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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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章不速之客(上)

交到听风小筑的驾帖着实令纪舞风和叶云深吃了一惊,因为两人看到,上面注明的是“敕命殿前右军千户,霸州府卓不凡,尚书兵部告身”,鲜红的官印足足盖了五六枚,历历在目。两人都是与官府打过交道的人,只是一眼就完全明白,这个驾帖绝无造假的可能。

左千户巴西木在襄阳府的樊城附近丧命不到十天,右千户卓不凡就跋涉数千里来风荷山庄兴师问罪了!

根据多年与官场打交道的经验两人知道,右千户卓不凡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除了在身手和名望上与左千户巴西木相当,两人再无任何共同之处。和巴西木的赤胆衷肠不同,卓不凡的性格时而爽朗时而深沉,阴晴不定,教人完全无法捉摸。但不论为将还是为官,他都是深谙其道。据说卓不凡手下的将士,对他最大的感觉不是敬,而是怕。然而卓不凡在官场上却左右逢源,不论是武将系统、文官系统、锦衣卫系统和宦官系统,鲜有人不说他的好话。曹正纯不敢用巴西木,也借皇帝的手罢免了很多武将,唯独对卓不凡信任有加,让他带着精兵在宣化府驻防,一来可以防范瓦刺,二来可以随时候命入京勤王。这样一个能文能武,却又不文不武的人,任何人跟他打交道,都得掂量掂量。

饶是纪舞风和叶云深久经风浪,看到这样的驾帖,依旧不免渗出一身冷汗。

送驾帖到听风小筑的海萱始终垂着头,诚惶诚恐,不敢面对纪舞风的目光,更不敢去想象叶云深的样子。当日在襄阳府与按察使薛尚虚与委蛇,她影射****教才是杀死巴西木和锦衣卫的元凶,不想风荷山庄与****教却出人意料地化干戈为玉帛,叶云深和纪舞风更是弃敌对而结情缘。万一叶云深被抓,她该如何向纪舞风,以及楼兰等人和****教解释呢?看样子,凡事还是少耍些聪明的好,否则后患无穷啊!

“世事变幻万千,岂是我们凡夫俗子所能预料?没有谁怪你的。”看到海萱那内疚的样子,叶云深已经隐隐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了。

海萱没有抬头,咬起下唇,声音压得老低:“谢谢姑爷!”

纪舞风托起海萱的臂膀,声音极尽平和:“卓千户来君山,总共带了多少人?”

“只有两名锦衣卫都统。”

没有气势汹汹地大军压境,情况不算太糟糕。然而纪舞风和叶云深并未因此而宽心多少。

纪舞风又问:“卓千户他们到了哪里?”

“大总管已经带他们到娥皇殿招待了!”

最隆重的迎接都是在娥皇殿,这个礼节东方一鹤倒是不至于忘记。

“海萱,你去把楼兰他们找来,就说有麻烦来了!”

纪舞风吩咐完毕,和叶云深一道离开听风小筑,转身急下。

卓不凡的样子和纪舞风往常见到的朝廷官员有很大的不同。或许是久居北地的缘故,这位四十五岁上下,身材长大的千户将军,有着和其身份不甚相符的形貌。被风霜侵蚀的脸孔,没有寻常官员特有的油亮白净,而是又粗又黄,看上去有如枯槁;他的眉毛和胡须稀稀疏疏,全然没有正常武者炯炯有神的风采;再加上他一副歪歪扭扭的坐像,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有气无力的病人,而不是一个身份尊贵的朝廷将军。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位年轻都统,都有着虎虎生威的形貌,都比他更像是正规的右军千户。

“千户大人不远万里莅临敝庄,纪舞风未曾远迎,还望见谅!”

标准的问候,标准的作揖,与官府打交道的礼节,纪舞风始终都是驾轻就熟的。

听到纪舞风的名字,卓不凡的眼睛缓缓张开了。

这一张不要紧,竟令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纪舞风和叶云深同时一震。

卓不凡毕竟是卓不凡,堂堂的朝廷右军千户,就算他的相貌再怎么平淡无奇,只要他的眼睛一张开,那副病恹恹的脸孔,仿佛立刻就有了生命。卓不凡的眼睛是真正的虎目,哪怕只是一瞥,那种刺入灵魂的寒芒便教人无法忘记。

“纪大庄主和叶教主好本事啊!”

紧接着这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一声奇怪的问候,忽然出现在娥皇殿的某个位置。似乎卓不凡并没有开口,但是纪舞风和叶云深分明都听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陆忍的声音是江湖人公认的另类,但是与他相比,这个声音就是另类中的另类。

这个声音是阴柔的极致,类似于女人,但又完全不同于女人,同时完全有别于当朝的太监。它就是阴柔,如此而已。

“纪大庄主和叶教主声震江湖,三湘楚地无人不晓,卓某久仰了!”卓不凡起身还礼。

和方才那个极致阴柔的声音相比,卓不凡的嗓音中气十足,有着成年男人特有的磁性。但这样一来,就令纪舞风和叶云深更为诧异。

一个男人,居然同时拥有雄壮和阴柔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而且,卓不凡似乎还不只是拥有两幅不同的声音。

他还有两幅相貌。从病恹恹的卓不凡到精神饱满的卓不凡,转变只不过是一瞬间……

他还有两幅姿态。适才的问候,等于是一个下马威,已经带着明显的傲慢,但在外人看来,卓不凡并没有开口;开口后的卓不凡毕恭毕敬,一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样子,教你没有办法不生好感……

也许,这个人还有其他的两幅样子……

看来,官场上说他很难缠不是没有理由的。和这种人打交道你得注意了,毕竟他的名字是叫不凡啊……

纪舞风和叶云深都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神色,却无法控制背后不时透出的冷汗。

卓不凡来君山,果真是为了左千户巴西木和一百七十多名锦衣卫的死?

抑或朝廷将以这件事情为突破口,重翻七年前白浪沙和祝融殿的旧账,继而将风荷山庄、****教以及其他各大门派都纳入谋反的名单,一网打尽?

自古至今,没有任何朝廷喜欢江湖这个存在。江湖人才辈出,朝廷也不会是纸糊的。最近这短短半个月时间,主动介入过江湖的只有两位朝廷官员,左千户巴西木和右千户卓不凡。但是,没有任何江湖人敢轻视这两个名字。

杀死巴西木的****教教主古正阳除外,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了。

只是,对于目前的风荷山庄和****教来讲,卓不凡入君山到底是福是祸?

卓不凡没有去理会两人的神情,依旧视若无睹地为纪舞风等人介绍着自己的两位随从:“这位是简都统,这位是陈都统……”

没想就礼节上的事情纠缠不清,草草还礼后,纪舞风径直走上了台陛中属于自己的椅子,而叶云深也选在卓不凡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样他可以一点不漏地捕捉到对方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

“无事不登三宝殿!千户大人来君山,个中缘由,可否告知民女一二?”

“久闻纪大庄主的聪明和美貌,卓某有心一睹芳容,不知可否?”

纪舞风和叶云深同时色变。然而卓不凡又马上大笑,改口:“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

如此阴阳变换,这家伙显然是在试探两人的神经。纪舞风和叶云深的心弦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不得片刻喘息。

“君山这几日的事情,早在岳阳府衙,本官就已经听陈知府说过了。纪大庄主和叶教主放下门户之见,了结一段世仇,避免江湖再起血光之灾,更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姻好,堪称江湖佳话。只是此次过来,本官却不是为两位道喜!”

卓不凡深邃的目光落定在叶云深须发赤红的面上,声调开始变得冷淡:“叶教主神出鬼没的本领,堪称江湖一奇。敢问叶教主,冬月初十这天晚上,你到底去过哪里?”

冬月初十正是巴西木遇害的日子,很明显,卓不凡怀疑巴西木的死与叶云深有关了。纪舞风的心跳,霎时就快出了不少。

然而叶云深却镇定地应道:“当然是岭南。”

“你确定?”卓不凡再一次使上了适才那个阴柔诡异的声音。

叶云深依旧面不改色:“确切地说,从冬月初七到冬月十三这段时间,在下一直都在岭南。前后的那几天,在下在路上。”

“你去岭南做什么?”

“当然是散心。”

“巴西木死了,一百七十多名锦衣卫也死了,叶教主反而去岭南散心,真有闲情逸致啊!”卓不凡的声音有如寒潭之水,“谁可以为叶教主作证?”

“玉堂春的文子!冬月初五在下去约她,冬月十六在下带她回岳阳,不信的话,千户大人可以去玉堂春找鸨母和丫鬟求证。”

纪舞风补充道:“千户大人,文子就在我这里,要不要找她来对质呢?”

“不用了……”

叶云深与文子出去游玩,纪舞风非但没有像寻常女子一样发醋意,反而把风尘女子纳入庄中。如此慷慨大度,简直出乎卓不凡的意料。卓不凡沉静少顷,笑道:“纪大庄主,你这位未来夫婿算不上一个老实人,你可得把他看好了!”

纪舞风轻轻顿首:“谢谢千户大人的提醒。”

“叶教主,能不能摘下你的帽子让本官看看?”卓不凡的目光回到了叶云深脸上。

卓不凡到底想做什么呢?被人像对待疑犯一样问来问去,叶云深心里不免有些窝火。然而卓不凡毕竟是朝廷命官,而且是身份煊赫的命官,以风荷山庄和****教这样的江湖势力,万万是得罪不起的。“千户大人想看的话,在下照办就是!”叶云深摘下火焰顶冠,搁在身边的案几上。

摘下顶冠和带着顶冠的叶云深,从样子上看去似乎没什么两样,那覆盖着整个头颅的赤红,依旧有如熊熊火焰在燃烧。然而卓不凡并未受到太大的震动。多年前神魔劫就已经闻名江湖,而且在叶云深摘下帽子之前,他就已经能从他胡子和眉毛中奇怪的颜色上看出端倪。

卓不凡离开椅子,走到叶云深身边,抽掉他束发用的扎带,让他的头发整个披散下来,继而一缕缕地仔细检查着叶云深的发丝。

卓不凡到底是想做什么?纪舞风和东方一鹤的心里满是疑惑。

“看得出叶教主并没有欺骗本官!”

回到席位,卓不凡恢复了慵懒的样子,声音也再次变得平和。

纪舞风却对卓不凡的举动产生了好奇:“千户大人如此在意叶教主的头发,是何缘故?”

卓不凡并不答话,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示意一旁的简都统交给纪舞风。

翻开锦盒,纪舞风立刻就明白了卓不凡的做法了。在锦盒靛青色的布质衬里上,撇着几撮火红的头发。最长的一撮长度超过六寸,最短的也有两寸长短。

简都统解释道:“我们卓大人在左千户遇害的地方足足翻了三个时辰,总算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有这些头发在手,就不难联想到神魔劫的传说,就不难想到****教的根据地湖南。而伴随着刀魂的传说响彻江湖,也就不难想到来君山质问叶云深。只是,卓不凡作为一个武官,却有毅力在襄阳府附近的荒野中搜寻三个时辰,而且不放过几缕头发丝这么微乎其微的线索。这份细腻,简直能比得上提刑司的专职法医。

还好再战白浪沙的时候,叶云深还带着火焰顶冠,将头发盘了起来。万一被楼兰砍下几缕,那才是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卓不凡接下来的分析,则更令纪舞风和叶云深吃惊不已:“这不是一个人的头发。短的那一束平顺光滑,弹性很好,应该属于某个年轻人;长的那几束弹性差一些,却也不像那些老人的头发干枯易断。如果本千户没猜错的话,他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这等精细的心态,若是不能在官场中混出名堂那也就太奇怪了。

陈都统接过话头:“薛尚那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为了向曹公公邀功,连堂堂的左千户也敢污蔑陷害。可他并不知道,曹公公更不喜欢墙头草的小人。现在,薛尚那条烂舌头再也不能撒谎骗人搬弄是非了。如今他正在襄阳卫所的大牢里,没了舌头,也没了四肢,只能干巴巴等死!”

有明一代的刑罚历来都以残酷著称。然而此刻从陈都统的口中讲出来,倒是有些杀鸡骇猴的味道。

叶云深笑道:“这么说来千户大人此行又要白跑了,因为在下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卓不凡浅笑:“叶教主是个聪明人,应该不难明白我的意思。”

叶云深摇头:“千户大人不妨直说。江湖上的事,在下还算了解,官场上的事,在下可是一窍不通的。”

“那倒未必。本官听陈知府说过,有时候岳阳官府办不到的事,叶教主也能办到。是不是这样?”

“这都是陈知府有心抬举。要是在下真的有这种本领,早就去做官了,又何必做江湖人呢?”

“可是本官以为,就算是真正的官,叶教主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千户大人一定是误把咱们当成白莲教了。”

卓不凡冷冷道:“若是本官真的把你当成白莲教,那又如何?”

似乎卓不凡是铁了心的要把罪责扣在叶云深身上了。如果叶云深真的和卓不凡起了冲突,局势会是非常不妙的。****教由此被朝廷盯上不说,风荷山庄怕是也难逃干系。东方一鹤神色大变,纪舞风的心也越绷越紧,不得片刻松懈。

叶云深的眉心渐渐凛起:“千户大人,如果在下真的成了白莲教,你一定会后悔的!”

一旁的陈都统和简都统同时抽刀怒喝:“大胆刁民,居然敢这么跟我们千户大人说话?”

纪舞风朝叶云深连连使眼色,但是叶云深早已怒火攻心,哪里听的进去?

卓不凡排开两手,示意陈都统和简都统不要轻举妄动,继而舒展神色道:“叶教主,若是本官不来岳阳查看,直接带着这几缕头发前往北京城,你应该知道,以东西二厂和锦衣卫署的本领,找到证据并不困难。”

东西二厂和锦衣卫署的找证据,更多意义上恐怕会是制造证据。叶云深悠然笑道:“没准在下因祸得福,还会与曹公公交个朋友呢!”

卓不凡顿时哈哈大笑:“叶教主果然就是叶教主,就算泰山压顶也能笑得出来。难怪纵横江湖和官场,叶教主始终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叶云深叹气:“这句就夸张了。最起码,千户大人好像就不是很买我的账。”

卓不凡敛起笑容:“如果本官不买你的账,还会允许你继续坐在这里说话吗?”

叶云深不做声了,但是他的拳头却在一点点地攥紧。纪舞风见状起身,在叶云深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握起他的胳臂,弱弱道:“不要莽撞,小心坏了大事……”

叶云深倔傲道:“官场上的人和江湖上的人一样,大多是吃软怕硬的。倘若我一意避让,没准他会真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抓起来。”

纪舞风劝慰道:“也是要看人的。我觉得,这个右千户和大多数的官不一样。”

叶云深倒吸一气:“这个人不阴不阳,比一般的官难缠多了……”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卓不凡的脸孔。对方的脸色异常平静,却也不是无风的湖面那般平静,而是如同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一旁的陈都统和简都统显得异常急躁,不时地在卓不凡耳侧低语,但卓不凡始终不置可否。

“东方先生,两位锦衣卫兄弟想去白浪沙看看,你能带路吗?”

卓不凡无疑是聪明的,他没有让两位都统离开君山本岛,这样不至于让纪舞风和叶云深生疑。

东方一鹤起身稽首:“当然可以!”

“千户大人……”两位都统的表情显得很惊诧。卓不凡不采纳他们的意见也就罢了,但是他们没想到,卓不凡会把他们支到一边。

卓不凡轻轻摆手:“有些事情,我想单独与纪大庄主和叶教主谈谈。在我还没决定回去之前,你们不许离开风荷山庄!”

两位都统很不满意地跟着东方一鹤走了。于是,整个娥皇殿只剩下纪舞风、叶云深和卓不凡三个人影,显得异常寂静空旷。

卓不凡剥开一粒花生,将米粒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其实本官很早就应该知道,像叶教主这样艺高胆大的江湖枭雄,靠震慑一般老百姓的方式去对待是没用的,只能以诚相交。但是本官还是要提醒叶教主,人一时走错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错再错。”

纪舞风微笑道:“民女可以保证,云深以后不会再走错路了。”

叶云深抱拳道:“还请千户大人不吝指点!”

卓不凡问道:“叶教主,****教当年远征风荷山庄,欠下了那么多条人命,朝廷一直没有追究,个中缘由,你可知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教众人已经思考了太多。于是叶云深不假思索:“****教不反朝廷,朝廷自然乐得慷慨。再说了,当年在白浪沙和祝融殿,我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卓不凡摇头笑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那是针对个人的。对于一群人来说,就不是这么简单。****教目无朝廷法纪,在天子的眼皮底下杀人放火,这跟造反有什么两样呢?”

叶云深故作疑惑:“既然朝廷认为我们是在造反,怎么还会任由****教继续招揽壮大?”

“本来朝廷是打算把****教、风荷山庄以及很多武林门派一并除掉的。可是后来经过一番辩论,朝廷认识到了一件事情,最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叶云深和纪舞风同时大惊。两人只道****教是可能被大明朝廷盯上的,却不曾想到,原来风荷山庄和众多门派,也早在不知不觉中上了黑名单。

卓不凡一点也不奇怪两人的意外,继续说道:“形似造反,和打着旗号光明正大地造反,毕竟还是有区别的。****教不反朝廷,这只能算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我们发现,但凡在****教和其他武林门派活动的地方,白莲教就不敢猖獗。”

原来朝廷留着****教和其他门派是为了防范白莲教,叶云深和纪舞风同时苦笑。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假使哪一天白莲教完全销声匿迹了,那么****教和其他门派的好日子是不是也要到头了?

卓不凡又问:“叶教主,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凤凰山庄不明不白地发家,朝廷就真的都还蒙在鼓里?”

叶云深摇头道:“我从来都没这么觉得!因为陈知府那边,我已经给了不少好处了。”

卓不凡点头笑道:“就是这样!本官知道,在你们很多人的眼睛里,陈知府算不得一个好官,他贪得无厌,不捞足油水绝不放手。可是你们要知道,正是因为陈知府,岳阳以只有长沙一半的丁口和田亩,提交了多出长沙一半的赋税。”

叶云深愕然道:“我们塞给陈知府的那些银子,他都上交给朝廷了?”

卓不凡笑道:“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以为,陈知府凭什么能把官帽子戴那么久?”

不光是叶云深,就连纪舞风也大为惊讶,难怪朝廷之所以任由****教重新壮大,只是把叶云深等人当做了争取赋税的手腕和工具。

这次叶云深和纪舞风的心思没有逃过卓不凡的盘算,卓不凡补充道:“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教捐上来的那些钱,本来就是应该交给朝廷的。那些个官员和土财主,搜刮起民脂民膏来,个个都张足了胃口;但是朝廷要让他们捐税,却仿佛要了他们的命似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打倭寇,打鞑子,朝廷四处都要用钱,如果任由他们这样,朝廷岂不早就要饿死了?还是叶教主的办法凑效,不怕他们不给。如今叶教主的办法,我们已经暗中在各个行省推广了。”

“若是有朝一日,在下不想干下去了,那又如何?”

不知不觉间,叶云深已然将纪舞风的双手都握在掌心里。

一阵寒意自指尖蔓延过来,纪舞风惊奇地发现,叶云深的手已经冰凉一片,而且比这冬月里的天气更冷。

“本官觉得,像叶教主这样有责任感,而且有本领的江湖好汉,应该多为朝廷分点忧的!”卓不凡的回应很含蓄。

朝廷之所以放任****教,只是因为****教只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万一哪天****教不再为他们带来利益了,其结果只能是死亡……

叶云深于是知道,走上了这条路,自己彻底是无法回头了……

纪舞风也由此知道,原来让****教放弃打劫,对于他们来说,乃是一个更糟糕的命运……

当叶云深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可以慷慨赴死;然而当他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却已经是身在绝路……

原来最应该退隐的人不是楼兰和颜如月,而是叶云深自己……

“如此说来,不把这两个真正的凶手揪出来,我是不能向大明朝廷交差了。”叶云深的声音,已经变得老低。

“我就知道叶教主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卓不凡合上茶盏,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不过你不是向大明朝廷交差,而是向本官交差。因为,曹公公可以不在乎巴西木的死,但是我卓不凡却不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