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汉水风云
且说那日兰儿被叶云深救出君山地牢,再也不敢有任何眷恋,一路奋马扬鞭,足足奔波了三个日夜,这才赶到一千多里之外的汉水流域。见到古正阳,又匆匆忙忙地将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因为隔着面具,兰儿无法看到古正阳的表情,然而从师父那喷张的气劲上,她明明能感觉到,古正阳到底还是发怒了。
“兰儿自作聪明,结果弄巧成拙,铸成大错。兰儿辜负了师父的教诲,也令师父脸面蒙羞。兰儿自知罪该万死,甘当责罚!”
知道古正阳的脾气,兰儿不敢心存侥幸。拜伏在地的时候,她的头几乎都要压着地面了。
“当日你曾告诉师父,纪舞风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师父没有重视这点,依旧让你去君山潜伏。如果说有人错了,那也是师父错在先的。此事怪不得你,你起来吧!”和浑身喷张着的气劲相反,古正阳的声音显得十分低沉,那显然是在告诉她,他生气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她。
兰儿依旧垂头道:“师父,如果兰儿当时什么都不做,直接离开风荷山庄,就不会被海萱和纪舞风先后算计。是兰儿的愚蠢败坏了师父的计划……”
“如果一个人遭受失败就得彻底否定自己,师父这辈子岂不是永远都抬不起头了吗?你先起来!”
一只浑厚的手掌,已然伸向了兰儿的面前。兰儿略略犹豫,很顺从地挺起了腰杆。
古正阳环顾众人:“叶云深与纪舞风谈和,与各大门派订立盟约,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龙旷不假思索地答道:“事情是再明朗不过了。叶云深根本就没有把师父放在眼里,为****教复仇雪耻也不过是他的旗号,他真正的目的,是把****教变成他自己的势力。韦大昌曾经跟师父说过,叶云深狼子野心,不能久养,可惜师父你不听……”
古正阳笑了笑,转向冷莫虚道:“你说呢?”
“我是个粗人,懂不了这些。我只能凭直觉断定,叶云深会对教主不利!”冷莫虚的眼睛里闪过一阵幽冷的光。
“兰儿,你说说!”
兰儿沉默片刻,应道:“白浪沙一战,叶云深倒在阵前,随行来的陆忍、唐秋和花泪裳也都成了风荷山庄的俘虏。在这种情况下,叶云深不可能不答应纪舞风的条件。但就算纪舞风付出了自己的身体,在武林大会上,叶云深也没有一味妥协,而是以武力和自己的智慧为后盾,积极争取,迫使武林同盟不敢轻举妄动,也迫使纪舞风不敢提过分的要求。当弟子为纪舞风所囚禁的时候,也是他偷偷溜进地牢放弟子离开的。弟子以为,叶云深还是忠于****教和师父的。要不然,弟子告诉叶云深师父有可能还活着的时候,他的脸色不会那么痛苦……”
古正阳嗤笑一声:“你这么帮他说话,你喜欢上他了?”
兰儿的脸颊微微一红:“师父,这怎么可能呢?”
话音刚落,一记重重的耳光便落上了她的腮帮。兰儿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师父没有惩罚她;而自己不过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就遭到了师父的毒打。捂着火辣辣的半个脸面,兰儿直觉得自己就要哭了。
“你给我记住,永远不要有感情,尤其是对叶云深这种人!”和适才宽宏温暖的话音相比,此刻的古正阳,声音冷厉得令人害怕,“感情让男人变成弱智,让女人变成白痴。我不希望你也失去理性……”
兰儿哭诉道:“师父,叶云深是什么人,弟子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抛弃妮子之后,他不是逢场作戏,就是跟烟花女子鬼混。就算遭遇纪舞风,他也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这种混账男人,就算他的本领再好,弟子又怎么可能看的上眼呢?”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帮他说话?”古正阳冷冰冰地问道。
“弟子不是在帮他说话,弟子只是觉得,是叶云深重新拉起了****教,将来师父要卷土重来,肯定少不得他的支持。弟子不希望师父被龙儿的片面之词影响到,以致做出错误的决定。师父,难道弟子这么想也错了?”兰儿到底没能克制住自己,眼角的泪珠大颗落下。
古正阳的语气毫不见软:“你以为,你能看得到的事,师父就看不到了么?师父只是提醒你,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什么东西是该有的,什么东西是不该有的。师父知道,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说话做事,龙儿都比不了你,可他有一样比你强。他永远能把握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懂得什么人可以推心置腹,什么人只能虚与委蛇。今天的事,你给我当作教训记在心里,师父在意的,并不只是你怎么看待叶云深的问题。”
委屈的感觉令兰儿的面色看起来更加酸楚。意外地得到古正阳的表扬,龙旷这次倒是没有沾沾自喜,而是走到兰儿的近旁,安慰道:“师姐,别哭了,师父是为你好。”
但兰儿哪里是龙旷所能说的动的?看到他越来越近,兰儿忽地怒喝一声:“闪一边去!”
献殷勤换来一声劈头大骂,龙旷讨了个没趣,只得退到一旁。看到两个弟子之间的成见竟是如此之深,古正阳感到很是无奈,叹息道:“纪舞风啊纪舞风——七年前你诱使尹清奇反对我,七年之后,你又把叶云深怀柔过去了——你还不是一般的有能耐!”
在兰儿那里碰了钉子,龙旷只得继续在古正阳面前表现一番,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师父,叶云深和各大门派结盟,跟纪舞风苟合,对师父来说,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啊!”
“是么?”古正阳的笑声里,俨然有着不以为然的味道。
但是龙旷没想到这些,继续进言道:“师父你想想,叶云深能拿回祝融殿,说明****教的威名还在。而****教的威名,就是师父的威名。那尹清奇和白长歌离开风荷山庄,师父刚好可以把他们收为己用……”
想不到龙旷还有这种头脑,古正阳隐隐有些惊讶。
感觉自己的判断得到了认可,龙旷便将想法一股脑儿地抖了出来:“尽管各大门派都答应了跟叶云深结盟,也签署了和约,但这种信任其实是脆弱的。当年尹清奇不过是帮师父做卧底,田园等人就防了他七年;对于叶云深在江湖上的那些动作,各大门派不可能心无芥蒂,只是为了稳住叶云深,同时落个慷慨的名声,作为权宜之计罢了。只要师父耐心等待,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把叶云深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抖出来,别说名门正派,就算是****教里头,叶云深也难得安稳!若是师父愿意,咱们现在就有个办法,去岳阳和衡阳四处发告示,说叶云深出卖了****教,必定会有很多教众对叶云深不满。到时候,叶云深头皮发麻……”
一旁的兰儿顿时倒抽了几口冷气,龙旷带给她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古正阳摇头道:“摆掉了叶云深,师父也不能直接统领****教。你应该知道,像纪舞风、田园、雪鸿他们那些人,从来都没有掉以轻心。”
“师父不一定要亲自统领****教!”龙旷单膝拜伏在地,“若是师父信得过,龙儿愿意取代叶云深执掌教宗,为师父效犬马之劳。师父让龙儿做什么,龙儿就做什么!”
话音还没落下,兰儿的面上已经布满了鄙夷。
而且古正阳的回应也是让龙旷感到失望不已的:“这不是你能干得了的事情……”
一念既定,哪能那么容易放弃?龙旷执着地说道:“龙儿知道自己武功不济,不足以号令群雄。但是请师父放心,自今日开始,龙儿一定重视根基,勤学苦练,早晚不辍!”
“有些事情不光是武功的问题!如果****教的教主那么好当,七年前师父就已经江湖一统了。你不要想当然了,起来吧!”
被古正阳拒绝了两次,继续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龙旷无奈,只得起身退到一旁。古正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骤然间双目精光大作:“兰儿,当日叶云深放你离开君山,你可知为何?”
兰儿微微一楞:“叶云深救同门出地牢,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简直一派胡言!”古正阳冷笑一声,“枉你在风荷山庄潜伏了两年,如今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卧底大多是跟踪别人的,被别人跟踪,不能不说是一个不体面的失败。兰儿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一脸诚恳地放自己出地牢的叶云深,目的居然是利用她。她几乎已经被迷惑了。
山谷里的雪只融化了一半,因为积雪的亮度容易刺激眼睛,而且折射光线,在这样的环境里寻找,要比纯粹的雪景或者没有积雪的地域更有难度。纵使众人个个眼睛瞪得浑圆,像是大海捞针那样仔细地把附近的山谷和山岗搜寻了十多遍,也难得找到半点人的影子。偶尔有些匆忙的身影掠过,那也不过是野兔和飞鸟。
“你们退开!”古正阳命令道。
兰儿领着龙旷、冷莫虚和众侍女隐藏到一块巨石背后,并伸起双手盖住耳朵。
古正阳的身体开始弥漫起炽热的红色,而且越来越鲜艳,那是“神魔劫”的劲力在急剧催生。不多时,山谷里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长啸——
这啸声比跳涧的猛虎还要足足响亮一百倍!纵使捂着耳朵,兰儿等人依旧感到自己的鼓膜有如刺痛般难受。树丛里的鸟雀密密麻麻地飞起,惊慌失措地向空中乱窜;受到惊吓的野兔也没命地在雪地里狂奔——
受巨震的影响,远方山峦上的积雪也变得不安起来,开始大块大块地剥落、下滑,溅起漫天的飞絮——
但是,古正阳所施展的,并不仅仅只是声音——
差不多在啸声出现的同时,古正阳附近的积雪也产生了变化。以他的立足之处为圆心,方圆三丈的积雪都被剥离了地面,在它们之中,甚至还夹杂着蒿草与泥土——
这些雪花并不像自然界的那样纷纷扬扬,而整齐如一地向四方激射——
它们也不像自然界的雪花那样绵软无力,在气浪的驱使下,它们甚至有着摧枯拉朽的能量。所到之处,成千上万的树叶都被打出了斑驳的伤痕,无数的松针、白杨叶都离开了母体,成为这阵雪花的一部分;那些在空中飞窜的鸟雀,在山梁间奔跑的野兔不幸成为牺牲品,无一例外血肉模糊地掉在地上——
而随着气浪的扩散,更多的地面积雪和树顶积雪也加入到了这些利器当中。虽然它们的威力略逊,对于脆弱的生命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在两百步左右以外的某棵树上,终于传来了一声尖利的惨叫。紧接着,一个身影开始急剧下坠——
这一切当然瞒不过古正阳的耳朵和眼睛。事实上,就在古正阳的足底,已经踩住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
以古正阳的力量,驱动它也不过是一伸脚的功夫而已——
破空的呼啸比穿云的箭声更为响亮,它带来的惨叫自然也比刚才的更为凄厉——
“噔噔,噔噔,噔噔噔……”在这惨叫声之外,竟然还有马蹄声出现。很显然,来人已经把马栓在了树后的安全位置。否则,刚才呼啸而过的雪流已经让它一命呜呼。
“哪里走!”另一个身影已在骤然间飞离巨石,冲进树丛。
事实上,在第一声惨叫的时刻,龙旷就已经想到发难了。如今听到对方有马,他当然不会浪费这个在师父面前表现的机会。
即使是顶尖的高手,长途奔袭要赶上马的速度,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在短时间里,尤其是在这树丛之中,却有着足够的施展空间。以龙旷的轻功修为,穿行于这密密麻麻的树林,仍然有着极为广阔的施展余地。
距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龙旷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全身黑色披挂,连披风也是黑色的,仅仅只是在颈间围上了厚厚的白色皮毛。纵使重伤让她的背脊只能贴在马背上,窈窕的身形依旧一览无余。
“应该是个美人吧?”龙旷暗暗地笑着,他开始觉得,追逐变得有刺激性了。
黑衣女子伤势颇重,甚至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所以她的马也是失控的。龙旷左右冲突,三两下就堵住了她的去路。
女子的双眼迷糊无神,但这无损于她的美感。和一般的传统美女相比,她的肤色要黑上一些,而且面线略显硬朗,这个搭配,让她看起来有着一种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卓然英气。而事实也证明,敢于单枪匹马来这里,她还真是个特立独行的角色。
“什么人派你来的?”龙旷拉住马的缰绳,厉声问道。
黑衣女子的脸上泛起浅浅的冷笑。陡然间,她手中的短剑横空划出——
一个重伤得神智都不是很清醒的女人,居然还有这样的速度和爆发力,不得不令龙旷感到惊讶——
只是,能够令龙旷感到惊讶,不代表足以打败龙旷。事实上,就算状态完好,黑衣女子也远远不是龙旷的对手。龙旷只是微微将身子偏了偏,并一把拉过黑衣女子的手臂,黑衣女子便被他整个拽离马背,狠狠地摔在地上。
短剑就插在黑衣女子的身侧,她拼足力气想要把它重新抓住,然而以她现在的状态,做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是莫大的困难。龙旷飞起一脚,短剑便一头扎在了数丈外的一棵树干上,直没至柄。
黑衣女子已经伤得够重,被龙旷重重一摔,更是气若游丝。
只是龙旷仍然没打算放手。宛如鹰爪般的指头,已经钳上了黑衣女子的颈间。
“说,到底是什么人在指使你?”龙旷的声音越来越冷厉。
黑衣女子不看龙旷,将头扭向一边。
“不说是吧?对付女人,本尊有的是手段!”
龙旷的手贴着黑衣女子的胸前下滑了半尺,那是一个敏感的部位。
黑衣女子的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起来。她冷冷地看着龙旷,目光里带着惊恐,但是要强的嘴里,分明就吐出了另外两个字:“畜生!”
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是彻底地激怒龙旷。罪恶的黑手,眼看就要发作了——
背后传来凌厉的剑风,龙旷听得真切,双足一摆,眨眼间飞出丈外。
两名同样俏丽的身形稳稳地扎在龙旷的眼前,一样厚实的裘皮,一样雪白的披风,一样凛冽的短剑,甚至,她们还有着一样冰冷的表情与眼神。
龙旷认得这幅装束。十多天前,兰儿正是穿着这身装扮在他面前出现过。
这两名女子的身份,也正是十二钗中的忆雪和燕子。
“看来‘神魔劫’一门也并非都是英雄豪杰。沈老爷子威名远播,古正阳霸气盖世,叶云深江湖枭雄,但是在他们之后,偏偏出了这么个败类。果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见识到刚才的情景,燕子的血液已经接近到了沸腾状态。
忆雪冷笑一声:“他是龙吗?依我看来,茅房里的蛆虫都比他干净!”
龙旷本来就在火上,如今听了燕子和忆雪的评论,不免更是火上加油,顿时怒道:“区区十二钗,也敢来蚍蜉撼树?”
燕子大笑:“你觉得自己是树吗?姑奶奶告诉你,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倒是很符合你的德性——它特别喜欢妄想,每天做梦都是吃天鹅肉!”
忆雪添油加醋地说道:“别侮辱德性这个词了……”
“看来喜欢送货上门人不止一个。既然如此,本尊就把你们一网打尽!”龙旷的两只手臂,刹那间就有了熊熊的红色萦绕。
“闪开——”
嬉笑怒骂归嬉笑怒骂,对于“神魔劫”的威力,燕子和忆雪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即使施展它的是龙旷,“神魔劫”也还是“神魔劫”!
两人不敢跟龙旷硬拼,只得像蜻蜓点水那样左右摇摆,甩开他的攻击——
但即使如此,龙旷的轻功修为,也不是忆雪和燕子能比得了的。只是纵横了六七步,他就要贴上燕子的后背了——
一味的躲闪不是办法,燕子一咬牙,向着身后猛挥一剑——
龙旷早有防备,抓起燕子的剑尖抖地一扭,燕子的整个人便倒插在空中旋转起来,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
燕子倒栽葱摔落在地上,看上去狼狈极了。当她看清手中的剑,更是吓了一跳,精铁所制的短剑,已经被龙旷扭成了螺旋状——
另一头的忆雪也不轻松,就在她挺剑刺向龙旷胸膛的时刻,龙旷甚至毫不躲闪——
不躲闪不代表不采取对策。龙旷双手手指齐冲,击向忆雪的剑身——
忆雪手持的短剑,竟被他一击打成两截——
而她自己,更是被这一击震得气血翻腾,当场吐出一口血来,倒甩出数丈之遥——
龙旷是经不起巴西木的一刀,也无法对抗巅峰状态的冷莫虚,但他也远远不是忆雪和燕子所能抗衡的对手。败得太快也败得太惨,燕子和忆雪变得踌躇了,这家伙虽然品性不端,但在学武上的天分,确实不可否认。
龙旷的神情和声音变得越来越倨傲:“今天是你们自投罗网,怪不得本尊了!”
燕子和忆雪同时倒退两步。这家伙的强横,已是无效多说,而他的品性,却是更大的问题。在成为十二钗之时,她们早已向纪舞风承诺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但若是真的被眼前这个家伙糟蹋,那感觉还不如死了!
两人的手臂都在同时蓄气,若是龙旷发作,她们就以死了结。
不过龙旷显然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真正动机:“不要试着作无谓的反抗,没了武器,本尊只用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把你们打倒。现在没有人来救你们,你们认命吧!”
“未必!”
树丛之中忽然冒出了大批的黑衣人,足足有四十名开外。除了两个领头模样的,每个人手里都托着一把弩机。
忆雪和燕子几乎喜出泪来。在几乎绝望的情况下,竟然真的出现了救兵。两个人手拉手,渐渐远离龙旷的位置。
眼看到手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龙旷不免有些窝火。但他的脚步刚刚挪动,黑衣人手中的弩机就跟着偏移了一点点。
若是有宝刀在手,龙旷或许敢于一搏,但如今赤手空拳,硬闯的代价实在太大。
无奈之下,龙旷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师父怎么不来呢?”龙旷有些恨恨的感觉。当然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只是说说而已了。若是古正阳真的来了,也不会允许他对这几个十二钗动手的,就算她们是古正阳的敌人。古正阳曾经清晰地告诉他,那些侍女他可以随便享用,前提是只要她们愿意。至于那些江湖敌手,最好还是尊重点,尤其是纪舞风姐妹和十二钗。
黑衣人护送着燕子、忆雪和黑衣女子,一批批地离开了龙旷的视线。
龙旷索然无味地回到了古正阳的身旁,有如打了败仗一般颓唐。
“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么?”古正阳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他会两手空空。
龙旷长吁道:“两名十二钗姐妹,一名黑衣女子,五十多个黑衣人!”
古正阳淡淡道:“还好,你没忘记师父的提醒,没欺骗师父!”
龙旷愕然道:“师父你都已经看到了,为什么还要放他们走?”
“不放他们走,难道你要师父帮你去做那些龌龊之事?”古正阳的声音尽管很轻,却不容龙旷不重视。
龙旷一骨碌跪倒在地:“请师父恕罪,弟子再也不敢了!”
“你这混账东西,迟早会因为女人引起江湖公愤!”古正阳再也懒得理会他了,径直走到一边,“来五十个人调查我们的下落,不少啊!”
兰儿困惑道:“师父,你知道这五十个人的身份?”
古正阳应道:“他们是****教的人!”
兰儿陡然打了个冷颤。现在她终于知道,叶云深释放自己,的确是和纪舞风的共同图谋。要不然,十二钗和****教的人同时出现,这个结果没法解释。同时,这个清晰的信号也说明,叶云深的目标,已经不像他最初时那么可控。“师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兰儿问道。
“这里已经被发现,不适合继续呆下去了,咱们去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去哪?”
“当然是凤凰山庄……”
五里之外的一处民宅被借来用作临时病房,忆雪和燕子手忙脚乱;户外,众黑衣人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有如尽忠职守的哨兵。
“你们是十二钗的人?”沉睡良久,黑衣女子总算睁开了眼睛。
燕子欣喜地点了点头。忆雪端起热腾腾的药汤,舀出一勺子,轻轻吹了两口,这才递到黑衣女子的嘴边:“慢一点,小心烫着。”
黑衣女子摇头苦笑:“没用了,我伤得太重,活不了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不要灰心丧气,勇敢一点,熬过了今天,你就不会有事!”忆雪感到自己有些想哭了。尽管她和黑衣女子素昧平生,但是看到美好的生命在眼前逝去,那种感觉依旧是酸楚无比。
黑衣女子喃喃道:“如今的古正阳,比七年前可怕了不知道多少倍。在他面前,我们实在是太渺小了……”
“他那个徒弟就不好对付!”想到和龙旷对局的情景,燕子依然感到有些心有余悸,“除非江湖上的人能和七年前一样团结起来,否则都会被古正阳吃掉。”
忆雪勉强地笑道:“放心吧,江湖上的新一代高手都很争气。纪大庄主,楼兰,叶云深,楚无名,许剑纯,还有裴笑书他们,不会坐视古正阳祸乱江湖的。”
黑衣女子点头笑了,但她的笑容也就持续了眨眼的功夫:“你们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提醒纪大庄主,冷莫虚已经被古正阳控制了!”
“我会的!”忆雪抹了抹酸楚的眼角,同时她陡然想到,追查冷莫虚是纪舞风安排自己和燕子执行的秘密任务,黑衣女子是怎么知道的?更何况,她追踪兰儿还走到了两人的前面。于是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冷莫虚的事情?”
“因为我也是十二钗的人啊!”黑衣女子的嘴角浮起了浅浅的酒窝。
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十二钗的成员?燕子和忆雪顿时百感交集,喜的是,从来不露头的黑暗十二钗姐妹意外碰面,悲的是,这次见面的场景未免也太悲凉了些——
“我是燕子,她是忆雪,该怎么称呼你呢?”一直冷漠和刚强的燕子,此刻眼角也感到有些湿润了。
“叫我,叫我,叫我……”黑衣女子的呼吸忽地变得急促起来,脸上的血色也在疾速退去。
燕子和忆雪的心里顿时涌起了巨大的恐慌。那块从黑衣女子腰间取出的石头还丢在角落里,带着满满的血迹。事实情况是,以古正阳的绝顶功力,黑衣女子的六腑都已经被震碎。若是这口气接不上来,黑衣女子将难逃一死。能够坚持到现在,黑衣女子已经算是够坚忍了。
“我好痛啊……”最后一番挣扎,黑衣女子的眼睛终于缓缓地合上了。
共事两年,直到如今才见到对方真实的脸孔,却没能来得及知道对方的名字,一个美丽的姐妹就这样撒手而去了。燕子和忆雪心如刀绞,不禁嚎啕大哭。
站在民房外的黑衣人,也各自掉下了滚热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