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争斗风波(中)
娥皇殿里笑语连天,觥筹交错。昆仑派掌门剑灵子手持酒盏,慷慨陈词:“自从古正阳继任教主,武林同盟和****教基本上断绝了往来。可是这天底下的事情,除了讲究一个理字,还须讲究一个情字。八年前尹清奇入风荷山庄,与纪大庄主订下终身;七年前楼兰少侄闯白浪沙,又与颜姑娘结下情缘;如今无名又结识了唐秋……喜事一桩接着一桩,武林同盟和****教不化干戈为玉帛都不行了。我们老头子只知道打打杀杀,看看你们,都懂得结婚过日子,就是比我们老一辈有用。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咱们这些老头子,落伍了!”
楼兰举杯相迎:“剑灵子前辈客气了!如果七年前事情没有被解决,我们和如月他们还是免不了刀兵相见。多亏了诸位前辈打下的局面,咱们这些后生才能够拥有这些大好姻缘。说起来,是各位前辈流血,我们晚辈享福!”
赞美而不溢美,楼兰谦辞不贪功,也没有任何刻意逢迎的成分,令一众掌门好感大生。崆峒派掌门映月真人打趣道:“贫道记得几年前,楼兰少侄还是个毛头小子,说起话来没轻没重的。可是现在看来,要条理有条理,要风度有风度,整一个脱胎换骨。不知道颜姑娘用了什么方式,竟把他调理得如此灵光,不容易啊!”
颜如月闻言莞尔:“这个嘛——跟着聪明人久了,总会有进步的。”
楼兰笑道:“怪不得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颜如月一打楼兰的手背:“少臭美了你!”
药仙田园笑道:“剑灵子道兄有所不知,武林同盟和****教之间,其实远远不止这三桩姻缘。”
“哦?药仙兄弟请讲!”听说还有喜事,剑灵子的眉目间越来越兴奋。
田园轻捻青须,这让他本来就卓尔不凡的风采显得更加优雅:“风荷山庄的纪二庄主,与乌刀刀客冷莫虚情投意合;八月份老夫去凤凰山庄,知道裴笑书和晓晓姑娘有同生共死之意。”
提到冷莫虚,纪若荷的脸上闪过一阵酸楚。叶云深见状,连忙向她说了许多好话。
剑灵子大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些后辈们早就准备着打破我们带来的僵局了。”
映月真人再次打趣:“还有呢!魔教五虎那几个后生都还不错,风荷十二钗也是美女如云,将来大家想喝喜酒,那是大把大把的!”
除了迟和尚、雪鸿方丈和峨嵋派掌门无痕师太对儿女之情保持着出家人特有的矜持,一行人不论门派,不分老少,亲密自然,自在调笑。适才不愉快的气氛,似乎已经被喜悦和热情冲减得无影无踪了。
华山派掌门甘仲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大家不要把一个人忘记了。那****教新教主叶云深,年近三十而未婚娶,他的喜事,一定会别开生面。”
纪舞风的脸登时一热。尽管她知道,眼下这群掌门还不会把她和叶云深联系到一起。
田园点头道:“叶云深这个年轻后辈,七年前还名不见经传,可是七年之后,他就以一鸣惊人之势横扫江湖,在我们这么多掌门人物的眼皮底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等气魄和胆略,不在古正阳之下。无论武功、心智还是气度,在年轻一代里都罕有人及,当年的尹清奇也不如他。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呐,将来和她在一起的女子,肯定也不会简单。”
甘仲有根筋出了问题,云中雾脑子里的筋更是问题中的问题:“以贫道看来,这个江湖上,除了纪大庄主这样美貌和才华都堪称绝顶的女子,没有哪个姑娘能够驯服叶云深。”
众人纷纷看向纪舞风。纪舞风的心开始激烈地跳动起来,但充斥在她心中的却不是欣喜。“云深去见长歌,会大打出手吗?”这个问题悬在纪舞风心头,让她始终难以安宁。
剑灵子点头道:“确实如此!如果当年来风荷山庄的是叶云深而不是尹清奇,也许风荷山庄的历史就会改写。”
楼兰笑道:“如果当年来的是叶云深,风荷山庄可能就完了。”
剑灵子目光一掠:“楼兰少侄何出此言?”
“叶云深不是尹清奇,他不会为了感情而犯错。如果他动了感情,他就不会做卧底。这一点,我是确信不疑的。”
田园诧然道:“叶云深的心计更甚于尹清奇,按理说,他做卧底比尹清奇能做的更好。”
楼兰一吁道:“或许,这就是他和尹清奇的差别了……”
“大庄主,大事不好了!”众人说的正起劲,晓晓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纪舞风问道:“怎么了?”
“叶教主被白长歌打了!”
以叶云深现在的武功修为,居然会被白长歌暴打?一干主宾同时大惊,再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撇下手中的碗筷和酒杯,纷纷起身。
纪舞风面色凝重,声音中满是急切:“不是说了要好好谈谈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晓晓应道:“叶教主是打算好好谈谈的,可是没有用。白长歌像是疯了一样,拿起酒坛子就往叶教主头上砸,还把他丢到听涛水榭里去了。叶教主不还手,被白长歌按在池子里,也不知道啃了多少口泥巴。”
“这姓白的活得不耐烦了!”陆忍勃然大怒,恍如鬼魅一般冲出了娥皇殿。
弄不好要出人命了!众人各自施展看家本领,眨眼不到的时间,娥皇殿已空空如也。
“你他娘的算是什么东西,怎么有那么好的运气?我师父不过是帮古正阳做了点事情,至今都受着武林同道的白眼,你恶贯满盈,却有那么多掌门跟你称兄道弟;我师父被疾病折磨了七年,田园先生都不肯帮他医治,你一来,田园先生不断给你治了伤,顺便还把第九重神魔劫功法送给了你;我师父足足等了纪大庄主八年,从来都没有半点不安分的举动,你倒好,一来就用硬的。就算是纪大庄主自己依了你,你觉得你配吗?你这个畜生,运气好的实在是让人妒忌啊!”听涛水榭的池子里,白长歌的重击一拳接着一拳,口中还不停大骂。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较量。一个打不还手,一个往死里打。叶云深的眼眶,早已带着两个青黑的大瘀斑,嘴角也泛着点点血丝,还不知道牙齿缺了几个。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师父是因为自毁筋脉才落得今天的地步的。要不,我也毁了你的筋脉,碎了你的命根,让你和我师父一样失去力量,看看这些人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看好你,看你还怎么去欺负纪大庄主!”念头一起,白长歌就摊平五指,催起“九转神功”劲力,狠命叉向叶云深的胯下。
听涛水榭的水面陡然闪现起耀眼的晚霞。紧接着,一股惊人的力道猛烈传来,白长歌仿佛觉得自己的手腕就要被人捏碎了!
叶云深的身体周围蒸腾着盈盈红色。在神魔劫劲力的催动下,他衣服上的水正在急剧地汽化,升起白茫茫的烟云;而他晶亮的双瞳,也开始闪烁着迫人的红光。
“白长歌,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叶云深的声音,比听涛水榭的水要冰冷十倍。
钳制的力道越来越大,白长歌的面部开始哆嗦起来,但是他的嘴却要强的说道:“哟,开始反击了?你打我啊!”
“打你?我没兴趣跟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玩!”叶云深嗤笑一声,将白长歌猛地一抛,白长歌的身体当即如同戏水的凫子,向着后方疾速退去,在水面上拉起一道深深的沟壑,一直冲了上十丈远才沉入水中。
叶云深跳回曲桥,再也懒得面对白长歌的纠缠。
第一个到场的是陆忍。看着叶云深狼狈不堪的样子,陆忍的身体当即鼓起了一团黑气,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吼道:“姓白的在哪里?”
叶云深一把抓住陆忍躁动的臂膀,急切说道:“陆先生,事情因我而起,你要杀白长歌的话,不如先杀了我!”
“你?”陆忍一愕,继而怒道,“你说什么胡话!”
娥皇殿里的众人纷纷围了过来,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叶云深,又看了看从水中挣扎起身的白长歌,每个人都大感不妙。纪舞风的眉头越来越低,神情也越来越复杂。
“云深,你怎么样?”
“大哥,你没事吧?”
楼兰、颜如月、楚无名,以及唐秋和花泪裳纷纷拥向叶云深身边,关切问道。
叶云深长吁道:“我没事。”
“叶云深,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被恨意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白长歌,奋力催起“九转神功”劲力,蔚蓝色的气焰急剧升腾,附近的池水当即如同煮沸了一般,冒起汹涌的气泡。
纪舞风见状大为惊讶。习武向来不是白长歌的长处,来风荷山庄四年多的时间,他也仅仅只是练到了“九转神功”第六重,再也难得前进一步。然而现在她看到,受气愤所激,白长歌竟然直接突破到了第七重功力。
听涛水榭周围的蓝色光芒越来越耀眼,白长歌的力量还在不断飙升。
“狗贼,拿命来吧!”
“轰隆——”声响,一道丈余高的水柱冲天而起,白长歌整个人都窜到了空中。宛若扑食的苍鹰,白长歌双爪所向,正是叶云深的面门。无论速度还是力量,白长歌都已经达到了一个自己前所未有的境界。
自然,以白长歌现在的修为状况,依旧远远不是叶云深的对手。然而白长歌豁了命的架势,却是个了不得的麻烦。叶云深没有杀白长歌的打算,但是一旁的****教众人,如陆忍、唐秋和花泪裳,个个都恨不得将白长歌打死当场。无论是叶云深受伤,还是白长歌受伤,都将给刚刚赢得的和谈局面蒙上一层阴影,甚至比以前的形势更为糟糕。
楼兰大喝一声:“长歌,给我住手!”当即催起战神斗气,腾空接过白长歌的双爪。两道力量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汹涌的气浪也开始向四方激射。
失去了力度的两人很快同时向池中急坠。脚部刚刚入水,一股透骨的寒意径直凉到心田。楼兰忍不住想到,白长歌和叶云深浑身的衣衫都已经湿透,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是楼兰没有太多工夫细想。白长歌的初次攻击被他瓦解,然而白长歌的后续力量,却在接连不断地传来,而且越来越猛烈。自然,此时的白长歌并不比再战白浪沙时的叶云深更为强横,但他不要命的打法,却令楼兰颇为忌惮。而且白长歌是不能杀的,楼兰不能施展全力,只能根据白长歌的力量状况来控制自己的功力水平。
听涛水榭的池水越来越汹涌,甚至开始蒸腾起氤氲的白烟。
不论是外力还是内力,楼兰都是要高出白长歌的。任凭白长歌如何提升,依旧难得撼动楼兰的臂膀分毫。白长歌双手被制,根本无法贴近叶云深,由是白长歌越来越急躁:“楼兰,你给我闪开!”
楼兰没有丝毫放松:“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白长歌一声冷笑,“姓叶的狗贼欺我师父辱我师娘,换了你,你会不会好好说呢?”
“欺我师父辱我师娘”,八个字刚刚出口,听涛水榭上空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
换做平时,人们听到这八个字,或许还会有短暂的疑惑,但是如今,这等于是公开了一个秘密,一个叶云深和纪舞风之间的秘密。
叶云深和纪舞风,已经……
知道了这个秘密,所有的一切都不难解释了。难怪尹清奇会突然失踪;难怪白长歌会酗酒,并在颜如月的接风宴上破口大骂;难怪叶云深会任由白长歌殴打而不还手,甚至阻止陆忍动手。对于花泪裳和唐秋而言,明白的事情多了两桩——难怪叶云深不愿意回去找妮子,也不愿意面对花泪裳的责问。
纪舞风和叶云深一直融洽,排除了完全暴力的可能。这不是正常的男欢女爱。尽管纪舞风和尹清奇还没有行大婚之礼,但尹清奇毕竟是当年摘得绣球的人,而且,纪舞风和尹清奇已经相处了八年,基本上和结婚了没有什么两样。
以大明时代的风气而言,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永远无法抹去的耻辱。
更何况,以纪舞风在江湖上的口碑,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守贞和如一。为什么她会犯这样的错误?
人们的目光纷纷看向纪舞风和叶云深,个个紧闭其口,噤若寒蝉。叶云深面无表情,仿佛老僧坐化;纪舞风则反复嗫嚅着嘴唇,半晌不语。
唯独没有被惊住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白长歌自己,另一个是楼兰。
对于尹清奇,楼兰说不上厌恶,当然也谈不上好感。尹清奇在白浪沙的举动,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可称道的地方。所以在君山六年多的时间里,他与尹清奇只是保持着平平常常的交往。相比之下,尽管白长歌在风采、智慧和资质上都不如尹清奇,在他看来的感觉却是要好些。
只是,如今他和白长歌正在进行全力对拼,已经容不得分心了。
也许是因为被寒池浸得太久了,白长歌的内力巅峰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开始向下滑落。
楼兰总算松了口气,同时将力道收归少许:“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问问纪大庄主自己的意思呢?”
白长歌忿然道:“一个女人碰上这种事情,除了认命,她还能说些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说?”
白长歌登时一怔。他清清楚楚地听到,这是纪舞风的声音,那个平静、清澈、柔和而又熟悉的声音。
不光是纪舞风的声音柔和平静,纪舞风的神情也显得柔和平静。没有惨白也没有涨红,纪舞风的脸色一如平日的秋水不波,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这个举重若轻的女子,在世间女人最无法应对的尴尬面前,表现出了一种大将之风的镇定。
白长歌的力道卸了。楼兰提起白长歌的手臂,腾空跃起,将他拽离水潭,在纪舞风面前落定。
“师娘!”白长歌内心五味杂陈,双膝一软,在纪舞风面前弯了下来。
“不要叫我师娘,因为我和尹清奇还不是夫妻。虽然说,当年他是得到了我爹的认可,也得到了我的认可,但那也仅仅只是认可而已,和真正的夫妻还是有距离的。我和尹清奇无夫妻之名,也无夫妻之实。”纪舞风显得很淡漠。
“可是,师父他等了你八年。”白长歌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
“我也等了他八年不是吗?我最珍贵的八年青春都给了他,这样不够吗?”
“你们都等了彼此那么久了,为什么不继续等等,哪怕只是半年也好?田园先生都已经答应帮忙了,师父的病,可以治好的。”
纪舞风摇头,苦笑一声:“我不想等下去了,不是因为清奇的病痛,而是因为,尹清奇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懂过我!”
“师父他懂的!若是我师父不懂你,为什么每次列会,师父都能准确把握到你的心思?这可是你亲自说过的。”白长歌依旧强忍内心的创痛。其实他已经完全知道,纪舞风和尹清奇之间已经结束了。之所以把这些提出来,只是因为他不甘心。
纪舞风再度苦笑:“长歌啊,在你的眼睛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是一个神话。”白长歌毫不犹豫地答道。
“在你师父的眼睛里呢?”
“也是一个神话。”
“这就对了。不管是你自己还是你师父,都觉得我应该是一个神话,一个从不犯错的神话,一个无敌的神话!但是你们都忘记了一件事!”纪舞风满面叹惋,“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不要什么万人瞩目举世敬仰,我只想过点平平静静的日子,我要的是一个理解我照顾我的人,我要的是天伦之乐……”
至此人们终于意识到,尽管纪舞风平时显得很懒散,智慧过人的她不需要花多大力气,就能把一些让其他人人焦头烂额的事处理得轻轻松松,但再有本领的人也是会累的。这么多年的压力累积下来,已经让这位绝世女子的心力严重透支了。拥有武艺精湛的四高手又如何?拥有聪明伶俐的十二钗又如何?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生活。多年来她一直强撑,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
白长歌依旧不灰心:“只要你再给我师父一点点时间,等他恢复武功,恢复身体,恢复信心,这一切他都可以给你的。”
“有些事情不是靠武功,有些事情不是靠身体。长歌啊,你不懂你师父,也不懂我啊!”
白长歌一指指向旁侧的叶云深:“我师父都给不了你这些,他姓叶的就能吗?”
纪舞风默然片刻,缓缓应道:“叶云深能不能给我这样的生活,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和他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这样已经足够了!”
一如战场上的败军之将,白长歌的头重重地垂了下来。
叶云深中途闯入,已经造成了尹清奇的耻辱;纪舞风当众否认了尹清奇,接受了叶云深,并说那是“我和他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对于尹清奇而言,就是耻辱中的耻辱。而尹清奇的耻辱,也是他白长歌的耻辱。
无论相貌、气质、智慧、谈吐、武功还是品格,在他看来,叶云深都无法与尹清奇相提并论的。叶云深能够有今天的成就,纯粹只是运气好罢了。可是为什么,纪舞风居然放弃了尹清奇,选择了叶云深?
阔阔君子输给了无耻小人,这无疑是非常不公平的。
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听在耳里,不相信都不行了。
白长歌朝着纪舞风深深一拜,“师娘,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纪舞风没有挽留,甚至,她还抓住了纪若荷的手,也不让纪若荷挽留。她太了解白长歌和尹清奇了,事情没有公开的时候,尹清奇就已经作出了离开的打算;那么既然事情公开了,说什么都是无益的。
一干掌门人各自摇头叹气。倒不是因为对纪舞风、叶云深或者白长歌失望,只是慨叹世事无常而已。
叶云深和楚无名等人纷纷围了过来。看着叶云深满面的泥水和瘀伤,纪舞风静静说道:“洗完澡,来听风小筑找我。”
返回娥皇殿,桌上的菜早就凉了,大家的胃口也凉的差不多了。就算重新热过,大家也没有了最初大快朵颐的欲望。席上安安静静的,即使是敬酒,彼此也是保持沉默。众人大多只是半饱,作为主客的颜如月,竟然只动了三次筷子。纪舞风只得向颜如月赔罪,并吩咐将饭菜送到各个宾客的房间,以备飨食。
因为叶云深的缺席,原本定于夜间商定的细节谈判延期到了第二天下午。各位主宾纷纷返回房间休息,一时无事。
荷香会馆的客间,楼兰、颜如月、楚无名、唐秋,以及花泪裳和陆忍一齐到了炭盆周围,正中央的三脚架上搁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
“大哥和大庄主之间,怎么可能那么快?来白浪沙的时候,他们俩还你死我活的!”事情的变化远远出乎意料,唐秋似乎一直还没回过神来。
花泪裳撅起嘴巴:“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你是不懂他了,我现在怀疑,大哥未必会懂他自己。”颜如月轻轻笑着,“看开一些吧,事情发展成现在这幅样子,其实不是坏事,而是好事。武林同盟一直担心咱们****教没有诚意,现在好了,风荷山庄和****教连打的理由都没了。”
楚无名却没有这么乐观:“未必!老大和大庄主是好了,那尹清奇和白长歌能甘心吗?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个江湖又会大乱一场。”
陆忍恨恨道:“白长歌那兔崽子,要是再敢乱来,老夫一定打死他!”
“尹清奇和白长歌?一个软骨头一个废料,能做出什么事来?把他们加在一起,也比不了我大哥。再说我还有两位厉害的姐夫呢!”花泪裳满心不屑。
最了解尹清奇和白长歌的是楼兰,所以他的神色也最为凝重:“花花,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尹清奇这个人,做别的事情不怎么样,可是说到练武,他的资质,就算你大哥也比不了。当年无名和许剑纯联手都拿不下他,若是等他恢复筋脉,必定比七年前更为强大。而且,对于尹清奇来说,大庄主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这个人若是变成了一个复仇的疯子,将是很可怕的。”
颜如月笑道:“就让他来吧,咱们这些人,什么事情没见过?”
花泪裳当即附和:“就是,姐夫你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那尹清奇比以前更厉害,想赢我大哥也没那么容易。单靠武功能决定什么?大庄主不会再犯错了。更何况,还有你们呢!”
楼兰的神色依旧凝重:“说起来,尹清奇这个人,还不是最可怕的。”
楚无名的眉头轻轻一抬:“难道白长歌更可怕?白长歌造诣有限,怕是强不到哪里去吧?”
“白长歌武学资质平平,可是这个人的心眼……”楼兰的神色中透出一股心有余悸的味道,“白长歌是个只追求胜利的人。若是他心里有了仇恨,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很快你就会知道,你大哥用的那些手腕,跟他相比只能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