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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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争斗风波(上)

“云掌门这话就不对了!”颜如月毕竟不是纪舞风,想让她在黄山光明顶那样委曲求全是不可能的。尽管颜如月对名门正派的敌意削减了不少,但面对云中雾这样的人物和言辞,难免会激起她旧日的脾气。当然,相比于以往,颜如月的态度还算是缓和,毕竟她是来君山做客,而不是来和云中雾打嘴仗,“云掌门看不起****教,本姑娘已经知道,人各有志不必勉强。但是本姑娘还是想告诉云掌门,咱们****教就算有一万个不是,有一点还是绝对值得骄傲的,那就是不忘本。子不嫌母丑,狗不怨家贫,如果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跑,那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吗?不过本姑娘相信,云掌门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如果本姑娘真的这么做,云掌门恐怕也是看不起的。”

叶云深、陆忍、以及唐秋和花泪裳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

然而纪舞风和其他掌门犯难了。颜如月的态度是模棱两可,说她在意吧,她说自己相信云中雾只是说说而已;说她不在意吧,她拐着弯骂云中雾的想法禽兽不如。这个女子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云中雾的头垂落下来,向颜如月拱手致歉道:“颜姑娘,方才确实贫道口误。贫道绝对没有看不起****教的意思,也绝对没有看不起颜姑娘的意思!”

颜如月轻轻一笑:“看不看的起我颜如月,本姑娘不在乎;不过本姑娘还是希望,云掌门对咱们****教多点好感。”

云中雾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从今往后,贫道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不再视你们为魔教!”

颜如月摇头道:“云掌门,本姑娘请你尊重****教,不是说不让你用魔教这两个字了,而是请你能把咱们****教看作和少林武当、以及风荷山庄一样的兄弟门派,尊重我们的存在,尊重我们的感情!魔教又怎么了?咱们****教就是魔教,我本人也就是魔女,没什么好否认的。要是本姑娘乐意,还真打算在自己额头上刻一个魔字。”

纪舞风和一众掌门纷纷皱眉。魔女到底是魔女,颜如月还是有几分犟脾气的。

但是云中雾错在先,颜如月又是今天的主客,就算想让她收手,也要等她发泄的差不多才好。

云中雾的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被颜如月训斥得像个三岁孩童似的,但是他却没有了反驳的能力。众掌门纷纷为云中雾捏了一把汗,希望颜如月点到即止,不要过分得势不饶人,也不要没完没了,闹得大家没心情吃饭就好。

纪舞风朝楼兰使了使眼色。楼兰会意,劝颜如月道:“如月,算了,云掌门只是一时口误,他也没什么恶意!”

颜如月点了点头:“我相信是这样!若是云掌门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又怎么能做得上黄山派掌门呢?”

纪舞风斟起两杯酒,分别递到颜如月和云中雾跟前:“江湖人的血就是比一般人热些,不打不相识。风荷山庄和****教斗了那么多年,如今也化干戈为玉帛;况且云掌门与颜姑娘不过是一场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纪舞风想做个和事佬,请两位干了这杯酒,忘了这点区区小事!”

颜如月略略迟疑,接过杯盏,爽然道:“云掌门,晚辈先干为敬了!”

说完一仰脖,将整杯酒都吞了下去。

这个女子喝酒的姿势,竟然有着和楼兰一样的豪气!纪舞风内心叹道:“难怪楼兰和她分居六年,感情不见消减,原来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云中雾兀自尴尬,不过本来就是他的错,颜如月大方了,他就更不好意思不肯了。接过纪舞风的酒杯,云中雾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赧态,以袖覆面,细细饮尽。

应酬各大掌门驾轻就熟,面对轻慢据理力争,大大方方地接受自己是魔教,原谅他人的时候也大方真切,毫无半点做作,颜如月第一次作客风荷山庄,便在众掌门的心里留下了近乎完美的印象。很快地,人们忘记了云中雾带来的不愉快,纷纷向酒席靠拢。

“海萱你过来一下!”纪舞风吩咐道,“你和其他姐妹去把东方先生、清奇、长歌、文子、兰儿他们几个都找来。如果东方先生不肯过来,那就算了;另外,再让膳房准备两份好一些的酒菜,给公子怡和花雨送过去。”

海萱带着众姐妹离去。几经谦让之下,一众主宾纷纷就座。

颜如月是主客,和楼兰一起坐在了上席首位,与他们对席的是少林方丈雪鸿和武当派掌门离春子;纪舞风和迟和尚坐在上首;昆仑派掌门剑灵子和峨嵋派掌门无痕师太坐在下首。在中席上,药仙田园和毒王陆忍这对师兄弟久违地一起坐在了首席位置;对席的是纪若荷与叶云深;上首的是崆峒派掌门映月真人与黄山派掌门云中雾,下首的是华山派掌门甘仲与飘渺山庄庄主楚无名。下席的首位留给了唐门的唐春和唐秋兄妹,花泪裳坐到了上首。因为众多十二钗姐妹尚未到来,下席的很多位置都还是空置状态。

各式各样的菜肴纷纷呈了上来。无论荤素,都呈现出鲜亮的光泽,飘荡着宜人的气味。纪舞风本身就好美食,加上款待的是各大掌门,自然会要求各位大厨拿出第一流的手艺。

一刻钟之后,海萱和众十二钗姐妹赶了回来。纪舞风一眼望去,文子和兰儿到了,尹清奇和东方一鹤没有来,白长歌的脸色有如猪肝,眼角涨红,正是一脸酒气。

“怎么这么慢?先生呢?”纪舞风问的是尹清奇。

海萱朝纪舞风一拱手:“启禀大庄主,公子怡和花雨的饭菜,我已经找人送过去了;大总管说要忙庄务,不肯过来;至于先生……”

海萱欲言又止,再加上看到白长歌的样子,纪舞风的心中掠过一丝隐忧:“先生怎么了?”

海萱应道:“我和姐妹们在使者大院、听风小筑、荷香会馆、娥皇殿和女英殿附近附近搜了好多遍,甚至还翻遍了大半个洞庭宫,也找不到先生的影子。”

“码头那边去问过没有?”

“问过了,先生没去码头!”

尹清奇到底去了哪里?纪舞风的心,正一点点的紧张起来,她起身离席,走到白长歌近前,看着他颓唐的样子,不安地问道:“怎么喝这么多酒?长歌,你师父呢?”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白长歌倒抽了几个酒嗝。

纪舞风将信将疑,看着白长歌被酒气侵蚀的眼睛,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说不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

“大庄主,现在该怎么办?”晓晓显得有些担心。

纪舞风微微一转:“找不到先生,你们跟大总管说过了没有?”

“说过了,大总管已经派人去找了!”

“那就行了,你们不要找了,先吃饭吧!”纵使内心有一百个疑惑,在这么多掌门面前,纪舞风只得放下不安,装作无事地走回席位。

众十二钗姐妹也纷纷列席。纪若荷朝白长歌招了招手:“白大哥,坐这边来!”

白长歌听到纪若荷的声音,一步轻一步重,左摇右晃地向纪若荷拐了过来。正当他就要坐下之际,却意外地看到,叶云深也坐在旁边。

白长歌的脸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那目光中越来越鲜红的颜色,仿佛随时都要从眼睛里喷发出来,恨不得把叶云深烧成灰烬。

“你……你居然要我跟姓叶的狗贼坐在一起?”

一众主宾听到这个声音,个个食欲全无。

纪舞风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然而在座的众人,除了叶云深和纪舞风自己,其他人大多是不知情的。即使是楼兰、颜如月、楚无名、陆忍、唐秋、花泪裳和文子,也只是觉得叶云深和纪舞风之间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但是尹清奇和白长歌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打退堂鼓,在大庭广众之下闹情绪,至于吗?众人只是隐隐觉得,白长歌和叶云深之间有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矛盾。

“长歌,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纪舞风的神情很不悦。

白长歌嗤笑一声:“我为什么不能?我知道……你们这里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师父,都喜欢这姓叶的,因为他有钱,有兵,有运气,就算他做了再多坏事,你们也会帮他,为他说好话……但是,这不等于,我应该和你们一样跟他称兄道弟。这姓叶的是什么人啊?一个无耻小人,也来风荷山庄做贵宾,大吃大喝,他也配吗?”

叶云深的脸渐渐抽搐起来,拳头也在频频抖动,但他还是奋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生乱。

纪舞风的心就要蹦到嗓子眼了。她现在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尹清奇和白长歌已经知道了她和叶云深的事。要不然,以她对两人的了解,尹清奇不会突然失踪,白长歌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撒泼。

她不能干预,白长歌正在气头上,任何不恰当的话都会有如火上加油。

然而就算叶云深和纪舞风能克制,一旁的****教众人也是不能克制的。陆忍本来就性烈如火,听见白长歌的奚落,当即站起身来怒骂:“你再骂一句,我就对你不客气!”

娥皇殿里的空气,仿佛在一刹那间就变得炽热无比。

白长歌一瞟陆忍,怒声道:“我骂了又怎么样?这姓叶的狗贼什么坏事没做过?害死小马逼走楼兰;派人到广东作案,嫁祸给风荷山庄;还化妆成蒙面人到我们风荷山庄来偷东西;甚至……”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陆忍撬起一碟蒜苗,整个朝白长歌的脸砸了过去。

陆忍本来就是顶尖高手,尽管劲力比不上田园,但也远远不是白长歌所能抗衡的。快似流星的瓷碟刚一撞上白长歌的面门,登时就炸了个粉碎。白长歌本来就喝得醉醺醺的,下盘很不稳当,被这股强横的劲力一击,当即向后飞出,击穿屏风,连滚带爬地翻了好几个筋斗,一直撞上墙壁才停下。

“白大哥!”纪若荷心地纯善,与庄上的每个人都谈的来,见到白长歌受伤,当即前去为她查看伤势。

不想白长歌并不领情,当即大喝一声“给我走开!”并起手一甩,竟将纪若荷甩了个趔趄。继而盘起袖子,将脸上的油污和嘴角的血迹随手一抹,重新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睛里开始泛起了泪光。

白长歌脸上的油污和血迹并没有擦干净,甚至还显得有些滑稽。但是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

人们只是看到,白长歌一出现,就对叶云深恶语相向,除了纪舞风自己,没有任何人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们只是看到,以叶云深的脾气,居然兀自坐在那里任白长歌辱骂;

人们只是看到,白长歌在风荷山庄的地盘上被陆忍打了;

人们只是看到,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帮助白长歌,除了田园捏住了陆忍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冒进;

人们只是看到,白长歌今天的样子很可怜……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大笑过后,白长歌的脸上满是哀伤:“原来我才是不受欢迎的人。既然如此,姓叶的不走,我走!”

“长歌!”楼兰终于按捺不住,起身上前。尽管在众护庄使者之中,他与白长歌算不上交情深厚,但是多年来的相处,多少都有点战友式的感情在的。

不想白长歌却怒吼起来:“滚!滚的远远的!”

楼兰怔住。颜如月内心焦虑,牵起楼兰的手臂退到一旁。如今事情原委不明,她并不想让楼兰过早卷入纷争。

白长歌竖起一指,指着楼兰的面孔,破口大骂:“什么古月弯刀什么白浪沙英雄,都是狗屁!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若不是因为你,魔教那妖女早就死了,靠姓叶的自己,怎么可能把魔教建的起来?若不是因为你,姓叶的怎么可能会来风荷山庄?若不是因为你,这些掌门怎么可能跟姓叶的称兄道弟?你跟姓叶的狗贼是一伙的!”

换作平时,如果听见有人骂颜如月妖女,楼兰百分百会冲上去把他暴打一顿。但看到白长歌眼下的样子,他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手。

白长歌又指向楚无名:“姓楚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姓叶的只用了一个女人,就把你训得服服帖帖。你抛弃祖宗家产,像条狗一样巴结讨好自己的新主子,跟前跟后地献殷勤。对风荷山庄,你又是欺压又是讨好,两面三刀。亏你还敢说自己是名门正派的英杰,我呸!”

纪舞风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如今的白长歌陷入了彻底的狂乱,骂起人来完全没有分寸。

唐秋勃然大怒,就要上前动手,楚无名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还有你这个鬼脸,你给我记住,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白长歌指着陆忍,愤怒的眼珠似乎要从眼眶中飞出来。

陆忍可不理会他的情绪。白长歌骂的人越多,他的反应就越是暴烈。若不是田园死死拉着他的胳臂,恐怕白长歌被他当场撕裂的可能性都有。

白长歌骂完,又朝地上吐了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去。

娥皇殿里满是死寂。对比白长歌往常的性格表现,今天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众人对事情的前后经过几乎都是一无所知,唯一模模糊糊了解到的情况是,白长歌的借酒滋事和叶云深有关。一干主宾的目光纷纷看着叶云深,但见叶云深脸色红涨,不时咬着嘴唇,愤怒的手心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纪若荷有些担心,撇下一句“我去看看白大哥”,拔步离席。

“不要去!”纪舞风大喝一声,上前拽住纪若荷的手臂,将她拉回席边,看着纪若荷天真的样子,纪舞风一脸郑重,“这不是你能解决得下来的事情。”

“姐姐,可是白大哥他……”

“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其实纪舞风知道,真正能够让白长歌冷静下来的人就是她自己,但是眼下的情况,让她根本无法取舍。如果说叶云深和陆忍被骂是情有可原,但是颜如月第一次来君山做客,就被白长歌当中羞辱;楚无名是风荷山庄的老朋友,白长歌也完全不给面子,若是为了安慰白长歌而弃众宾客于不顾的话,显然也是说不过去的。

叶云深此刻却站起身来:“还是让我去吧!”

纪舞风大惊道:“你去?长歌现在最恨的就是你,你不要添乱子了。”

叶云深笑道:“那么多的恩怨我们都解决下来了,怎么,你信不过我?”

“这次不一样!而且,你不懂长歌这个人。他不是清奇,平时的他是通情达理的,可万一他使起性子,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你去的话,只怕会彻底地激怒他。”

叶云深坚持道:“要说对付牛脾气,我有的是办法。****教里那么多江湖草莽,都被我驯得服服帖帖。白长歌他是不讲理的人吗?”

“平时的他不是,现在的他是!”纪舞风眼神一抬,“你打算怎么驯服他,用强力吗?”

叶云深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不会动他一根汗毛。”

“那你能有什么主意?”

叶云深深吸一口气:“一个人心里有气的时候,劝说是没有用的,必须先让他发泄出来,才能继续跟他讲道理。”

“不可以!”纪舞风当即反对,“长歌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放心吧,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倒是句实话,纪舞风想到,如果叶云深继续呆在娥皇殿里,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怕是也没了吃饭的胃口,于是说道:“那你小心!”

“我会的!”叶云深朝着众人深深一揖,转身走向娥皇殿的大门。

“晓晓,你跟过去看看。”尽管叶云深的处事手腕不用怀疑,纪舞风还是显得有些担心。

晓晓领命离去。纪舞风返回席位,将颜如月的酒杯交到对方手中,再拾起属于自己的杯盏,揖礼道:“颜姑娘,在下约束属下不力,让你第一次来君山就蒙受羞辱,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杯酒,在下先干为敬了!”说完一仰脖,零星不剩。

颜如月还礼道:“咱们江湖儿女,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纪大庄主一个弱女子,以不让须眉的气概纵横捭阖,在下钦佩万分。”

目睹颜如月喝完酒,纪舞风的面上浮起了笑意:“楼兰,你好福气啊!”

纪舞风的笑意中夹杂着几许凄凉,那分明是在暗示着自己感情的不顺与无奈,这自然瞒不住楼兰的眼睛。楼兰捏起酒杯,慨然言道:“纪大庄主,过去的那些事,就当是一场梦吧。将来才是最重要的,让我们大家一起好好把握!”

“说的好!”纪舞风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再次盛满杯盏,强作笑颜,向众人道,“各位掌门,各位嘉宾,风荷山庄让大家看笑话了。楼兰与颜姑娘这对眷侣,历经万难不磨其情,相隔千里不改其心,这份执着,足以令我们每一个江湖儿女感动。颜姑娘肯来我们风荷山庄,这意味着他们二人从此可以形影不离,再也不用忍受相思之苦。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和我一样,都愿意看着他俩相依相伴,白头到老。来,让我们好好敬他们!”

经过白长歌一闹,本来众人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但在纪舞风举重若轻的干练之下,众人很快就忘记了宴席上的不愉快,向着楼兰和颜如月围拢过来,频频举杯……

听涛水榭月光朗朗,凉风轻拂,浅水微寒。

叶云深走向曲桥,步履和心情渐渐变得沉重。事实上他知道,想要说服白长歌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面对恋人或是师母被人抢走的事实,那种感受绝不仅仅只是愤怒两个字可以形容,这是人之常情,跟道理两个字没有关系。

但他还是打算作一个尝试。尹清奇没有出现在宴席上,肯定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且尹清奇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君山;白长歌的离去,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纪舞风的内心,肯定是缺失的。不过在这些情况尚未发生之前,他需要完完全全地了解白长歌的想法,或者说完完全全地了解白长歌这个人。女人可以不问原因,不计后果地选择,男人不行。

白长歌正斜靠在听涛水榭的雕栏长椅上,依旧提着他的酒罐,目光一片迷茫。然而见到叶云深的到来,他猛地翻身坐起,眼睛里再次燃起了熊熊怒火。

“你居然还敢过来找我?”

叶云深走向白长歌对面的长椅,轻轻就座,凝望着白长歌的面孔良久,坦然道:“我没有指望你和尹清奇能够原谅我。但是有些事,我们必须说清楚。”

白长歌冷笑:“说清楚?好啊,你想怎么说!”

“在纪大庄主和尹清奇并未行大婚之礼以前,纪大庄主是自由的,任何成年男子都有机会。”

“是的,就算是一条狗,也能依靠暴力霸占她的身体,让她无颜面见世人,把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吞到肚子里,从此战战兢兢地受他摆布。”白长歌得势不饶人,出口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叶云深强压内心的躁动,深吸一气:“你在风荷山庄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懂得纪大庄主的脾性。以田园先生的武功和气魄,尚且逼不了她;我这样的人就更不能了。再说了,这是尹清奇自己的不足,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师父的不足?”白长歌嗤笑一声,“你怎么看待我师父这个人?”

“他是个有条件的男人,姿容出众,资质优异,头脑聪明。只是,他跟纪大庄主不合适。”

白长歌的声音激动起来:“不要在这里褒一句贬一句的,我只想问你,我师父这样的男人,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尹清奇!”叶云深起身,认真言道,“诚然,当年在白浪沙,是他救了纪大庄主。但如果不是他的背叛,古教主不会那么容易就阵亡,****教的远征军不会全军覆没,我们在祝融殿的八百弟兄更不会惨死。”

“难道我师父做错了吗?****教的人,难道不是死有余辜?”

“尹清奇自己也是****教的人。所以他落到今天的境地,我不同情他!”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师父,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我师父武功尽废,你有的是机会。”

“正是因为尹清奇武功尽废,所以我不能杀他。尹清奇为自己赎罪,只有那些在白浪沙和祝融殿上死去的英灵,才能决定是不是饶恕尹清奇,才有杀不杀他的权利。”

“所以你侵犯我师娘,折磨我师父,让他一辈子都活在耻辱里?”

“我亲近纪大庄主,和尹清奇没有关系。如果纪大庄主身边的是别的男人,我照样会这么做。因为,爱本来就是自私的!”

白长歌离开雕栏,目光反复盯着叶云深,继而哈哈大笑。

那是一种奇特的目光,似乎有惊讶,有惊奇,有惊叹,但更多的似乎是嘲弄和敌视。任何人面对这样的目光,都会感到极不自在。

叶云深并不觉得自己说服了白长歌,因为他完全知道,自己的理由充其量只能作为一个解释,让白长歌明白自己的选择是出于男人的本能,而不是出于对尹清奇的敌视。当然,要把两者捆到一起也是容易的。但他相信白长歌,作为纪舞风选择的护庄使者,至少他应该懂得怎么去思考和判断。

叶云深不再看向白长歌,把头扭到一边。只是,他的想法还是错了。

恍若迅雷不及掩耳,一记重击狠狠地砸在了叶云深的右脑上方,将他的火焰冠打得飞了出去。白长歌手中的酒罐碎了,在叶云深的头上撞碎了,冰凉的酒水顺着叶云深的脖子一直渗入到内衣深处,一直湿透了腰际。

叶云深并未想到白长歌会这一手。受愤怒所激,他体内的神魔劫劲力急剧催生,令听涛水榭里升腾起赤红的光芒;弥漫着血一样颜色的双眼,仿佛要将白长歌随时吞没;那吱吱作响的双拳,甚至带得四周的空气发出阵阵啸声。

但是,叶云深的拳头并没有挥出去,而且他的神魔劫劲力只是持续了眨眼的功夫,就渐渐冷却下来,归于熄灭。来找白长歌之前,他答应过纪舞风不动对方一根汗毛。而且他知道,对方再怎么恨他都是有理由的。纪舞风是被他侵犯的,尹清奇是被他气走的,白长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陆忍打了,在风荷山庄的地盘上被客人打了,任何有血性的人,都绝对不能忍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姓叶的,我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信你那一套的!”白长歌的声音越来越冷,“我听说,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能找到最好的理由,可是今天看来,你的这些理由,连个三岁小孩都哄不过去,又怎么可能说服我?”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说服你!”叶云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白长歌哈哈大笑,继而猛的一把揪起叶云深的衣领,怒声喝道:“姓叶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师父说三道四?我师父不过是放弃了古正阳那个魔头,在你看来就是罪大恶极了;我师父和纪大庄主情投意合,在你看来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可是你自己呢?你四处偷鸡摸狗,搜刮民脂民膏,还栽赃风荷山庄和少林峨嵋,卑鄙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你杀死小马,逼走楼兰,让风荷山庄和黄山派自相残杀,自己从中牟利;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教,说什么‘悲欢与共,祸福与共,贵贱与共,生死与共”,可是后来呢?****教死了那么多人,你的两位妹子,颜如月差点自杀了,唐秋被用来做人质了,你自己的权势反而越来越大,掌握着两千人马和无数的钱财不说,你还巴不得把武林同盟都捏在自己手里。你损了别人,却肥了你自己。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渣?你凭什么跟我师父比?你甚至连个人都不是!”

叶云深紧缄其口,目光默然。换作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反驳对手,然而现在,他甚至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也没有运功抵抗。

白长歌的劲力越来越强,但是叶云深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蓄势已久的拳头终于当空挥出。叶云深整个都被打得飞了起来,落入听涛水榭下边的池中。

池水齐腰深浅,从中间站起来的时候,叶云深全身上下完全湿透了。冬月夜间的池水冰凉入骨,但叶云深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在体温的蒸腾下,他的身体开始升起阵阵水雾。

然而白长歌却没有打算就此罢手。他一个箭步跳到叶云深身边的水中,抓起叶云深火红的头发,继续将他强行往水里按。

叶云深失去了反抗意识的身体没有任何力道。在白长歌反复的提压之下,他的头沉下了又升起,升起了又沉下,面上满是泥巴,而且不知道呛了多少口水。

“怪了,叶教主怎么不还手呢?”伏在曲桥上观望的晓晓,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满是疑团,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