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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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痛定思痛

经由纪若荷无微不至的照顾,冷莫虚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仅仅只过了三五天,他已经能下床自如地活动,哪怕是练些手脚也没什么问题了。当然,他的精神状况依旧欠佳。

为驱散冷莫虚心头的阴霾,纪若荷便和冷莫虚一起穿上厚厚的衣服,到君山的后山四处转悠,给冷莫虚说起风荷山庄创立以来的故事,尤其是白浪沙一战后,纪舞风与东方一鹤为重整山庄所作的种种努力。纪若荷少年时,楼兰常常用这种方式哄她玩。如今,纪若荷如法炮制,换用来哄冷莫虚了。

“这是月华池,前面那座亭子叫风语亭。两年前十二钗选拔完毕,是在那里向姐姐和我宣誓的,而不是在娥皇殿。”

顺着纪若荷所指的方向,冷莫虚登上了半山腰。风语亭是座规模不小的亭子,有两层盖顶,底部呈正六边形,底径和高度大约都是一丈五尺。除了用金字草书挥洒的黑色牌匾以外,两道门柱上的工整楷书对联也相当惹眼:“心系月华,天地自然朗朗;意关风语,江湖亦可悠悠!”

十二名妙龄女子清一色短剑披风,整整齐齐地围在风语亭四周,向着纪舞风和纪若荷抱拳宣誓,那种场景该是如何的动人心弦,那种风华该是如何的绰约绝世?

冷莫虚的面上总算浮起了浅浅的笑容。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十二钗里应该有十二个姐姐,为什么我见到和听到的加起来,却只有七个?”

“这是姐姐的安排!”听到纪舞风的骄傲被提起,加上看到冷莫虚久违的笑脸,纪若荷的心顿时舒展了不少,笑着说道:“十二钗七个明,五个暗。最开始宣誓的时候,有五位的脸就是遮住的。姐姐说她们任务特殊,不能公开。或许她们真正的样子,只有姐姐和雪人见过。”

“大庄主真是不容易!”七年不到的时间,纪舞风不仅重整了风荷山庄,而且把它办得风生水起。无论是四高手还是十二钗,如今都已经扬名天下。冷莫虚对纪舞风的敬慕越来越深重了。

纪若荷点头应道:“嗯!姐姐这七年来做了很多事。虽然在外人看来她有些懒散,可她真的****很多心,这些别人看不到,我是知道的。”

“我相信是这样!”冷莫虚的嘴角再次微微翘起,“这几天一直没看到大庄主,她去了哪里?”

“姐姐她去黄山了,带了雪人和忆雪两位姐姐!”

纪若荷刚刚说出真相,冷莫虚当即神色大变。

“我杀了邱苍松,大庄主去黄山是为了给我求情,是不是?”想到纪舞风日夜辛劳,自己非但没帮上忙,反而给风荷山庄带来了不少麻烦,冷莫虚就愧容满面。

纪若荷扶着冷莫虚的双臂,安慰着说道:“冷大哥,你不要这么看。其实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立场,想要一直和和顺顺,这不可能。黄山派和风荷山庄闹别扭,又不是第一次。当年攻下祝融殿之后,云中雾和邱苍松就贪得无厌,把很多本该属于我们的战利品都霸占去了。为此姐姐还不高兴了好一阵子。这些年来虽然没起什么大冲突,小摩擦还是经常有的。楼兰刚刚离开君山,邱苍松就打定主意算计他了,由此可见黄山派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庄主犯得着去黄山跟云中雾面谈吗?”冷莫虚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

纪若荷笑道:“冷大哥,姐姐去黄山,也不全是为了你啊。黄山派怎么看我们,姐姐是无所谓的。而且,黄山派与风荷山庄,也该好好谈一次了。你放心,以我姐姐的聪明,云中雾那头笨驴难不住她!”

“是么?”冷莫虚轻笑一声,说道:“纪大庄主去和云中雾面谈,不是为了维持和黄山派的交情,而是为了让其他门派安心!她会很被动的。”

“冷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说?”纪若荷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是****教的传人,而且我杀了楚无名,杀了邱苍松,杀了赵本,在江湖人的眼睛里,我是比叶云深更危险的存在。可黄山派呢?他们在白浪沙帮过手,在别人看来,黄山派是风荷山庄的盟友,也是恩人。大庄主为了救我,不惜开罪黄山派,这让其他江湖门派怎么想?”冷莫虚挣开纪若荷的手掌,仰天叹道:“我罪孽深重啊!”

冷莫虚因为莽撞冲动犯下大错,但也正是因为这场大错,让他懂得了人情世故,懂得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微妙性,懂得了成熟的判断和思考。他开始健全起来了!

纪若荷又悲又喜,眼含泪珠道:“冷大哥,没有关系,将来的路,我们和姐姐一起走!”

“这是我的错,不是风荷山庄的。要弥补,也应该由我自己去弥补!让大庄主帮我出头,这算哪门子的道理?”冷莫虚连连摇头,“不行,我要去黄山!我不能让你姐姐为难!”

纪若荷飞身挡住冷莫虚,大声说道:“冷大哥,姐姐已经出发五天了,等你到了黄山,她和云中雾早就谈好。你去了又能怎样呢?万一你遇到不测,那姐姐岂不是白跑一趟?她所有的努力,也不是都要白费了?”

冷莫虚苦笑道:“那又怎样呢?我这条命早就该还给别人了。”

纪若荷又问道:“你舍不得让我姐姐为难,可你又舍得让我和我姐姐伤心,是不是?”

冷莫虚语遏。看来除了人情世故,感情本身也是一个费神的东西。

纪若荷抱起冷莫虚结实的腰身,并一头靠上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冷大哥,你不要去黄山,哪里都不要去了。好好留在君山养伤吧!不管是武功还是头脑,云中雾都不是姐姐的对手。你要相信我姐姐!”

“我的伤不在身上!”冷莫虚抚摸着纪若荷一顺到底的长发,目光低迷。

纪若荷直起身,看着冷莫虚表情黯然的脸,关切地问道:“难道是在心上?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你还是走不出心里的阴影?你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我能原谅自己吗?我的罪孽太深,就算我死上十次,我也还不清!”冷莫虚闭目半晌,继而缓缓张开,轻轻说道:“九月,我想离开一阵子。”

听到冷莫虚的决定,纪若荷大感震惊,急切说道:“我不要你离开,我不要你去黄山送死!”

“你放心,我不会去黄山!我冷莫虚就算死,也要等我还清了自己的罪过。师父曾经和我说过,人一辈子最大的错误,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那你打算去哪?”

“我想去一趟陕西,听听竹山居那些前辈们的教诲。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摆脱白浪沙和祝融殿两大血难的阴影,重新振作起来的!”冷莫虚笑着,目光里带着暖暖的光芒,“****教的人,注定了要忏悔和改过。希望我的改变还来得及。”

冷莫虚不是在求死,纪若荷顿时宽心下来,欣慰地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冷莫虚摇头道:“不可以!现在的我,已经是名门正派的共同敌人。跟着我一起,你会有危险。”

“正因为你是名门正派共同的敌人,我更应该和你一起去了!你现在有难,若是我都不帮你,还能有谁肯帮你?”纪若荷笑靥如花。

冷莫虚扶起纪若荷的肩膀,郑重说道:“九月,这不一样!你是大庄主唯一的亲人,也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若是你再有所闪失,我将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你发生意外,我同样也不会原谅自己!”这一刻,纪若荷终于让冷莫虚见识到了她的坚强,“我们是一起的,不管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应该在一起。冷大哥,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有能力照顾自己?你觉得九月是个没用的累赘吗?”

“当然不是!”冷莫虚拥纪若荷入怀,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纪若荷顺从地靠在冷莫虚宽阔的胸前,一脸幸福地说道:“相信我,有我在你身边,那些名门正派的朋友不会为难你!”

“我信!”冷莫虚轻轻拍着纪若荷的背部,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两人紧紧的依偎着,真希望时间能就此停止,永远不再分开。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冷莫虚和纪若荷当即一惊,慌忙松开彼此。两人分头向四下观望,但附近空荡荡的,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会不会是兔子?”纪若荷问道。

冷莫虚略作思索,向纪若荷道:“我们去湖边看看去!”

湖边就在山后,过岗就到了。纪若荷与冷莫虚运足如飞,刚刚越过山梁,就看到一个衣着整齐的年轻人,正站在湖边翘首观望。

“怡大哥!”纪若荷眼尖,看到来人的身影,当即叫出声来。

没错,这清清朗朗的眉宇,灵动风流的眼睛,明净白皙的面庞,神秀不凡的气质,以及一把四季不离手的折扇,正是风荷四高手之一的翻云手公子怡的形貌,跟冷莫虚记忆里的公子怡并无二致。

公子怡看到纪若荷和冷莫虚,面上闪过一眨眼的紧张神情,继而换上爽然的微笑:“二庄主,冷兄弟,原来你们也在啊!”

纪若荷看了看冷莫虚,笑着说道:“冷大哥最近心情不好,我带他过来散散心。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

“我闷嘛!”公子怡长嘘了一口气,眉心间渐渐涌起沉重,“云中雾以为咱们风荷山庄好欺负,不计后果地找兰儿比剑,结果栽了跟头。这是他自讨苦吃,怪不得别人。我就不明白,大庄主怎么那么看的起黄山派,还亲自去光明顶道歉。有这个必要吗?”

“姐姐做的事情,一定是有道理的!”纪若荷的回应里带着自豪。

冷莫虚的头低落下来:“大庄主是代我受过!”

公子怡轻轻摆手道:“冷兄弟千万别这么说。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咱们江湖人,就该有点江湖人的样子,爱恨直接,快意恩仇,如此,才不枉在刀光剑影里走过一遭。邱苍松使用奸计坑害楼兰,又公然造谣污蔑冷兄弟,换了我,也不会放过他。冷兄弟你虽然出身魔教,比起名门正派里的有些人,光明了不下千百倍!”

公子怡今天的措辞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样子,这让纪若荷和冷莫虚都感到奇怪不已。

“怡大哥,你不会是被北风吹的太久了,发热生病了吧?”纪若荷伸手探向公子怡的额间,倒是没什么发烧的迹象。

公子怡哈哈大笑,继而愤愤地说道:“就算病了也不是吹坏的,而是憋坏的。我来风荷山庄五年了,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怡兄真是会说话!”公子怡的自如应变,令言辞木讷的冷莫虚不得不佩服有加。

“好了,其实我过来没什么,也就是发发牢骚。发完了,心情也就痛快了!再说有你们俩陪我说说话,更是开心不少。湖边风大,呆久了会着凉的,我们回去吧!”公子怡的神情恢复了平静。

纪若荷转向冷莫虚道:“冷大哥,现在走么?”

“好的!”冷莫虚扭头看了看四周,水天相接处,黑压压的云层正从远处弥漫过来,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但是在厚厚的阴云之中,冷莫虚发现了异样。往东去的方向,一个白点正在极快速地远离君山岛。凭借飞行高度和振翅方式冷莫虚断定,那绝对不是凫子,也不是沙鸥,而是信鸽。

公子怡与两人碰面时的紧张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信鸽是他放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惊感自冷莫虚的心底倏然涌起。冷莫虚的直觉向来都准,这种准确往往又让他陷入恐惧和慌乱。对于叶云深,对于楚无名,他都使用过自己的直觉,也为此吃够了苦头。冷莫虚害怕自己会再一次犯错。

公子怡感觉到冷莫虚神色异样,笑着问道:“冷兄弟怎么了?”

“没什么!我与师父久不相见,有些想他了!”冷莫虚撒谎的本领的确不高。

公子怡大笑:“百善孝为先!冷兄弟至诚一片,咱们二庄主找了位好夫婿啊!”

纪若荷面色微红,羞怯地低下了头。三人边走边谈,不时逗笑,俨然亲密的一家子。然而冷莫虚心底的不安,却在一点点的滋长。

冷莫虚的全部行李只有一把乌刀,其他的在长沙都弄丢了,打点起来很方便。只须用布卷包好,缠上系带,往背上一绑就万事俱备。纪若荷执意要同行,冷莫虚到底拗不过她,只得再次撒谎,让纪若荷去听风小筑打点行装。反正女人准备东西的速度慢,这段时间,足够他乘船溜之大吉了。

只是在走之前,冷莫虚决定去见见东方一鹤,因为有些话不吐不快。

大总管府始终忙碌非常。冷莫虚决定长话短说。

“东方先生,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东方一鹤放下手中的文案,走近冷莫虚,疑惑地问道:“冷少侠,你不等大庄主回来了么?”

冷莫虚摇头道:“不了!我给风荷山庄造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她为我操心了。”

“冷兄弟客气了!你是二庄主的心上人,大庄主不为你操心,又为谁操心呢?”东方一鹤轻笑一声,继而说道:“你等等,我着人去知会二庄主一声,让她送送你。”

冷莫虚连连摆手道:“千万不能惊动二庄主,她一来,我就走不了了。”

东方一鹤又笑:“那就不走了。等大庄主回来,你们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多好!”

冷莫虚的头颅低垂下来:“恐怕不行!我是带罪之身,留在风荷山庄,其他门派的压力会接踵而来。冷莫虚虽然愚钝,却也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起码,要等我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完了,才有资格留在九月身边!”

东方一鹤郑重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让大家一起来吧!相信我,这比你一个人四处去碰有用!”

冷莫虚摇头道:“是大家的事,那就由大家一起承担;是我冷莫虚一个人的事,我不能要别人来帮我承担!”

“冷少侠是大丈夫!”东方一鹤点头赞许,继而又问道:“不知冷少侠欲往何处?”

“陕西竹山居!在下打算去拜会一些前辈,同时看看师父!”

东方一鹤转向府中的亲信道:“去领五百两银子过来!”

亲信很快就持着托盘,将五锭明晃晃的银子递到冷莫虚面前。冷莫虚辞谢道:“东方先生,我这人穷惯了,有没有盘缠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东方一鹤看着冷莫虚的行装,摇头笑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看看你的样子,连个包袱也没有。一个大男人,不带点盘缠,难道准备要饭过去么?陕西到这里路途遥远,再说现在是寒冬腊月,不比平时。若是路上饿了,连点充饥的都挖不到。拿着这些银子,买匹马,早去早回!”

若是要继续推却下去,只怕等纪若荷打点完毕,不带她同行都不成了。冷莫虚只得依照东方一鹤的嘱咐,将盘缠裹起来,栓在腰间。冷莫虚向东方一鹤抱拳道:“东方先生的心意,我收下了,将来一定会还给你的。”

“这是两位庄主的心意,不是在下的心意。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恕不远送。”

“东方先生,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冷莫虚的面色变得凝重,用极低的音量说话:“你要留心公子怡这个人!”

“知道了!”

令冷莫虚奇怪的,东方一鹤竟然毫不意外,完全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显然,他最初的担心是多余了。于是冷莫虚正式话别东方一鹤,如释重负地走向码头。

上船之前,冷莫虚略略迟疑,向着听风小筑的方向回望了好一阵子。那是他梦绕魂牵的地方,如今他就要离开了,却不能前去话别。“有缘自会相见!”如今,冷莫虚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了。

可是,当冷莫虚刚刚弓起身子进入船舱,他的嘴巴就合不上了。一个清新靓丽的女子正坐在船舱一侧,朝着他微微笑着,似乎是带着胜利者的得意。

不用说这女子正是纪若荷本人。纪若荷的衣衫是原样的,没作任何更换,甚至她搁在一边的所谓行李,也不过就是一柄短剑,外加一个小而鼓胀的包裹。包裹的布料上有很多突起,看样子,纪若荷除了银钱和武器,也是什么都没带。

“我就知道你打定主意一个人去竹山居,把我丢在这里!”纪若荷收起笑容,略带娇嗔地说道:“只可惜你的伎俩太老套了,骗不了我。”

冷莫虚对着纪若荷坐了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没想过要骗你。只是大庄主不在,你在这个时候离开,她会很担心的。”

“放心吧,我给姐姐留信了。”纪若荷倒是显得若无其事。

冷莫虚闭目不语。此去陕西,自己尚且不知道会遭遇什么;纪若荷心性单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全无警觉。若是诸事顺利自然最好,可是,万一遭遇不测,自己这条烂命丢了也就罢了;倘若纪若荷出事,该如何向纪舞风解释?

“九月,你过来。”蓦然间,冷莫虚想到了一个主意。

纪若荷起身,乖巧地贴近冷莫虚的身旁,笑着问道:“你终于肯带我一起去了?”

“是的,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听到冷莫虚的话,纪若荷开心地笑了。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的笑容,连同她的整个身体都僵在那里,再也不能作丝毫动弹。

“冷大哥,你……”两行泪珠,自纪若荷的眼角汩汩而出。

她在意的并不是冷莫虚骗了她,而是因为她觉得,冷莫虚有事情在瞒着自己。那个冷莫虚不肯启齿的理由,也许将意味着两个人的永别。

冷莫虚轻轻抱起纪若荷,将她摊放在码头边的趸船上,并脱下纪若荷送给自己的裘皮,盖住她曼妙的身躯,而后拾起东方一鹤赠送的盘缠,连带着纪若荷自己的细软,都放在纪若荷的身边。

“对不起,九月!我冷莫虚本来就配不上你,发生了那些事,更没有理由呆在你身边了。今后的这段日子,我要去赎自己的罪孽。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够有个称心如意的人陪伴你,照顾你!”

君山的影子越来越小,洞庭湖的波浪也越来越大。冷莫虚朝着码头足足看了两刻钟的工夫,这才横下心来,转身走向船头。

与纪若荷遭遇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他记忆里刻骨铭心的温馨。然而现在,他是无福消受了。

韩浪的离去,令冷莫虚遭受了生命中的第一次空虚;与楼兰对决,冷莫虚遭遇了第二次;如今辞别纪若荷,冷莫虚又遭遇了第三次。接二连三的空荡感,先后发生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这令冷莫虚觉得,比起无休无止的绝望,死反而是一种更为实在的解脱。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前方漆黑的湖面渐渐改变了颜色,白茫茫的沙滩开始映入眼帘。岳阳城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冷大哥!”后方忽然传来清脆而又急切的声音,对于冷莫虚而言,这个声音已经不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莫非是纪若荷尾随过来了?冷莫虚已经沉寂下来的心,再度剧烈地跳动起来。

转身折向船尾,冷莫虚清晰地看到,没错,在后方快速奔来的小船船头,向他不停招手呼唤的,正是纪若荷!

在纪若荷的小船后面还跟着很多船影,虽然距离遥远,但是它们的速度显得更快。

摆艄的庄客停下桨橹,问冷莫虚道:“冷先生,要不要等等二庄主?”

“不,加紧划,甩开二庄主的船!”

咬紧牙关半晌,冷莫虚终于做出了一个让纪若荷伤心的打算。冷莫虚心想,等上了岸,他就可以跑得远远的。纪若荷看不到他的话,决心会被失望一点点地冲淡,自然就会听从他的安排,回君山去过属于她自己的日子了。

然而冷莫虚错了!正当他绝然转身,准备钻进船舱的时候,他听到后方传来了“噗通”的落水声。

纪若荷竟不理会冬月的水温冰凉刺骨,整个跳进了洞庭湖中!

未想纪若荷执着至此,冷莫虚的心霎时就被自责填满,眼角也开始变得湿润润的,大声向摆艄的庄客道:“还划什么?调头啊!”

见冷莫虚肯回心转意,纪若荷灿烂地笑了,如同在水面上嫣然绽放的荷花。

“你怎么这么傻?”船只靠近,冷莫虚难过得滴下泪来。还没碰到纪若荷的手指,他就感到对方的手已经失去温度了。

纪若荷的脸庞已经失去了血色,嘴唇也冻得发紫,但她脸上的神情依旧显得兴奋:“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九月不管的!”

“什么都不要说了!”冷莫虚咬紧嘴唇,将纪若荷拉进船舱,麻利地卸下她已经湿透的外套,而后运起“六合刀诀”的内劲,搭上纪若荷的肩膀。不多时,两个人就完全被蔚蓝色的气流所萦绕。

纪若荷的身体周围开始升起腾腾的水雾。天气寒冷,冷莫虚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为她驱去衣服上的水分。

“停船!”此起彼伏的喝令声开始在四面八方响起。但冷莫虚不为所动。他现在的唯一念头,是为纪若荷驱散身上的寒气,万一等她着凉了就不好办了。

两股力量一前一后登上了小船,带得它猛烈摇晃。继而船舱两端各自伸进了一个脑袋,前头的是公子怡,后头的是白长歌。

“留下二庄主,否则我们就要动手了!”公子怡的眉心渐渐凛起,拳头也在开始绷紧。

冷莫虚收起内劲,并脱下自己的身上的裘皮,将纪若荷裹成一团,而后才向两人道:“白兄,怡兄,九月执意要随我去陕西,我拗不过她!”

公子怡不依不让地说道:“你去任何地方我们都不会过问。但是你不能带走二庄主!”

“冷兄弟,若是二庄主执意要跟着你,你大可以留在君山陪她,为什么要选择带她一走了之呢?”白长歌朗然笑道。

“我也不想这样!”冷莫虚想要直起身,奈何船舱实在太小,只得猫着腰说道:“若是你们不想让大庄主烦心,就带九月回去吧!”

“冷大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纪若荷的声音里带着几许不满。

冷莫虚笑道:“我是说好了,但是我没想好,所以我不能带走你!”

纪若荷忽地起身,贴住船舱,抽起短剑按住自己的脖颈,大声说道:“怡大哥,白大哥,这是九月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冷大哥!如果你们决意要为难九月,那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这……”白长歌和公子怡一同怔住了。平时的纪若荷乖巧听话,可她一旦使起小性子,那就是大问题了。

“九月,你还是回去吧!”

“你也不许过来!”先前被冷莫虚制住了穴道,纪若荷怎肯第二次上当?冷莫虚的脚步刚刚一挪动,她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纪若荷环视着三人惊呆了的面孔,正色说道:“我才不管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总之今天我告诉你们,谁不让我去陕西,我就跟他没完!”

“那你一个人去陕西吧,我不去了!”冷莫虚瘫坐下来,一脸的苦笑。

“是么?”纪若荷冷哼一声,扬剑一挥,将整个船舱撬飞,继而抬起一脚,踏上船舷,向冷莫虚道:“你信不信,我会再一次跳下去?”

“不要!”见识过纪若荷柔弱外表下的刚烈,冷莫虚算是彻底怕了,只得举手投降。

事以至此,若是再强加干涉,怕是要引起难以想象的结果。公子怡和白长歌只得无奈地跳回原来的船只,看着两人的影子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