题亟待解决。”
卓不凡眉头一皱：“哦，什么问题？”
“兵法和战阵技巧！”楼兰顾视沙枣骑，“楼某是个浪子，论起单打独斗，自信有条件独步天下，但是行军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如何最大限度地保护这些兵员，就要讲究兵法和战阵技法。而在兵法和战阵上，楼某是欠缺的。”说到这里，楼兰面带叹惋，“除非有实战经验的将军帮忙，否则楼某的这群兵，只能是一群花架子。拉出来看看和赶路勉强可以，一遇到特殊情况，恐怕就没几个活口了。”
卓不凡听毕轻笑：“现在就有一位实战经验丰富的将军，而且赋闲，你想要么？”
“当然想啊！他是谁？住在哪里？还请卓大人告知，楼某这就去相请。”楼某精神大振。
卓不凡一摆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楼兰愕然：“卓大人，你不在刑部湖广清吏司做事了么？”
“不做了，右军千户不用做了，清吏司的佐官也不用做了。现在的卓某，无官一身轻。”卓不凡浅笑。
楼兰依旧意外：“卓大人此次丢官，是因为楼某的事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卓不凡的脸色有些神秘兮兮，“曹公公让我什么都不干，专门看着你练兵，以便将来办事啊！”
“这——”楼兰一时间竟然没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后，两人一同哈哈大笑。
“有卓大人这样战功赫赫的将军来帮忙训练，楼某倒是有福了！”兴奋起来的楼兰，面色明显多出了几许光华，“对了，曹公公那边，卓大人帮忙说到了没有？”
卓不凡看了看沙枣骑，笑而不答。楼兰会意，示意楚无名主持练兵，自己则与卓不凡走入军营的帐篷，席地而坐。
卓不凡摘下背后的包裹，从中取出一大二小三个盒子，先将大盒子递给楼兰：“这是巴西木的骨灰。左千户终其一生，都没有踏上过故乡的土地，死后能在故乡长眠，也算是与国同辉了。”
楼兰接过巴西木的骨灰，放在帐篷中的西北方向，朝着它恭敬地拜了三拜。
接着卓不凡将第一个小盒子递给楼兰：“这是曹公公的手书，有了它，将来去西域的时候，所有的文武官员都会鼎力帮你。”
第二个小盒子是卓不凡自己翻开的，“这是跟你们封地有关的文书，共有两份，户部的是地权和税赋凭证，兵部的可以用于和驻军交涉。但是我现在不能交给你，只能给你看看。曹公公还说过，不管你能不能完成任务，你的族人，都会受到朝廷的保护和接济。”
楼兰翻了翻封地的文书，又将它放回卓不凡手中，抱拳说道：“将来楼某回到故乡，必定会把卓大人的事迹告诉族人，让卓大人的恩义永为族人传诵！”
卓不凡一摆手：“那都是将来的事。现在，让卓某看看你的兵。”
楼兰要了卓不凡的包裹，将大小两个盒子挂在肩上，卓不凡则将小盒子别在袖间。回到沙枣骑阵前，楼兰高声道：“今天来的这位客人，江湖上的朋友们也许不大认识，但是在北京城里，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高级武官。他是曾经的三品殿前右军千户将军，姓卓，在宣化府带兵多年，战功卓著。卓大人的练兵经验和作战经验，远非楼某所能比拟。你们由他来教练三天，胜过由楼某来教练一个月。今天，就由卓大人来教你们实际作战的技巧。大家谢恩——”
整齐而洪亮的声音在沙枣骑上空响起了雷鸣般的震动：“谢谢卓大人！”
卓不凡笑了笑，探出右手食指往地面轻轻一点。楼兰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当即吩咐众人下马。
下马后的沙枣骑显示出了超常的秩序感。没有经过楼兰的命令指示，所有人都按照抄列顺序自动就位并迅速作出调整，调整后的队列和间距整齐匀称得有如棋盘。看到这个情形，卓不凡感到相当满意。毕竟，纪律观念强的队伍训练起来要相对容易的多。
“士兵一旦遭遇临阵，都会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杀敌，要么撤退。我知道，你们都是热血的江湖人，都有着江湖人的傲气，都看不起那些尚未交战就主动放弃的弱旅。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个观念是错误的！”
和楼兰教队伍荣誉和勇气不同，卓不凡反其道而行之，一开始就大谈撤退之道。楼兰知道他这么做，正是因为自己刚才说过“一遇到特殊情况，恐怕就没几个活口”，而且他眼下也确实把练兵的差事交给卓不凡了；而根据楼兰的说法，卓不凡在军队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和出色的战功，所以就算他的说法显得很突然，众人也还是认真的听着，并不唏嘘。
“撤退和逃跑是两个概念，逃跑是被动的，是慌乱的，逃跑仅仅只是为了活命，它意味着你把自己毫无防护的后背交给了敌人，所以它也是危险的；但是撤退不同，撤退是主动的，是讲方式的，撤退的同时也可打击敌人，撤退的目的则是为了将来更有效地打击敌人。虽然不是每次撤退都能成功，但是再失败的撤退，也要比逃跑来的安全。
“那些冲锋陷阵的勇士总是能得到人们的颂扬。但是作为一个兵，一个活着比死了更有意义的斥候，应该懂得审时度势。拥有勇气和懂得观察形势是不矛盾的。我想你们中间的每个男子，都巴不得自己能像白浪沙的楼兰那样，靠着一次勇猛，就能赢得无上的声誉和完美的爱情——”卓不凡轻轻瞥了楼兰一眼，“但我还是要遗憾地告诉你们，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说法立刻引起了沙枣骑的哄笑，即使是楼兰自己，也被卓不凡风趣的说法逗乐了。他一嘴雪白的牙齿和一张黝黑的面孔对比分明。看到楼兰那幅很不体面的样子，颜如月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卓不凡继续说道：“任何一支队伍都必须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一个十骑的小队，一个五十骑的中队，一个两百骑的大队，一个千军万马的骑兵团，他们存在的意义各不相同。小的队伍经不起损耗，必须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因为只有保留实力，才能最大程度地消灭敌人。像你们这样一个五十骑的中队，如果训练有素，最多能和一个两百骑的大队作战。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尽可能地转移，在运动中消灭敌人。敌人的两百骑，也许只是他们海量部队的一点皮毛，但你们的五十人却是沙枣骑的全部。杀一个够本的那种落后观念不应该属于你们，你们是斥候，是精锐中的精锐，就算你们消灭敌人，也未必够本。记住一点，你们的命比敌人昂贵多了。
“撤退和逃跑最直观的区别在于是否有序。有序撤退的一个要点是你应该带正确的东西。一个斥候的正确装备只有三样：马、武器和一点必需品。马是斥候一半以上的生命，必须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去对待。武器比士兵的生命还要重要，在任何时候，士兵都不能放弃自己的武器；通常情况下，斥候首选的武器是弓箭。至于那点必需品，因环境的不同而有所差别。在沙漠里它是一壶水和一些干粮；在冰天雪地里它是一件毛皮；在山地里它是一把刀；在城市里它是一点钱，当然不要太多——在紧急情况下，除了这三件正确装备，其他不重要的都应该丢掉。
“有序撤退的另一个要点是你应该熟悉战术。在紧急状况下，指挥官会只下极其简单的命令，因为撤退不允许耗费太多时间。选择什么样的路线，自己在撤退中该保持在哪个位置，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防守反击，这不仅仅只是指挥官个人的事。一支优秀的斥候队伍，哪怕是指挥官缺阵，甚至阵亡，也要尽可能地让队伍完整。这就要求你们每个人都能具备优秀的战术能力。
“战术并不高深莫测，它只有四大要诀——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的劣势兵力；用己方的长处攻击敌人的短处；尽可能地制造假象迷惑敌人；尽可能地利用一切随身物品和自然环境。
“在一马平川的地方遭遇敌人的千军万马，你们能做的只有撤退。不要幻想在那样的一场战斗里你能‘留取丹心照汗青’，那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若是你们遭遇的是十个以下的骑兵中队，或是两个以下的骑兵大队，倒是有灵活的战术可以选择。
“因为敌人的部队人数比你们多，所以他们会发起进攻。因为你们的部队经不起死伤，所以你们会选择撤退，在撤退的途中伺机杀敌。大部分情况下，两个以下的骑兵大队追击一个骑兵中队，会采取两种迎战和追击阵法……”
说到这里，卓不凡扬起右足，在沙滩上先画了一个月牙，在月牙的凹陷侧前方，又画了一个小一些的方框。接着又在右边画了另一个大小相当的方框，在方框的后方，也就是月牙图案的右边，卓不凡又画了一个大方框。同时，卓不凡在大方框的左右两侧，又各画了一条竖线。
看到这种情况，楼兰当即让五位小队长和五位列长来到卓不凡的身侧，纪若荷的小队列长是颜如月，她站在楼兰的身边。其余的四排横队，楼兰让第一排和第二排坐立，第三排半蹲，只有第四排保持站立，这样能够方便所有人学习到卓不凡的教学。
“对付这种月牙阵，”卓不凡蹲下身子，指着左边的月牙图案，“正确的做法是在队伍的行进速度达到最大以后，分成两半移动到月牙的尖部，列成弧线对月牙尖端实施转身射击。”卓不凡跟着在月牙的两端各自画出一道弧线，解释道，“当然，一直在这样的位置回射是有危险的。见效了以后，要立刻调整移动方向。”卓不凡沿着月牙的尖部方向分别画了一条弧线箭头，“沿着这两个方向撤退，将会疏散敌人的队形，以便我军集中优势力量集中歼灭。”
卓不凡又指了指右边的图案：“这样的三尖刀阵型，也是要在撤退的过程中进行歼灭的，不过打法却有所不同。如果两翼的包夹力量比较薄弱，可以直接集中兵力把其中一条打掉，从而绕道到敌人的后方，进行更有效的射击；如果两翼的包夹力量比较强大，不能一下子打掉，那么正确的做法就是和刚才的月牙阵一样，移动到敌人一部的前面，以弧线阵列回头射击。但是，破这样的阵法需要集中全部的兵力，不能分兵。敌人的阵法中间有缺口，这个距离和时间差，就是能最大程度地杀伤敌人的有效机会。
“刚才那两种战术只是最常见的情况，实战过程中，敌人的战阵远远不只这两种。但不管敌人采用哪种类型的阵法，其对抗原理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永远都要从敌人的薄弱环节下手，永远都要避免在敌人的优势兵力处与之僵持，永远都要避免被敌人分割包围——当然，就算是刚才那两种战术，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转身射击时坠马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正面射击，同时精准度也要差一些，这就要求你们必须有比敌人更娴熟的弓马技术。”
“上述战法仅仅适用于平川作战，在其他地形上，情况要远比平川复杂。很多时候，你们需要在河流附近扎营，而敌人又刚好在面向河流的地方发起进攻。”卓不凡继续用脚在沙上画出了一条长沟代表河流，用一个小正方形代表营地，又用一个大月牙代表敌阵，再在营地和月牙之间画出了一条弧线代表壕沟，解释说道，“在这种情况下，部队能否成功撤退取决于营地和河流之间的距离，优秀的指挥官应该懂得避免让营地距河流过近。同时，撤退时整支队伍都应该集中到月牙阵的一个尖端，而不能采取分兵策略。”
接着卓不凡用脚将沙地上的图抹掉，转而砌起一座座巍峨的山岭：“山岭的情况和河流类似，却又有所不同。背山扎营时，要根据山岭的情况来选择营地的位置。如果山岭陡峭，山石林木众多，那么扎营和列阵的位置应该尽量贴近山岭，撤退时便于徒步登山；如果山岭平缓，谷地宽广，那么扎营和列阵的位置应该离山岭稍远一些，便于驾马撤离。但是，在山地周围扎营必须熟悉附近山地的情况，绝对要避免后方山谷是死路。这就要求大家的侦查必须到位——
“……”
卓不凡画线为阵，垒土为山，筑沙成城，这种授课方式要比楼兰一天到晚只用舌头来叙述形象直观多了，极其便于记忆。而且卓不凡的领兵作战经验之丰富，也远不是楼兰所能比拟，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唯恐漏了任何一个细节，那种兴奋劲简直比得上沙枣骑成立的第一天。自然，最高兴的还是楼兰自己，有卓不凡这样的朝廷将军帮忙，何愁沙枣骑成不了精锐中的精锐？一天几天楼兰的脸上都是乐呵呵的，这让颜如月和楚无名怀疑他会不会把嘴巴笑歪。
楼兰将练兵的重担完全交给了卓不凡。他甚至把楚无名的队长也撤换了下来，另外选择了列长彭勃担任丁队队长。楚无名在沙枣骑的成绩始终都在榜首，去西域早就不是问题，楼兰特许楚无名可以不再参与训练，因为楚无名在练兵的同时也还必须练习止水诀，他已经拖延不起了。
入夜了，白浪沙的军营静悄悄的，沙枣骑的士兵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
“夫用刀者，以气为猛，以势为强，以意为胜。借天地之气，蕴乎丹田，发乎腰身，着乎手足，厚积薄发，如泰山压卵，所向披靡，无不可破；用刀之道，讲究果断干脆，讲究连贯流畅，讲究随机应变，如龙则可扶摇九天，如虎则可跳山过涧，如马则可纵横驰骋，刀势所在，即如大河滔滔，连绵不绝；刀之精魂，在乎心，在乎神，心无所惧，心无旁笃，天下万物无不可以为刀，手足身躯无不可以为刀，信心杀气无不可以为刀……”
远离军营的沙滩上，两名年轻人正在飞腾跳转，起手收手正是龙虎马之形气。随着他们身形起伏的，不仅包括手头的弯刀，甚至还有白浪沙滩头的沙石。那些沙石汇聚成团，如影随形地跟着弯刀，起起伏伏犹如行云流水。刀势所到之处，沙面被划出条条细线，沟壑纵横。
不远的地方，楼兰一袭戎装，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练习。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教，云刀和阿开的“战神刀诀”前七式已经有了火候。这个成就自然还是无法与江湖高手比肩，甚至也不能与十二钗中的佼佼者兰儿海萱相比，但是，以练习的时间而言，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就了。
当然，大魔女颜如月也在他的身边。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两人都没有松懈的迹象。楼兰吩咐道：“欲速则不达！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两人同时收刀，朝着楼兰恭敬地抱拳。
“谢谢校尉指点！”
“谢谢师父指点！”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出现，但是称呼却大相径庭。楼兰皱眉道：“阿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师父，叫我校尉。”
阿开憨然笑道：“阿开只是觉得，师父这个称呼比较亲切。”
“我不是为了收徒弟才教你们刀法的——”楼兰深吸一气，郑重道，“我的目的，是把你们培养成沙枣骑的兵，能够帮风荷山庄推行理想的兵。现在还是练兵时间，属于我的称呼不是师父，也不是护庄使者，而是校尉！”
“谢谢校尉指点，阿开遵命！”
阿开与云刀拜别楼兰，起身回营。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颜如月笑着说道：“其实你不用批评他的。这个阿开，倒是个有心的人。”
“不批评不行啊！如果沙枣骑的兵只是遵守指挥官的命令，而不懂得他们奋战的目标，这就说明我的练兵是失败的。”
楼兰浅笑，继续说道：“在阿开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谁？”颜如月好奇地问道。
楼兰长叹道：“小马！如果小马还活着，他也会是沙枣骑中的佼佼者吧？”
“可是如果小马他们还在这里，你也不会想到练兵的，是不是？”颜如月规劝道。
“是的！”继续想下去只会徒添伤感，于是楼兰说道，“不提这个了，我们看看大兄弟去！”
楚无名练功的地方在洞庭湖上。他所凭借的工具，不过是一块三尺长一尺宽的木板罢了。
若是一个人踏着片板在水平如镜的湖面上遨游，人们大多会赞叹那是逍遥无极的神仙境界；与此相反，若是一个人踏着片板在风寒刺骨，黑水滔天的湖面上遨游，给人的感觉又是另一番样子了。这种情况下的人，如果不是妖怪，那就一定是疯子。
当然，楚无名不是妖怪也不是疯子，他不过是个用自己的方式在练武的俊公子罢了。
纵是楼兰和颜如月看到楚无名练功的状态，也不由得感到大吃一惊。
在这个江湖上，凭靠一块木板就能在洞庭湖上自在遨游的江湖高手比比皆是，所以楚无名做到这样也算不上稀奇。但是楚无名拥有其他高手所不能比拟的地方——
在楚无名周围的三丈开外，洞庭湖上的波澜足足有两尺余高；
在楚无名周围的两丈开外，波澜逐渐下降，最低处不到半尺；
在楚无名周围的一丈开外，洞庭湖不过是浅水微澜；
在楚无名周围的一丈以内呢？
除了偶尔泛起的一两个小涟漪，差不多可以用水平如镜来形容。
在这种状态下，用不用眼睛自然已经不再重要。而楚无名也正是闭着双目，在洞庭湖上自在神游。但凡他所到达的地方，波浪都会平息下来；而他离开的地方，也会再次变得黑浪滔天。
这“止水诀”果真技如其名。创立它的忘了翁是神仙神话，而它本身也是神乎其神的绝技！
楼兰和颜如月面面相觑，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感觉到了楼兰和颜如月的来到，楚无名的足尖往木板上轻轻一踮——
和其他江湖高手在空中夸张的翻腾扭转不同，从湖面跃回到岸上，楚无名所用的姿势，不过就是开始的那一踮足尖，就再也没有任何变化；他白色的衣襟也根本不见湿，甚至一个水滴的痕迹也没有。
“了不起！了不起啊！”楼兰喃喃有语，“大兄弟学武的天分，真是可怕……”
楚无名淡淡笑道：“楼兰兄说笑了，其实我的天分一点也不高！”
颜如月瞪着眼睛道：“才两个月的时间就掌握了‘止水诀’的精髓，这样的天分还说不高？”
“只是一点皮毛而已，说到精髓，楚某人还差得远呢——”楚无名轻踱脚步，“再说练‘止水诀’，楚某人是有基础的。‘止水诀’和‘飘渺剑诀’是意念相通的绝技，只是在以柔克刚这一路上，它更进了一步，做到以静制动。我只是稍加揣摩，将两者融会贯通，以前所学都可以派上用场。所以前后加起来，这门功夫我前后练了差不多十一年。”
楼兰笑道：“如此说来，忘了翁前辈的武学，算是专门为大兄弟准备的了。”
“等练成了‘止水诀’，我一定去梁子湖上游看望前辈，以答谢他的恩情。”楚无名一脸诚挚。
楼兰淡淡笑道：“忘了翁前辈是世外高人，应该不喜欢这些世俗礼节的。”
楚无名纳闷道：“哦？”
“你啊，什么都不要想，做一个让他感到欣慰的好弟子，就已经足够了！”楼兰拍了拍楚无名的肩膀，满面欣然。
颜如月玩笑着说了一句：“看是蛮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实战的效果怎么样。”
楚无名听见颜如月的话，笑着说道：“妹子，你用假的古月弯刀劈我看看！”
颜如月登时一愕：“劈你？刀剑无眼，这样不好吧！”
“你尽管劈就是，我绝不躲闪！”楚无名自信地应道。
颜如月接过楼兰的刀，将信将疑地看着楚无名半晌，却始终不大敢相信。倒是楼兰在一旁鼓励她：“大兄弟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就有十足的把握，你试试看！”
“那我轻一点啊！”颜如月的声音很轻。
楚无名微微皱眉：“若是用力轻了，尝试就没有了意义，要有力！”
“好吧！”颜如月见他胸有成竹，也就不再介怀，“若是不小心伤到了楚兄，那我就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楚无名自信满满：“没事！你尽管出刀！”
颜如月倒提刀把，走到楚无名跟前，还没来得及起手，就感到一股无形的阻力在克制自己的身体和脚步，这种力道时强时弱，时急时缓，正是不知其深浅。颜如月内心惊道：“这楚无名气劲磅礴，内力端是骇人，怪不得他能夸下海口。”如此她放下了心中的忧虑，侃然道：“楚兄，你要小心了！”
起手上扬处，正是贯穿苍穹的一击——
颜如月没有直接劈向楚无名的头部，而是斜着甩向了楚无名的肩头。一股耀眼的蓝色顿时在楚无名身体上迸发开来，颜如月顿时发觉自己的刀像是被什么人隔空抓住了一样，无法沿袭原来的方向，而是被顶偏了一尺之遥。而且它的轨迹也不再是本来的直线，而是变成了一道弧光。
这势态惊人的一刀，在靠近楚无名身体的刹那已然划空。自然，从始至终，楚无名都没有动过任何一根指头，一如楼兰在梁子湖遭遇的忘了翁那样。
刀势一时间无法收住，颜如月脚步踉跄，险些一头栽在沙里。还好楼兰看的真切，起手拉住扶住了她。
“好可怕的“止水诀”！想来忘了翁那老头子，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伤的了他。”
连续倒吸了好几口冷气，颜如月依旧惊魂未定。即便是楼兰，也不由得同时感到骇然。
楚无名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情：“颜姑娘的力道不够。若是换了劲深力猛的顶尖高手，刚才那一刀我根本就推不开。看来我的‘止水诀’还远远没有到火候，必须加紧修行。”
楼兰轻声道：“我们两个月之后就去大漠……”
楚无名点头：“时间不是很充足！但愿这一次，我楚无名也能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