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朝廷的嘉赏
自当年白浪沙一战后,君山附近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规模庞大的帆影。然而腊月初一上午,从岳阳方向开来的五条身形巨大的楼船,却打破了洞庭湖上的寂静。这些楼船都有着四根以上的桅杆,高度在三层楼上下,横在码头边的飘渺山庄座舰“云海号”同他们相比,只能算得上是矮子。船帆上披挂而下的巨大红绸,以及接连不断的鼓声和喇叭,将喜庆的气氛烘托得特别高涨。
君山的众人大多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情景,纷纷跑到码头观望。因为没接到事先通知,满是疑惑的大总管东方一鹤一面令山庄戒备,一面着人去听风小筑向纪舞风报告。
纪舞风接到消息,当即怔住。倒是叶云深开怀大笑:“朝廷的赏赐来了!”
两人不敢怠慢,只是作了简单准备,便迅速向码头聚集。君山的岸滩上已是人山人海,楼兰、颜如月、纪若荷、楚无名、唐秋、花泪裳、东方一鹤、雪人、张可、何君、王恨,以及众多主事都在其中。见到纪舞风和叶云深的到来,一干庄客纷纷让道,让两人得以站到码头的最前沿。
船队渐渐临近,众人也得以看清船上的相貌。身着大明军服的密密麻麻的兵士整齐地排列在船舷两侧,每侧都有五十人之多;旗舰的船头则列着一群文武官员,湖广布政盛时圭、岳阳知府陈同仁、岳州督抚康少杰都赫然在列。但是令纪舞风和叶云深感到惊讶的,其一在于前次来的右军千户卓不凡卸下的戎装,改穿了一套文官官袍;其二是众文武官员中心那名五十岁上下的太监,手里拿着一个金黄色的丝绸帛卷。纪舞风和叶云深都认识他,他是曹正纯手下的头号人物,司礼监当家孙怀英。
这个排场,比叶云深预想的可是要隆重多了。
楼船在码头上抛锚,首先下来一群二十名上下的兵士,挺着明晃晃的长枪守卫栈道。接着孙怀英第一个下船,卓不凡等人紧随其后。孙怀英面带笑容,走到纪舞风、叶云深、楼兰等人的面前,目光轻轻一扫。
楼船上的鼓声和喇叭声戛然而止。纪舞风和叶云深当即拜伏在地,风荷众人以及****教众人也无一例外地跪成一团,码头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孙怀英拉尖声音高叫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七年前古正阳兴兵进犯,造成江湖惨剧,诚为大逆之罪。幸蒙天道谴贼,元凶伏法,部众殉道,因果报应,故而朝廷不予深究。新生江湖儿女,多有贤明,一富岳州民众,二保地方平安,三解旧日恩仇,造福于国,光耀于世,流为美谈,诚该褒奖。
风荷山庄大庄主纪舞风,聪慧贤淑,慈悲济世,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与****教化干戈为玉帛,当记首功。敕封纪舞风为‘大仁贤女’,授节牌一块,另赏风荷山庄龙舟一条,金五十斤,银三万两;
****教新主叶云深,庙堂良才,慷慨好施,岳州百姓多受其恩泽,与风荷山庄息兵交好,影响深巨。敕封叶云深为岳州、长沙、衡阳三府督抚将军,正六品上,着其每年为朝廷筹集军粮一百二十万担,或供饷银二十万两,三府米市皆受其节制。另赏****教龙舟一条,金五十斤,银三万两;
风荷山庄护庄使者楼兰,与左千户巴西木同宗,临危扶局,力保风荷山庄于水火,弘扬江湖正气,敕封楼兰为君山团练校尉,从七品下,赐‘刀魂’名号,授节牌一块,着其追查巴西木与锦衣卫遇刺一案。另赏楼兰个人金五斤,银三千两。
钦此!”
这封圣旨,怎么看都像是一道披着嘉奖外皮的招安令!
所谓的名号和官职都没什么打紧,有了这封圣旨,朝廷等于是公开承认不再追究白浪沙和祝融殿两大血案,也不再追究新兴****教的起家方式,对于纪舞风和叶云深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好事。但是接受朝廷恩典的同时,也从朝廷那里接下了一大堆的重担,而且这些担子的风险都不小。所谓有得必有失,只是不知道,这种得失到底是福还是祸呢?纪舞风和叶云深呆呆地楞在那里,一时竟有些无措之感。
楼兰起初感到有些奇怪,纪舞风和叶云深受到朝廷的嘉赏也就罢了,自己怎么也得到了一个团练校尉的任命呢?不过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与左千户巴西木同宗”和“君山团练校尉”其实是一个双管齐下的手段,这让他于公于私都无法逃避巴西木与锦衣卫遇刺一案了。朝廷的好处不是白给的,而且皇帝的圣旨也不能不接。
楚无名的脸色显得有些惭愧,因为叶云深当时已经拿下了卓不凡,让楼兰冒充巴西木的同宗并为给事情的解决带来任何效果,反而把楼兰卷入了漩涡。不过楼兰倒是觉得无所谓,因为在他看来,调查巴西木的死因不过是调查古正阳的下落的附加任务而已。
而且,“君山团练校尉”其实是一个很有用的职务。有了它,楼兰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公开为风荷山庄练兵了。尽管他只能练团练兵,也就是民壮,有个朝廷任命总比没有要好的多。
孙怀英摇了摇黄绢:“接旨吧!”
纪舞风依旧低头,接过孙怀英手中的圣旨:“民女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附和的声音响彻码头,有如雷动。
一干人众纷纷起身。孙怀英看了看纪舞风,一脸阴柔的笑容:“朝廷很少过问江湖人的事,不等于不过问江湖人的事。犯罪的要惩处,有功的要奖励,赏罚分明,如此才能彰显皇上的威德。纪大庄主诚为江湖人的榜样,当再接再厉,为江湖平息风波,为百姓谋求安宁。将来朝廷还会继续嘉赏的!”
纪舞风轻轻抱拳,谦辞道:“纪舞风江湖草莽,又是女流,平生的抱负,不过是保住先人的家业,同时为远近朋友尽些绵薄之力罢了。如今江湖人都能得到朝廷恩赏,试想大明百姓,又有谁会不思忠君报国,以谢皇恩浩荡呢?”
流畅自如的应辞和大度雍容的举止,令一众文武个个脸上都洋溢起赞许的笑容。
“传闻纪大庄主的才华就像她的美貌一样无可挑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孙怀英转向叶云深:“皇上宽宏爱民,****教的那些陈年旧账,从此就一笔勾销了;叶教主要的三府米市,如今也都给你了。朝廷的美差,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叶教主,既然皇上和曹公公都能信得过你,你可得兢兢业业,把这份差事给办好了,千万不能再走以前的那些老路,若是不然——”孙怀英运起右掌,当着叶云深的面前划了划,“要砍头的!”
这个提醒也可以说是威胁,叶云深听了,脸上却没有一丝毫愠怒的表情,只是大笑:“在下一直想做件有利于国家的大事,只恨报效无门。如今皇恩浩荡,在下自当尽心竭力,做好自己的本职,不负朝廷所托。****教的过去,在下无法改变,但是在下可以保证,只要****教在我的手里,就永远是武林同盟的兄弟门派,永远是朝廷忠实的子民,永远是各位大人真挚的朋友!”
一席既无谦卑之状,也无傲慢之态,在拉拢距离的同时又能说得大气磅礴的陈词令众官吏惊叹不已。孙怀英不禁赞道:“叶教主就是叶教主,有气魄!”
岳州知府陈同仁哈哈笑道:“下官早就说过,纪大庄主和叶教主是最深明大义的江湖人,有他们在,事情总会圆满得超过大家的预料。你们看看,我没说错吧?”
湖广布政盛时圭捻着他的瘦山羊胡,微微笑道:“本官听说因为有风荷山庄和凤凰山庄坐镇,非但白莲教不敢在岳阳闹事,那些为匪为盗的,在这里路过也大多是绕着弯走。若是陈知府想请世家大族积善行德,只要能抬纪大庄主或是叶教主出面,事情就是十拿九稳。说起来,陈知府是托了江湖人的福啊!”
陈知府点头回应:“确实!要是天底下的江湖人都像纪大庄主和叶教主这样,咱们当官的就要轻松多了。”
楼兰和东方一鹤闻言不禁腹诽:“你个谈得无厌的狗官,高兴的是从风荷山庄得到的好处吧?”
他们这么想一点也不奇怪。自纪舞风执掌风荷山庄开始,已经先后向岳阳府衙“孝敬”了不下三万两银子。
孙怀英一招手,三名锦衣玉带的司礼监太监各自持着一个托盘来到纪舞风、叶云深和楼兰的面前,敕牒、印绶、节牌和赏赐清单都赫然在列。孙怀英解释道:“叶教主与楼兰的军职和军衔都在兵部备了案,所以都是有效的。但是你们听宣不听调,也没有朝廷俸禄!”
楼兰笑道:“江湖人当然还是吃江湖人的饭比较好。我自由自在惯了,若是去了军队,肯定呆不住的。”
“各位大人,请!”纪舞风一面领着孙怀英一行前往娥皇殿招待,一面示意纪若荷带着敕牒、印绶、节牌和赏赐清单前往听风小筑保存。
寒暄的主题无非就是风荷山庄与****教从对抗走向结盟的过程,江湖人老生常谈的内容。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由做官的来谈论的时候,溢美之词永远都要比江湖人多。两个时辰的话盏,几乎有一半用来称赞纪舞风的智慧和宽容,叶云深的干练和大局感,楼兰的坦荡和重情重义,相关的人员也差不多都被赞美到了,比如田园的执着、雪鸿的稳健、离春子的深邃、颜如月的大气、楚无名的英明,等等等等。不得不说官员们的恭维艺术都远非江湖人所能比拟,这些人一开口,就是成百上千的赞美词汇,而且极少重复。起初的寒暄过程笑声起伏,但当藏宝图取代江湖恩怨成为大家话题的中心以后,气氛就开始慢慢变化了。
最开始提出这个问题的是陈知府。作为最接近风荷山庄和凤凰山庄的朝廷官员,陈知府对江湖的动态掌握的比其他人多,而且他还参加过藏宝图大会,自然印象深刻的多:“说起来这算得上是一件怪事。七月份楼兰离开风荷山庄的时候,江湖上开始盛传他身上有楼兰古国的藏宝图;八月初八凤凰山庄办藏宝图大会,本府也是座上宾,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叶教主引冷莫虚出面的一个策略;自从黄山派的邱苍松和华山派的赵本被杀之后,藏宝图好像就被江湖人慢慢淡忘了;直到半个月以前,左千户和锦衣卫被害,襄阳按察使薛尚的案宗里,又提到过藏宝图这样东西……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失踪了又出现,出现了又失踪,每一次现身,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这不能不让人觉得奇怪!”
楼兰一听就感到不妙。楼兰宝藏中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是打算留给风荷山庄、****教、飘渺山庄以及其他武林门派的抚恤之物,若是被这些官场蛀虫盯上,那还不引起大大的麻烦?
一旁的纪舞风、叶云深、颜如月和楚无名等人,听到陈知府的话,也不禁心头陡震!
众官僚的兴致却益发浓厚。湖广布政盛时圭轻轻拨了拨手中的青瓷茶盏,满面微笑:“楼兰宝藏的价值无法估量。只是千年以来,从来都没人找到过它。若是有人走运,把它给挖出来,还真的能富可敌国啊!”
盛时圭的话让楼兰立刻成了众人目光的中心。太监孙怀英挥动手指,上巴合不上下巴地笑着说道:“楼兰少侠,天底下的财物都属于国家,若是你真的有藏宝图,就应该把它交出来,献给朝廷。现在北方连年征战,海疆又有倭寇骚扰,加上修筑长城和治理黄河,朝廷的府库一直不见充盈。交出藏宝图,为朝廷解决财政困难,将来免不了为你加官进爵。到时候你的赏赐,就不是现在这么一点点了。”
太监到底是不要脸一些,其他官员都说得很含蓄的时候,只有他们公然索要。楼兰不禁暗自发笑,我楼某要发财的话,早就发了,哪里用得着什么赏赐?不过表面上,楼兰还是依旧照顾了对方的情面,因为现在的这个场景实在不好发火,楼兰轻笑一声道:“真的有藏宝图的话,楼某哪里还敢在江湖上招摇?那东西几乎让楼某死于非命,就算有,楼某也早就把它丢了。”
这倒是一句实在话。孙怀英不甘心就此放弃:“把它交给朝廷,楼兰少侠就安全了。楼兰少侠真的没有?”
楼兰摊手笑道:“孙公公真的想要,那楼某只好画一张逗你开心了。”
“藏宝图不是没有,只是不在楼兰身上而已!”
众人循声望去,叶云深的神色显得异常沉着,有如泰山不动。
孙怀英再次喜笑颜开:“叶教主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叶云深点头回应:“当然,当日楼兰在樊口被邱苍松和赵本打伤,藏宝图就已经弄丢了。我相信它是去了冷莫虚那里!”
楼兰和纪舞风顿时脸色一紧,然而又听见叶云深说道:“但是冷莫虚在襄阳被人劫走,至今生死未卜,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要找到藏宝图,就得先找到冷莫虚!”
楼兰、纪舞风、以及颜如月和楚无名等人忍不住就要拍案叫绝。借助朝廷的力量来追查冷莫虚的下落,显然要比****教和风荷山庄的力量强大多了。退一步来说,如果孙怀英不上当,他一时也不会就藏宝图问题纠缠不清。
孙怀英的脸色沉了下去,显然是在做进一步的盘算。
陈知府接过了话匣子:“这冷莫虚还真不是个好找的主儿。当日我上书刑部,刑部号令全国通缉了他两个多月,都找不到他的影子。后来左千户好不容易逮着了他,结果左千户被杀,又失去了他的行踪。先前他就滑溜,现在他学精了,要找到他恐怕更不容易。”
叶云深沉默片刻,郑重道:“有件事,我必须解释一下。当日在藏宝图大会上,我们都以为冷莫虚的包裹是偷的,后来才知道,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众官吏的脸色登时就黑了一片。陈知府哭笑不得:“叶教主,你算得上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也能犯这样的错误呢?”
他是在委婉地告诉叶云深,话不能乱说,尤其是有关刑名断案的。
叶云深佯装慨叹:“江湖人之间,恩怨是常有的事,误会也是常有的事。那冷莫虚误会是我偷了风荷山庄的珠宝,我也就误会了他偷的。可是后来找到了楼兰我才知道,冷莫虚的确是救下了楼兰的人。而事实上,冷莫虚包裹里的东西,其实也不是珠宝,而是金银,所以他也不可能偷珠宝。”
卓不凡一声冷笑:“那么叶教主,在你看来,冷莫虚的金银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叶云深略略迟疑:“这就要去问邱苍松和赵本了——”
风荷众人几乎忍不住就要发笑。叶云深不是一般的能编,邱苍松和赵本已经死了,找他们来对质等于一句空话。而且他这句话,显然还有着广阔的回旋余地。
孙怀英作可惜之状:“就算冷莫虚没有偷风荷山庄的珠宝,先从邱苍松和赵本的手中夺取金银,又把楼兰的藏宝图据为己有,就凭这两件事情,也够得上刑部的通缉条件了。”
叶云深依旧浅笑:“孙公公,凡事总要讲个取舍,邱苍松和赵本身为修道之人,却拥有那么多的金银,这本身就非常可疑。再者,冷莫虚经过那么多的死里逃生,对藏宝图的向往已经变成了恐惧。若是朝廷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一条生路,冷莫虚还会不感恩戴德,对朝廷尽心竭力吗?”
孙怀英先是一怔,继而大笑:“叶教主就是叶教主,会办事!”
不愉快的气氛刹那间一扫而空了。风荷众人与一众官吏个个喜笑颜开。纪舞风起身举杯,笑道:“各位官爷,天意向来喜欢弄人,也许冷莫虚和楼兰都不知道,让他们历尽艰辛、几度死于非命的藏宝图是个骗局也说不定。如果真的有什么楼兰宝藏,那它未免也太不吉利了。让我们忘了这样东西,好好感谢朝廷的慷慨赠与!”
孙怀英依旧显得有些不死心:“话虽如此,真的有藏宝图的话,还是请楼兰少侠把它交给朝廷的好!”
“这是自然!”楼兰和纪舞风几乎同时回应。
招待这么大一群官兵可不是件容易事。为了供应五百多人的饭食,风荷山庄的菜地几乎都被拔光,酒罐子也都被喝了个底朝天。另外纪舞风还着东方一鹤带人火速前往岳阳买了一头牛,十口猪。同时,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些官兵为风荷山庄送来了嘉赏,也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纪舞风和叶云深经过商量,最后决定送给每位前来的士兵一匹布帛,纹银五两,官僚人均五千两银票,随从的太监和胥吏则各赏一百两。但最令纪舞风痛心的还不是这些,她最心爱的君山银针,在孙怀英等人的此行里变得只剩下半罐子了。
酒足饭饱,众官兵个个红光满面,腰带充实地离开了君山,纪舞风与众人一直送到码头。君山再次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唯独的区别在于,码头上多出了两条山一样的楼船而已。
进入楼船的船舱,朝廷嘉赏的金银都摆在那里,每条船都摆了五堆。这些财宝并不比纪舞风和叶云深调度过的银票多。但是,看到这么多现货金银,众人的眼睛依旧感到有些昏眩。
“大庄主,可以把他们搬到山庄府库里了吧?”东方一鹤向纪舞风请示。
纪舞风一时不语。倒是一边的叶云深淡淡地说了声:“趁着他们还没走远,找高手带人把它们送回岳阳府衙,要快!”
东方一鹤纳闷道:“为什么?这是朝廷的旨意,再说他们已经在风荷山庄拿了那么多好处了。”
叶云深浅笑:“我只知道,如果不要这批财宝,以后我们跟官府打交道要容易一些。”
东方一鹤迟疑不决。他担心的情况是,风荷山庄最近的开支大得吓人,按照现在的速度花下去,能不能支撑上一个月都很难说。他看着纪舞风,然而纪舞风的态度和叶云深完全一致:“就按云深说的办吧!让王恨护送。”
王恨到君山的第二天,就接到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显然纪舞风已经打算把他当做自己人使用了。同时向着纪舞风和叶云深鞠了一躬,王恨便一声不响地领着东方一鹤差点的人马出发了。
回到听风小筑,纪舞风便再度与叶云深、楼兰、颜如月和楚无名进入自己的闺阁,因为她知道楼兰有话说。
都是最熟悉的人,楼兰便不作任何保留:“楼兰古城那边,我不想去了!”
纪舞风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不想去?”
话到不满处,楼兰的情绪渐渐激动:“若是去拿宝藏,想不被朝廷盯上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我还是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我宁可把它们都埋在土里,也不想用它们来肥那些蛀虫……”
颜如月当即附和:“就是!从风荷山庄拿了那么多好处不上算,朝廷的赏赐也大多肥了他们的腰包。这些狗官实在是太可恨了!”
纪舞风笑而不语,叶云深接过话盏:“楼兰,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解决国事的方式,不能用来解决家事;解决家事的方式,也不能用来解决国事?”
楼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怎么了?”
叶云深淡淡笑道:“江湖人的恩怨你看开了,天下的恩怨你看不开?”
“我怎么可能看的开?”楼兰不无郁闷地凛起了眉头,“至少江湖人都坦荡磊落,让楼某看得心里舒服!”
叶云深又笑:“那些官僚,跟邱苍松、赵本、云中雾比起来如何?”
“这……”一时间,楼兰竟然哑口。真正把邱苍松等人和孙怀英他们放到一台称上去衡量的话,怕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轻重多少的。
叶云深归于沉寂,一边的颜如月却板起了面孔。当初因为楼兰的坚持,她来到君山与众掌门见面,并在****教与各大门派的和约上以圣女的名义落笔,这意味着她作出了重回江湖的打算。哪知道经历过最近一系列的事件以后,心里的不满又开始抬头了。
“楼兰,我以为,我们不仅应该去取出这批宝藏,而且是为朝廷取出这批宝藏!”纪舞风终于再度开口了,“用宝藏来造福天下人,显然比只用来造福江湖人更有意义。”
楼兰撅嘴道:“经过那些官员的手,还可能用来造福天下人么?别说一个楼兰宝藏,就算是十个楼兰宝藏,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不要把事情想的过于糟糕。就算楼兰宝藏只有十分之一用于天下人的福祉,那也算是起到了他应有的作用。你可以回过头来想一想,就算你把楼兰宝藏取出来,交给那些白浪沙和祝融殿的遗孀后代们,他们是不是能够像你预计的那样,把那些钱用在正确的事情上呢?恐怕不一定!也许,他们把钱拿去奢侈挥霍;也许,他们会为了那些钱斗个你死我活,让江湖再起风波……”
楼兰陷入了沉思。纪舞风又道:“人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谁也无法支配事情的结果。人不能因为无法控制结果,就选择彻底放弃。至少你可以选择做事情的方式。比如说,取得了宝藏以后,你大张旗鼓地去和朝廷谈判,让尽量多的人知道你的选择,那么敢伸手的官员就会少一些,因为事情公开度太大……”
楚无名点头,补充说道:“其实为朝廷取宝藏也有很多好处。起码护送的人手不用操心了,盘缠可以找他们报效一些,甚至我们借用朝廷的驿站,随心所欲地换马……你的族人,也不用担心被临近的部族盯上报复了。”
楼兰依旧有些迟疑:“可是把宝藏交给朝廷,那些抚恤该怎么办呢?大庄主你不是又要忙上好多年了么?”
纪舞风的嘴角微微翘起:“就当是我们跟宝藏无缘好了。那么困难的年份都过来了,还怕现在么?”
叶云深起身表态:“这笔钱,还是由我们来还吧!”
纪舞风摇头:“我知道你现在能还的了,但是****教的钱不能动。云深,消化三府米市非同小可,你需要大量的启动资金,也许你在岭南弄的那些钱还不够用。”
叶云深握了握纪舞风的手臂:“这本来就是****教带来的罪过,是时候由我们来还了。再说,我也不是一次性偿还的。”
纪舞风坚持道:“可是,你要留着大批的资金应急!”
“我有主意了!”楼兰甩起一个响指,“我让朝廷选择,若是他们想拿宝藏,就必须给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