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督约使者（中）
回到藏剑阁之后的妮子变得特别安静，每天和文子一起穿梭于工场之间，看着工人忙碌地劳动，并像个师傅一样教文子冶炼和锻造的道理。对于习惯了桃红柳绿的文子而言，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体验。那些汗流浃背的劳动者们，比起金玉其外的财主，以及高谈阔论的读书人似乎都要可爱不少；而锻造场中“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似乎也不是桐木古琴所能演绎的音符。尽管每天都蓬头垢面，文子仍然觉得有意思极了。
妮子只字不提自己在君山的遭遇，许剑纯、小鱼和婷儿等人问起的时候，她总是大力赞扬纪舞风的慷慨和叶云深的大气，并向众人说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只有到了夜晚，与文子一同就寝的时候，她才会趴在文子面前嚎啕大哭，宣泄自己的失落和悲伤。而总是耐心地让她哭个够的文子，眼泪也是大颗大颗地滑落。
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个下午，当文子突然得知，许剑纯独自邀请她到藏剑阁饮酒的时候，她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摆在面前的菜肴越是丰盛，香味越是浓厚，文子就越是觉得，这一天的话题就越是沉重。
许剑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的，他满面涨红，眼睛带血，手里拿着一个青铜酒壶，显然是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文子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臂膀。有了在“玉堂春”的经历，对于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观念已经很淡泊。文子担心他一步留心就会甩个仰八叉，没准还会把整个桌子全部扑翻。
“我没事！”许剑纯打着酒嗝说道。
文子将许剑纯按在椅子上，确定他完全没事了，这才坐到他的对面。
“你告诉我，叶云深那个家伙，是不是不要老七了？”
听到这句话文子相信，许剑纯的头脑其实还算清醒的。
“阁主想多了吧，没有的事！”文子还是撒谎了。眼前的许剑纯实在是无法让他说实话，醉酒状态的男人，要么就是相当脆弱，要么就是相当火爆，情绪不受控制。事实上，见到许剑纯醉醺醺的样子，她就已经考虑到，单独和他见面会不会有些不安全。
“你不用骗我。白浪沙、武林大会、还有后来尹清奇和白长歌的事情，我全知道了！”
风荷山庄的名气实在太大，白浪沙之后的事件又实在是影响太深远，想不在江湖上流传都很困难。文子陷入了默然。内心清醒，情绪激动的男人是最难打交道的。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都一样会伤到他。
“将来你回去的时候，请告诉纪舞风和叶云深，我不怪他们，不怪，真的，我不怪……”许剑纯猛灌一口，继而一脸惨笑，“我许剑纯谁也不怪，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没用，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输给了别人，才导致自己的妹子被人欺负！”
文子依旧没有说话。许剑纯又道：“八年前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连一个出道三年的楚无名都拿不下；我更没想到，身为最年轻的剑豪，却在名不见经传的尹清奇手上一败涂地。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是江湖上最没用的男人；而后来的经过也证明，我确实是！
“父亲死的时候，我没有痛的感觉，几个猪朋狗友死了，我反而伤心难过。藏剑阁的老朋友请我帮忙，我总是推三阻四，那些烟花女子想要什么，我反而倾家荡产地去满足她们……这就是八年来的许剑纯，这就是我许剑纯的八年。像我这样的男人要是不败，那就是对天下人的不公平……
“这七年来，纪舞风一直都在等待，我却一直无所作为；这七年来，叶云深也一直都在等待，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去想过，也许事情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所以如今，叶云深和纪舞风走到一起了，而我和老七，却只能成为边缘人……”
“许阁主言重了吧？”继续听下去，文子担心自己都要变得和对方一样灰心丧气了，“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属于谁，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除非你愿意，没有人能让你觉得低人一等；除非你愿意，没有人能让你真正失败！”
“好，说的好！”出乎文子的意料，许剑纯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说太多就无无异了。一时的输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勇气，再也抬不起头来！”
“许阁主能够看得开，我很欣慰，只是文子希望，许阁主的那些妹子也能这么看的开就好！”
“老七是个明白人，不会沉沦太久；老六天性无争，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老五——我已经把她锁在天井里了！”
文子大为惊讶：“许阁主，你——”
“小鱼是个热心肠，她看不过去的事情，一定要分个是非对错。你说连云中雾这种人都懂得在什么时候让步，我能让小鱼过去大吵大闹，没完没了，让江湖人觉得我们藏剑阁成不了气候，只会添乱子吗？你放心，等过了这段时间，小鱼的气过了，就没事了！”
“话虽如此——许阁主，这么对待小鱼姑娘，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放心吧，我每天都会下天井和她谈心，不会让她一个人坐牢的！”
“许阁主不是还要铸刀吗，你哪来那么多的功夫？”
“刀照铸，话照谈，事照做！我许剑纯能够浪子回头，到底还是因为楼兰和叶云深的刺激，不帮他们铸成这两把刀，我的心不会踏实。感情归感情，感激归感激，我许剑纯从来都是看的很分明的！再说了，没有了叶云深，妮子还是妮子；没有了纪舞风，许剑纯还是许剑纯！”
至此文子相信，许剑纯是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了。一个醉得连步子都不稳的男人，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头脑，的确不容易。
许剑纯再度扬起酒壶，指向君山方向，喃喃道：“叶云深，纪舞风，希望这一次你们是认真的，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在凤凰山庄整整的三日时间里，楼兰把所有的实务工作都交给了海萱去打理，自己则成了纯粹的食客与说书人，餐餐酒足，顿顿饭饱，除此之外，就是和他们讲白浪沙和武林大会上发生的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每当楼兰向众人谈起各个门派，和他一起吃饭的众人都会听得特别认真，甚至有些还拿出了随身笔记，逐字逐句地记录了下来。楼兰觉得，****教上下务实的心态确实值得发扬。在名门正派之中，几乎所有的门派都极力宣扬自己的优点，对于其他门派多少都显得不屑一顾。相反，在被江湖人冠以魔教之称的****教里，这种无偏好性的意识反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体现。
更令楼兰感到惊奇的地方在于，****教众人坐而论道地谈及各大门派印象的时刻，远远没有他们在公开宣扬时表现的那么偏激。即便是一个不甚重要的堂主，在描述田园药仙、雪鸿方丈、离春子道长、映月真人、云中雾等名门正派的领袖时，都能做到公允和恰如其分的评价。没有人因为药仙田园的偏激和固执而否定他在名门正派中所起到的正面作用，也没有人因为云中雾的固执刻板而否认他在黄山派中的地位。要知道，在名门正派之中，觉得云中雾不如邱苍松的掌门人物甚至都大有人在的。****教众人一致认为，云中雾在小事上不如邱苍松得人心，但在坚持门派立场和大局观上，却远非邱苍松可比。这令楼兰感到很不可思议。同时楼兰向众人问起，既然大家能这么看，为何在公开场合，****教一直都在丑化那些正道掌门，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回答说“那不过是舆论需要而已”。
三日的饭局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门派交流活动。借助这些机会，楼兰不仅宣扬了风荷山庄的理念与纪舞风的理想，也重新认识了****教。楼兰觉得，若是武林同盟与****教在很早以前就进行这种类型的交流，也许江湖上的那些风雨就可以避免。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楼兰意识到，借助白浪沙死忌时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对于整个武林同盟来说是意义非凡的。消除偏见的最好方式是交流，如此，楼兰就也越来越理解和推崇纪舞风的倡导了。
时间过得很快，忙完了凤凰山庄的事务，晓晓留在了裴笑书的身边，楼兰、颜如月和海萱辞别凤凰山庄的众人，在王恨的引领下，奔向前往衡阳虎啸山庄的路程。
迎接楼兰一行的是白先生。这个气质空灵的中年男子似乎忘了楼兰在虎啸山庄刺探的事实，在他平静儒雅的面上，甚至没有一丁点惊讶的表情。和凤凰山庄众人礼中有兵，兵而后礼的方式不同，虎啸山庄的队伍没有为难楼兰和海萱，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礼貌和客气，没有拖延半点时间就把字签了。但是，最关键的人物，也就是虎啸山庄的总管，号称“冰魄龙魂”的孟寒却没有出现在会场上，这令楼兰和海萱感到非常意外。
白先生告诉楼兰：“孟总管正在督建祝融殿，公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所以他的签字，只能请两位使者再去回雁峰跑一趟了。”
“这个孟寒的脾气倒是半点没变！”楼兰内心琢磨道。
明知使者到来，身为山庄总管的孟寒竟公然拒接，反而要求他们前往工地见面。这种态度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傲慢了。楼兰隐隐有些窝火，不过他很快又想到，****教既然曾经是武林同盟口中的魔教，要是没有一点脾气就太奇怪了，那么多的****教高层对自己都礼貌恭敬，有一两个出格点的也是正常现象；再说纪舞风已经明确表示过，督约使者这种职务，想不碰点钉子是不可能的。而且，孟寒这个年轻人——有过一面的楼兰无论如何都忘不掉那冷漠清傲的眼神！
再说去一趟祝融殿也没什么不好。随着****教与武林同盟针对局面的结束，青红双剑的使命也宣告完成，离开衡山不过是迟早之事。或者现在去祝融殿还能见到她们的身影，过一阵子，说不定伊人已经离去，再相会只能去几千里以外的四川峨眉山。
从虎啸山庄到衡山不过半日路程。在回雁峰脚下的山门，****教的标志已经被重新挂起。作为临时的寨门，自然没有七年前那般气派与宏大，却也不失雄浑。****教这条巨龙，在经过了七年的潜隐之后，终于再一次抬头了。
和一个多月前死气沉沉的景象相比，如今的祝融殿已是人头攒动，热火朝天。堆积成山的残垣和瓦砾已经被清除一空，一堆堆工棚、石料、木材、砖头和琉璃瓦井然有序地排列着，笔直的地基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雄伟的祝融像也已经竖好了骨架，正在填充黏土和石膏；满目都是挥汗如雨的身影，巨大的滑轮车辆随处可见，整个工地一片繁忙景象。
和约的正式签署是在白浪沙七年死忌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冬月十九，到现在为止，不过区区八九天的功夫。****教不仅整完了废墟上的垃圾，更把祝融殿恢复到了现在的规模，这种效率可谓惊人。
在满目忙碌的景象之中，楼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因为，张可与何君搭建在祝融殿废墟上的小屋不见了，四周也没有她们的影子。
“可儿，君儿！”情不自禁中，楼兰喊出了这两个名字。
颜如月闻言一震：“她们是谁？”
“峨嵋派的青红双剑，到底去了哪里？”楼兰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因为，他有了一个最不好的预感。
青红双剑的名字颜如月自然不会陌生，甚至在白浪沙的战场上，颜如月还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青红双剑正在和楼兰并肩作战，而当楼兰带着颜如月离开的时候，青红双剑又是最早拦截他们的正道人物。尽管在后来的时间里，颜如月已经从楼兰的口中知道，对方与青红双剑不过是师兄妹兼好朋友的感情而已，不过女人的天性，还是让颜如月的话音有了某种变化。颜如月尖着声音说道：“叫的真亲切，还是两个小美人呢！”
楼兰回了一句：“你想哪儿去了？”
颜如月不答话，把头扭向一边。
“楼兰你怎么这么迟钝？颜姑娘是在吃醋呢！”海萱的嘴角已经弯成了一道月牙。
“想知道两位小美人的下落，就找我吧！”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有如冰窖般寒冷。楼兰大骇，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伴着这声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股冰冷的杀气……
“冰魄龙魂！”感觉到迫人的敌意，楼兰赶忙把颜如月拉到了自己的身侧，并做出了防范的架势。
“对不起，在下在江湖上不过是无名小卒，比不得以一人之力，大败我****教诸位高手，有刀魂之称的阁下你！”回答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这种语调与其说是在礼貌和谦恭，不如说是带着挑衅和骄傲更恰当些。
楼兰感到一阵不悦。好在忘了翁几个月下来的熏陶，多多少少让他内心的热血冷寂了些。对于孟寒傲慢的态度，他没有选择回敬，而是谦辞说道：“孟寒兄也许是听错了。楼某只是与叶教主对决，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大败****教诸位高手，而且楼某并不觉得自己赢了叶教主。若是他的‘神魔劫’并非残本，那天倒在白浪沙的肯定是我。至于刀魂这一称呼，更是武林朋友们的过誉，楼某根本承担不起！”
孟寒冷笑一声道：“正气，骨气，志气，勇气，节气——好一个刀魂五要义，这个江湖上能把它们讲出来，而且身体力行的，除了你楼兰不会有第二个人。主公认输，只是以个人身份输给你——今天，你必须再赢一次，****教和风荷山庄的约定才能算数！”
楼兰缓缓摇头道：“我不会为了所谓的输赢和人比武的，这样没意思！”
“可是今天，你非比不可！”孟寒一抚掌，带着钢盔重甲的护教侍卫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各执刀盾与弓箭，将楼兰和颜如月围在中央。从他们浑身散发的腾腾斗气感觉到，其中不乏精锐与好手。
一旁的王恨歪起脖子，似乎是在欣赏着这精彩的一幕。
海萱神色大变：“孟总管，你的玩笑开大了！”
“我没有开玩笑！”孟寒脸上的冷气不断凝结，“今天，我是为****教的荣誉而来。若是楼兰赢不了我，你们也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楼兰嗤笑一声：“楼某不想做的事情，谁也逼不了我的。你当真以为，凭这么点人马，就能拦的住我楼某，就能让我改变主意了吗？”
“未必！”
楼兰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黑漆漆的断剑，已经在他面前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王恨与楼兰的距离不到三尺。对于王恨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回避的距离。不过基于本能，楼兰还是猛地将头部向后一倾……
但是王恨的目标，其实不是楼兰，而是他身前的颜如月……
没有任何悬念，颜如月被拽离了楼兰的怀抱，并被按在王恨的身前。而王恨手中的玄铁断剑，也就势横在了她粉嫩的脖子之上……
颜如月的脸刹那间就失去了血色。作为曾经的圣女，她竟然被****教的五虎要挟，这简直就是以下犯上……
“王恨，你——”受愤怒所激，楼兰体内的战神斗气急剧催生，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青白色的光雾。
王恨笑道：“对不起，楼兰兄！今天这一战，你是躲不过去了。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是胜是败，是生是死，圣女的安全，都会包在我身上的，若是圣女有失，我王恨一定把自己的命赔给你！”
海萱握剑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她没有忘记纪舞风一切以大局为重的嘱托，但是眼下的这番情景，教她如何能够平静？真正令她不能出手的理由，只是因为颜如月在王恨的手里，她不能罔顾颜如月的安全。至于打不打的过，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楼兰强忍怒火，凛然道：“好吧，既然你们的决心如此执意，我成全你们！只是很可惜，楼某的古月弯刀，已经在白浪沙和夜魔刀同归于尽了。没有适手的兵器，楼某会觉得很不自在！”
“楼兰兄放心，既然打算比武，我们不会不有所准备的！”孟寒一挥手，一名护卫便持着托盘，递到楼兰的跟前。
揭开托盘的盖布，楼兰倒吸了一口冷气。映入眼帘的这把武器，实在是太熟悉了。
有如弧月般弯曲的刀形和古朴的绛红色刀鞘，不正是古月弯刀的典型造型么？
“你们，怎么会有古月弯刀？”楼兰的上下唇有些合不上了。
孟寒解释道：“这只是古月弯刀的赝品罢了。楼兰兄的刀技名动江湖，我们早已有不少人在钻研和磨练。不过，这把刀虽是赝品，却是天底下最精良的赝品。普通的刀剑，绝对经不住它的硬砍，一碰就碎！”
楼兰点头，仔细看去，这把刀和真正的古月弯刀还是有所差别的。刀柄上没有红宝石，刻痕也显得相当粗大。抽刀出鞘，差别就更明显了。古月弯刀纹理如云，光芒如水，这把刀则是明晃晃的金属，完全没有柔和的感觉，它只是纯粹的武器罢了。
不过，试着挥舞这把赝品的感觉还算不错。无论曲度还是重量，它都和自己用过的古月弯刀极其接近。所以不顺手的问题已经无需担心了。
祝融殿坡侧的大平地阔逾十亩，曾是****教的集会所在，也是习武切磋的主要校场。这里原本以石板平铺，宽阔平整，但是如今却杂草丛生，边缘也搭盖了许多为石工准备的工棚。****教百废待兴，这里还来不及整饬。枯白的野草其深达膝，为比武增添了许多肃杀之气。
“你打算以一双空手，来接我的刀么？”直到如今，楼兰还没有看到对方的武器。
“当然不会！楼兰的刀技名满天下，我就算再狂妄，也不可能不有所准备的！”孟寒的左臂轻轻一抖，一根长仅尺半的短杖从袖中滑了出来，尾端是苜蓿形状，而顶部则雕着佛堂里常见的莲花。
“这根短杖乃是寒铁所铸，用来当兵器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不过用来防守和格挡，多多少少还是可以起到点作用。”双方兵器悬殊，孟寒笑了笑，算是自嘲。
“有气魄！现在让我看看，你怎么接我的刀！”对方的镇定激起了楼兰的冲天斗志，轻轻将刀一横，楼兰便把力量提到了八成，朝着对方直冲了过去。
一道蔚蓝色的灵气在孟寒的掌心迅速蕴集，紧随着一声疾呼“冰魄龙神功”，孟寒右掌出手。凛冽的寒气登时朝着楼兰拂面而来。楼兰顿时感到，自己的浑身上下仿拂霜冻凝结，皮肤如刀在割，但这似乎还不是最主要的困扰。更大的忧虑在于，自己的动作，竟然慢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