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缘短情长
和尹清奇一起自岳阳回来，纪舞风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不已。
出现在韶关的窃掠事件，把风荷山庄的失落文书和饰物送到了岳阳府，纪舞风刚刚看到，就大感震惊。而在陈知府的府上，刚好又有人送来了风荷山庄庄客失踪的消息。两个没头没脑的线索就这么撞上了。纵是纪舞风思维敏捷，口才出众，面对这样的局面，仍然避免不了大费周章地辩解一番。
纪舞风的感觉是风荷山庄被人陷害了，而陈知府则认为失踪庄客和匪徒串通，因为败露了行踪被人灭口，作为他们的主司，风荷山庄难辞其咎。双方唇枪舌剑，争持不下。好在尹清奇看出了陈知府的心思，使出了送银子这一老套但屡试不爽的办法，花了五千两买陈知府一个笑脸。最后陈知府表态，“证据不足，无法立案。”其实也就是不了了之。
“清奇，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事情太突然，像是有人做了手脚！”刚刚踏上君山岛，纪舞风便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尹清奇微微一笑：“除了我们的邻居，谁还会使这些手段坑我们呢？”
“他们让我们失去的，不仅是五千两银子，四名庄客，更有风荷山庄八十年来的清誉！”纪舞风轻咬嘴唇，“看样子，剑拔弩张的日子近在眼前，我们得早些动身。”
“给田园先生的见面礼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
“那好！我先去安排一下庄务。”
及至洞庭宫门口，纪舞风和尹清奇看到东方一鹤满面笑容，手里还持着本做工精致的请帖。
“大庄主，凤凰山庄开庄六年，从不踏足君山，今天却破天荒地送来了一份厚礼！而且他们留了一份请帖，说是特意要给你的。”
“哦？”纪舞风顿感惊奇，“他们送了什么？请帖上面写的又是什么？”
“白璧五双，明珠十颗，珍珠三箱。另外还有珊瑚六串，每串都有五尺高。这是他们的请帖，请过目。”
这份礼物够丰厚了。风荷山庄的亲朋好友，包括飘渺山庄的楚无名在内，都没有送得如此隆重过。作为曾经的仇家，凤凰山庄一出手就是巨万之资，到底是在炫耀，还是另有原因？纪舞风当即愕然，但当她接过东方一鹤手中的请帖，看到上面的字迹，则更是目瞪口呆。
“纪大庄主见启：
天下门派，本是九州一家。凤凰山庄与风荷山庄同在岳阳，开庄六载却不曾登门造访，确实有违邻里之道。今次差人谢罪，并补往日礼节之缺。日前本庄购得藏宝图一份，不辨真假，特定于八月初八在山庄举办藏宝图大会，请三湘楚地鉴赏名家助为识别。闻知纪大庄主天生慧眼，还盼前来为念。
——凤凰山庄总管裴笑书
——丙子年七月二十四日”
尹清奇看到纪舞风神情异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纪舞风默然不答，直接将请帖递给了他。
尹清奇看罢，眉目微闭：“你的决定呢？”
纪舞风笑道：“当然去了！邻居第一次拜访，就送这么大的礼，要是不去的话，不显得风荷山庄太不近人情了吗？”
“凤凰山庄虎狼之地，痞子书生诡计多端。任何有脑子的人得到藏宝图，第一个念头都是把它藏起来，不让外人知道。如今他们大张旗鼓，又点名要你过去，看样子，是打算吃定你了！”尹清奇话语低沉，关心自在言中。
纪舞风摇头道：“你错了！这次藏宝图大会，他们不是为了吃我，而是想请我帮个忙。”
尹清奇眉头一皱：“小马被杀，楼兰出逃，晓晓被骗，公子怡几乎丧命，再加上韶关的窃掠案件，凤凰山庄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们损失不轻。怎么如今，他们会想到要请你帮忙了？”
“这个不难理解！眼下很多江湖人都以为，藏宝图和楼兰被一道带到了凤凰山庄。如此一来，凤凰山庄将取代楼兰，成为大家关注的目标。还真是有意思啊，整人的办法被用来整了他们自己，也算是因果报应了。冷莫虚一个小小的策略，就把他们辛辛苦苦隐藏了六年的秘密全部昭示于人前。也难怪他们送那么重的礼，要请我出面帮忙圆场！”纪舞风轻轻一笑，“只是，我可能会让他们舒舒服服的么？”
尹清奇笑道：“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凤凰山庄习惯了使坏，要想让他们突然安分起来还真不容易。鸿门宴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别太自信了。其实我们要混过去一点不困难。从这里到终南山药王谷，一个来回十来天。如果我们不及时回来，他们不还是干瞪眼么？”
纪舞风再次摇头道：“不行，凤凰山庄我必须去！药王谷那边，倒是可以先拖一拖。得不到楼兰的下落，我不能安心。他已经失踪了五六天了，不管他在与不在，是死是活，我都要一个确定的结果。”
“他们不可能把真相告诉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要尝试！拆穿一句假话，也就等于发现一个事实。”
“如果是鸿门宴的话，得准备好脱身之法。我武功没恢复，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累赘。你还是让长歌陪你去吧！”纪舞风心意已决，尹清奇也就不再劝说。
“我是打算让白长歌和我过去，不仅是因为武功的问题！白长歌与叶云深见过面，也交过手，对他的身手和眼神应该有印象。如果能够见到叶云深，那就更有趣了！”纪舞风的脸上，渐渐浮起两个深深的酒窝，如同凌波绽放的荷花，清雅，秀丽。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温泉镇约定的半月之会，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楼兰没有如期来到古隆中，黑石崖的四野空空荡荡，颜如月每一天都在思念的煎熬里度过。
与楼兰相识的全部回忆，时不时在脑海萦绕，她有时觉得很奇怪，七年了，一直在喜悦与痛苦的交替里纠缠着，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淡忘他的理由。即使对方不够英气，不够体贴，甚至不够聪明，她常常笑他笨……可是，哪怕这所有的理由加在一起，她知道，自己仍然喜欢这个男人。或许，这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劫数吧。
她相信楼兰给自己的承诺就一定会做到，除非……
“难道楼兰真的遇上了麻烦？”突然间，她发觉自己不敢想下去了。“原来笨的人是我。这么长时间了，我应该早点想到！”
她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而后收起包裹，跨马长奔。
在应城的酒馆里，她意外听到楼兰被乌刀刀客劫走，并被带到了凤凰山庄的消息，颜如月感到很困惑。
从小在****教长大，得益于长老们的言传身教和耳濡目染，对于形形色色江湖伎俩，她早已司空见惯，断然是不会被这些小手腕迷惑的。让她在相信与怀疑中徘徊的，却是因为一个人。
从白浪沙死里逃生，回来后没多久，她就得到衡山祝融殿被所谓正道联盟攻占和抢掠的消息，那一刻，她没有哭。
大约过了两个月，叶云深带着唐秋，花泪裳以及一批教众来找她，请她出面光复****教。也许是因为对正邪之争感到心灰意冷，也许是因为楼兰的出现让她有了新的牵挂，她拒绝了叶云深的请求。然而作为教中圣女，她尽了自己最后的心意，把手中的圣女令牌交给了叶云深。从此叶云深可以借助圣女的名义，一点一点地凝聚和壮大****教的力量。
虽然决定不再过问江湖世事，可是****教这些年来的发展，她都看在眼里。她目睹****教徒隐瞒身份，从一个府壮大到另一个府；她目睹了唐秋和花泪裳从不经世事的童年少女，成长为亭亭玉立的美姑娘；她也目睹了叶云深由那个浮躁热血的小堂主，成长为冷峻、深沉、机略的新一代领教……这七年，一切都变了太多太多。
“难道真的是叶云深抓走了楼兰？”她感到自己有必要回一趟凤凰山了。
颜如月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窗户，准备就寝的一刹那，她最熟悉的追风马，正背着冷莫虚日夜不停地往襄阳疾驰，与颜如月错失交会之机。
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到过凤凰山庄了。和前次的感觉完全不同，这里让颜如月感到熟悉，同时又有了陌生。一年前还可以随处见到的茅屋，现在都换成了青砖长瓦。一年前还乱泥泞杂乱的大道，都铺上了整齐的石板。尽管凤凰山庄依旧朴素，没有太多的精雕细琢，但是颜如月相信，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年能改变一个地方，一年也能改变很多人。因为交往的减少和距离的疏远，感情会不会也变的不同呢？颜如月心想。
得知圣女驾临，裴笑书震惊不已。江湖上关于乌刀刀客的传言，迟早会惊动颜如月本人。只是裴笑书没有料到，颜如月竟然来的这么快。他决定先找唐秋问个究竟。
“二姑娘，楼兰来我们凤凰山庄的传闻，你都听说过了吧？”颜如月就在途中，裴笑书不敢磨蹭，单刀直入地问道。
唐秋应道：“是的！乌刀刀客这一手，真是让我们大伤脑筋啊！”
裴笑书苦笑一声：“现在有个更伤脑筋的问题，圣女来了！”
唐秋的双目陡然大亮，兴奋地问道：“姐姐来了？她在哪，我要去见她！”
“先等一等。”裴笑书止住唐秋，“楼兰的事情惊动了圣女，她是找我们问究竟来的。”
唐秋眼珠轻转，继而大笑，似有所悟地说道：“原来裴总管找我，担心的是这个。你放心，别人的话，姐姐或许不信；我的话么，她就不会怀疑。”
两人一同回到朝露殿，颜如月已在客席静候。
“圣女一别经年，青春依旧。此次莅临敝庄，可是为楼兰之事？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颜如月是****教的圣女，又聪敏非常，于情于理裴笑书都不好隐瞒什么，遂撇开不必要的斡旋，直接问道。
颜如月扣上茶盏，轻轻一笑：“裴总管说笑了。我这次来山庄，并不是为了楼兰。我是过来看看我的兄弟姐妹的。”
颜如月来凤凰山庄，居然不是因为楼兰？裴笑书和唐秋同时愕然。
“姐姐，一年多了，我以为你只记得那个楼兰，把我们姐妹都忘记了。”唐秋走到颜如月身边，拉起她的胳膊，故作懊恼。
“是姐姐不好，没有能经常来看望妹妹。最近过的怎么样？”颜如月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
“我练成蚀血符箓了！现在可以跻身高手行列了，姐姐为我高兴么？”
颜如月身形一颤：“女孩子家最好不要练这种阴毒的功夫。再说了，女人也并非需要用力量来战胜什么。花花呢，她还好么？还有你大哥，他也好么？”
“大哥去九宫山闭关了。至于花花，她的情况很不好！”
“花花到底怎么了？”
唐秋遂向颜如月细细说起了自己所闻所见的一切，包括花泪裳在武昌遭遇邱苍松，自己去飘渺山庄为花泪裳救治，以及楼兰在樊口被邱苍松和赵本合伙算计。自然，邱苍松和赵本的传言是难不到裴笑书的。经过凤凰山庄众人的琢磨和润色，每一个细节都被处理得丝毫不差。由唐秋讲起来，更是绘声绘色，极尽形象之能事。
整个聆听过程颜如月的脸色一直显得很平静，可是她微微颤抖着的嘴唇，还是泄露了她的愤慨和不安。良久，她长叹道：“想不要我们都要退隐的人了，还是避免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恩怨，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酱缸，一旦跳进来了，就永远洗不清身。花花呢？带我去见她。”
卧在病榻之上的花泪裳神情安然，嘴角微弯，似乎带着某种甜蜜的笑容。
“小姑娘正做美梦呢！”唐秋看了看颜如月，两人相对莞尔。
见唐秋正要把花泪裳叫醒，颜如月一把拉住了她：“让她睡吧！”
“姐姐不用担心，花花的伤好的很快，再过一个月就不会有事了。”合上卧房的门，唐秋没忘记给颜如月定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让她好好养伤吧！”颜如月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唐秋，能帮姐姐一个忙么？”
“姐姐只管吩咐，唐秋岂有不从之理！”
“我要去杀邱苍松和赵本那两个牛鼻子，你能帮我吗？”
唐秋一惊，想起叶云深的告诫，最近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可是一想到花泪裳在飘渺山庄时惨痛的样子，她内心的憎恨就占了上风。
“好的，我和姐姐一起去。可黄山和华山都远在千里之外，要不我们等花花的伤好了？”
“我不等！一天不出这口恶气，我就一天不舒服！”
裴笑书上前道：“根据手下的情报，邱苍松和赵本并没有离开梁子湖，目前还是在樊口一带游离。看来是对于楼兰身上的宝藏，这两个人并没有死心。”
颜如月朝裴笑书一颔首：“谢谢，这是最有价值的情报了。”
目送颜如月和唐秋西行远去，裴笑书却着人另外牵了两匹马，驰进凤凰山庄附近的一处山谷。这里谷深林幽，人际罕至，一条深溪蜿蜒其中。
裴笑书拾起几枚卵石，击向河床上的石梁，顿时，电光火石在溪谷之中连环迸发，奏起激扬乐响。继而，原本清波荡漾的溪潭变得不再平静。像是正在沸腾的锅底，潭中心翻起丈径见方的浪花。须臾间，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声如雷动，惊得山谷中的鸟群四下飞散。紧随在水柱之后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影子，凌空倒旋，一把乌亮的断剑只剩下两尺刃身，剑锋所指，浪花飞溅，卵石迸裂。
黑影凌空翻疼了几个筋斗，背对裴笑书收剑立定，身上散发的炎阳气息，竟令衣服上的潭水汽化升腾，直至干透。
“三年了，你日夜练剑，始终都不曾离开这个山谷。看样子，你已经大功告成了！”裴笑书笑着，面含赞许。
“十年磨一剑，我现在还说不上大功告成。当年主公把达摩剑谱交给我，为的是将来有一天，我能克制雪鸿的般若神功和田园的黄帝内经。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敢说自己能拿的下他们！”黑影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就算赢不了雪鸿跟田园，他们想困住我，也没那么容易！”
裴笑书道：“这次来找你，不是因为雪鸿。我是要你去应付另外两个人。”
“说吧！你要我去应付谁？”
“华山派掌门赵本，黄山派的邱苍松。”
黑影的嘴角和面孔同时绷紧，蓦地，他扬剑一挥，停在裴笑书的脖间：“你要是再侮辱我的剑，我就对你不客气！”
裴笑书望了望断剑的刃身，轻轻笑道：“我不是要你去杀他们，我是要你去救他们！”
“这两个人死有余辜，去救他们做什么？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黑影收剑，脸上余怒未消。
“如果我可以自己去的话，就不需要请你出面了。”裴笑书上前数步，与黑影并肩而立，说道：“邱苍松伤了花泪裳，又和赵本一起陷害楼兰，圣女跟二姑娘心里有气，要找他们算账呢。”
“你不帮她们，反倒要我去救这两个败类？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做不来！”
“这两个人对我们有用，不能让他们白白死了。让你去救邱苍松和赵本，其实也是去保护圣女和二姑娘。藏宝图震动江湖，很多江湖宵小说不定会打圣女的主意，以此来胁迫楼兰。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做到万无一失了。当然，你也要记得，能不出手，就尽量不要出手。”
这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为了保护颜如月的安全，不能不去；但要去救两个自己鄙夷的人，在情感上又太难接受。黑影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把话题重新吞了回去。
“主公呢？他最近怎样？”末了，黑影问道。
见黑影不再反对，裴笑书遂上马，顺手丢给黑影一个包裹，笑道：“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十天前主公得到神魔劫，眼下正在闭关修炼。”
叶云深得到神魔劫了？黑影喜形于色，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日子。
三年前的凤凰山庄建筑稀疏，只有不到三十座粗糙的房舍，也没有大道和围墙，朝露殿和梧桐殿刚刚破土动工，其余的就是毗连的水田旱地，以及东一处西一处的桃林。那时他正和孟寒一起，听裴笑书讲述着山庄的规划。三个年轻人都不到二十五岁，正是****教新一代的中坚力量。
“这里地势太低，到了春夏容易积水，以后挖成池塘，养些鱼，再栽上几亩莲藕，一来可以补充菜蔬，二来么，还可以赏赏风景。”
孟寒嘴角一弯：“能有君山的曲院风荷那么美么？”
裴笑书一怔，继而笑道：“恐怕不能！人家有八十年的基业，我们才三年。而且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能有个地方散散心已经不错了。”
他也笑道：“想看曲院风荷的话，你可以入赘君山！那里花美人更美，保管你乐不思蜀！”
孟寒摇头道：“还是不了。好风景看多了会腻的，美女看多了也会腻的。像我们这样最好，每天都在想着新的打算，每天都有新的希望！”
“孟寒兄最大的希望是什么？”裴笑书问道。
“我的希望……”孟寒止住脚步，沉默片刻，说道：“我的希望，就是有一天，我们都不用这么忙碌，可以无牵无挂地在一起喝喝酒，赏赏景致！”
“这也是我们的希望！”裴笑书收起折扇，神色舒展地说道：“为了这个目标，现在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正在说话间，一名教众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向三人致礼道：“禀裴总管，王先生，孟先生，主公回来了，正在总府，说是要你们过去。”
所谓总府就是一栋大的四合院，中央是正厅，前面是照壁，后面是后幢，东西两侧是厢房，后幢和厢房之间用围墙连接，和正厅前的围墙一起圈成整齐的矩形。其时朱雀宫还没成型，这里就成了凤凰山庄的暂定中枢。
见到三人的到来，叶云深支退左右，并从屉子里翻出一本秘笈，交到他的手中。刚刚看到秘笈的名字，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秘笈居然是达摩剑谱！
吃惊的是他，一旁的裴笑书和孟寒却惊喜非常。这本书乃是少林的绝传武学，失落江湖三十余年。还是在雪鸿年轻的时候，少林僧人度净偷出剑谱，远走他乡。但度净剑法未成，就被闻讯赶来的一众武僧联手击毙，其中就有雪鸿。度净虽死，在他的身上和屋子里却找不到这本剑谱。此后不久，少林寺的藏经阁中重新出现了达摩剑谱的名字，但是一些人相信，新出现的这本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赝品。古正阳成为教主后，四下差人寻找剑谱的下落，找了二十年依旧两手空空。
“主公，你是怎么找到这本书的？它是真的吗？”惊喜之余，裴笑书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好奇了。
“我可以肯定它是真的！当年度净得到这本书，并没有放在身边，也没有交给自己的远房亲戚，而是把它交给一位放牛的孩子保管。度净死后，那位放牛的孩子长大成人，后来得到一笔意外之财，经商做起了瓷器生意。因为害怕被人找上门来，他始终守口如瓶，也不敢练习上面的武功。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他家里翻点东西，没想到一不留神，竟然翻出了这个！”叶云深转向他，“王恨，从今天开始，这本秘笈是你的了。你要隐姓埋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剑法没成，你不要出来！”
他手托剑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光是他，一边的裴笑书和孟寒也不敢相信。
“主公你为什么不自己练呢？”他疑惑地问道。
裴笑书道：“是啊！主公，风云雷霆刀你只学了三式，神魔劫教主也只教了你三重，总是这样半途而废的，多不好。看看孟寒，都超过你了！”
孟寒也点头说道：“主公你才是最需要这本剑谱的人！你强起来，我们才可以更强！到时别说风荷山庄，就算对抗少林我们也不怕。”
“我何尝不知道，自己需要一套完整的功夫。但是——”笑容在叶云深脸上一闪而过，“达摩剑谱乃少林正宗武学，威力无匹，要想成就，却是难上加难，非三五年不能见成效。我要掌控全局，没那么多时间来练习它。”
“天底下有什么武学不花时间呢？”孟寒反问道。
叶云深道：“有一门武学就不是！只要得到了它，给我半年时间，我就可以纵横江湖，所向无敌！”
“主公说的是神魔劫！”裴笑书的鼻翼轻轻皱起，“本教的镇教神功，的确能让人一日千里，进展神速。不过练习者会有性命之虞，要想成功，怕是比达摩剑法还要困难。而且，纪舞风当年就把它烧掉了。”
叶云深摇头笑道：“我相信神魔劫还在世上。至于性命之虞，倒不必做太多担心。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还不是把脑袋放在腰带上的么？”
孟寒进言道：“主公此话的确不假。只是找神魔劫也是要花时间的。与其费时间大海捞针，你为什么不把现成的武学练起来呢？如果到时候找不到，那你岂不是白费力气？”
叶云深应道：“这不一样！找神魔劫的时候，我可以做其他的事情；若是修习达摩剑谱，我就不能停止。况且，达摩剑谱交给王恨，跟我自己来练，是一样的。”
看样子叶云深的心思，永远都停在了神魔劫上，况且他所说的也是合情合理，三人也就不再继续劝说了。
他收起剑谱，笑着说道：“好啊！到时候咱们再比武，谁武功好，谁做老大。”
刚刚落音，裴笑书和孟寒就惊惶失色。叶云深瞪着他的脸，笑容越来越僵硬，一双深瞳如同两把锐利的刀，扎得他就要喘不过气来，措辞语调更是冷若寒冰：“王恨，刚才那句话，你再说一次试试！”
一句玩笑激起了叶云深的怒火，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正当他想着如何去组织应辞，裴笑书和孟寒却率先帮他圆场了：“主公，王恨只是说着玩的，这不会是他真实的想法。”
叶云深不为所动地说道：“不管你的想法是不是真的，王恨，就算你练成剑法，成为顶尖高手，你也永远都是****教的子弟。除非你能发动政变，将我废黜，在这之前，我的命令永远有效。如果你不想干了，就跟我说，我批准了你才可以离开。否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抓你回来，以逃兵罪处死你！”
裴笑书和孟寒一同向他使了个颜色，他拜服在地，按剑说道：“主公息怒，王恨不敢了！”
叶云深伸出右手，搭上他的肩膀，“我们这一生，都将为****教而战。既然成为将士，就得令行禁止，不能做的事情就不做，不能说的话就不说。王恨，我把达摩剑谱交给你，是希望你能成为战士中的战士，将军中的将军。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将来你面对的敌人，都将是我们的对手中最强大的。少林方丈雪鸿，武当掌门离春子，药仙田园，每一个都是绝世强者，你有信心吗？”
他大声道：“主公放心！既然信得过我王恨，我自当争取早日成功。不练成绝世剑法，誓不为人！”
“好！”叶云深扶起他的臂膀，“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么？”
“悲欢与共，祸福与共，贵贱与共，生死与共！”这句话已经背了不下千遍，他早已滚瓜烂熟。
裴笑书和孟寒也同时上前，大声道：“悲欢与共，祸福与共，贵贱与共，生死与共！”
四只大手环环相扣，架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十字。****教新的一页，因为这一天的到来而提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