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追念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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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古绥德州城正南方向约三十里有个寺儿湾,与寺儿湾隔沟对峙,是一道拔地耸立、陡峭笔直的大石崖。据传说,从古以来,在这大石崖上有一处响马洞,洞的南面出口处在清涧县地师家园则村附近。洞里有无数的金银财宝,洞的两端进口处有三道大铁门。每道铁门上都有上千年的蝎子和蜘蛛守着。一般人谁也不敢进去看看。这传说到底是虚是实?这古绥德州地里,从古以来曾经进过这个响马洞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后来当了南宋水陆兵马大元帅的韩世忠,另一个是做了一辈子响马流贼、威震四方的陈铁牛,再一个就是清朝年间田庄街上一个姓王的武生。

且说韩五钳杀巨蟒出了名,古绥德州地界谁个敢不敬他怕他?随着年岁的逐渐长大,韩五觉得天天守在城内十分腻味和无聊,便经常到城周围的乡村里来逛荡散心。据说,有一次中午时间,韩五恰巧到今日之米家沟村外西北方向一里许的古寺院里来闲浪荡。寺里的小和尚们得知他就是那个钳杀巨蟒、煮蟒肉而食的韩五,立即便将他团团围,不但告诉了他响马洞在哪里,而且还问他敢不敢试着进响马洞去走一回,看看那洞里到底还有些什么?

“响马洞?响虎洞也敢!”泼皮韩五当即夸口吹牛说:“只一个响马洞,怎就不敢进去看一看!”韩五这么一说后,立即就要行动。胆小的乡里人和小和尚们怕他闯了祸,弄出人命大事来不好交待,硬叫他打着火把再进去。当初寺儿湾古寺院的香火兴盛,院内有的是点灯蓖麻油,经众人七手八脚一阵子忙乱,两个小和尚又偷来满满的一大坛油,将一根席草火把从头至尾用油渗了一遍,方才将一头点燃,让韩五拉着它去探响马洞!

韩五打着火把进入响马洞,赶到第三道铁门前时,洞内空空如也!眼见两丈多长的席草火把只点燃剩四五尺长了,韩五犹豫不定了:“没了火把,这回头出洞就得要黑摸瞎揣哩!再进不进去看看了?”独自心里嘀咕间,再次瞄眼朝那铁门内照了照,却猛地看见一年轻女子正倚着一侧门框蹲坐在门坎子上,手里正拿着锥子纳鞋帮子哩!韩五越发觉得奇怪,一时森惊,站立原地,不敢动了:这女子从哪来?是神仙还是鬼怪?没料到那年轻女子竟先开口问讯韩五说:“是谁叫你进洞里来的?”

韩五断定这女子不是神便是鬼。他想试用天上的神仙先吓唬她一下,看她到底是神还是鬼?便随口答话说:“是九天玄女娘娘叫我来的!”没料想那女子一听,只是淡然一笑,说:“你先穿一下这只鞋,看你能不能拿得动它?”韩五低下头仔细一看——好像是一只铁鞋?管他妈拉(拿)动拉(拿)不动,老子先试着踩上一脚再说!韩五一边心里暗自盘算,一边就伸出一只脚去往那鞋里使劲一蹬,只听见脚底“蹭”的一声响,那年轻女子霎时间竟渺无踪影了!韩五不由得再低下头去仔细看——踩在他脚底下的只是一部无字天书,哪里是一只铁鞋!韩五心里顿时有所省悟,忙将那部天书揣在怀里,正待要急忙翻回身来往出走时,只听见洞内半空中依然是那年轻女子的声音又对他说:这洞里是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可属于你的只是一卷兵书和半壁江山!快,快出洞去吧,年轻人,天机不可泄,切记切记!

韩五憋足一口气跑出响马洞来,就慌忙伸手去摸怀里,看那卷天书还在不在?嗨!和进洞前一样,怀里空空的啥也没有!这时,等候在洞口外的人齐围上来,问他洞里边有些什么?韩五就照着老辈子人们传说下的话重新溜了一遍作罢!

旧史书上说韩世忠有兵法遗世,例如:“今之克敌弓、连锁甲、狻猊鍪及跳涧习骑、洞贯习射皆其遗法也。”韩世忠小时没念过书,所以能熟习兵法,常打胜仗,后来还竟又写出了兵法书,就是因为九天玄娘娘点化了他。怀里经常揣着一部无字天书的缘故!

一步岩口降野马

韩五儿十七岁时,正是徽宗崇宁三年。传说,这一年里,绥德州城南七里路上的一步岩山林里,忽有一匹野马横行。凡过往行人,多被野马伤害,轻者致残,重者丧命。贯通州城南北的咽喉要道一步岩山口,一时间,竟路断行人了。为此,州城父老都乞求州府大人挂榜悬赏,招徕武林高手为民除害。不料想那州府大人竟一口回绝,说:“府库空虚,何来赏银!”唯州城内那些平日就怀恨韩五的乡绅富商们心里明白:这位州府大人又想借机敲榨地方,横加摊派了!于是,他们便串通起来向那州府大人说:今州城内外现有两害,州府大人何不以害除害?州城内“泼皮”韩五是一害,州城外一步岩口的野马是一害。只要州府大人能挂榜悬赏于街头,那“泼皮”自恃武艺高强,一定会来摘榜邀赏,或韩五治服了野马,或野马将那韩五吃了,州府大人都有恩德于州城上下之父老。如若真还需要花费一笔赏银。我们甘愿全包了!州府大人何乐而不为?

果然如这一伙人所料,那特为降野马的悬赏告示贴出后,韩五果真当即就给揭了!他不识字,请人看过赏银的数目竟是白银一百两,高兴地说:“五爷有这银两,半年的酒肉饭菜钱足足有余了!”守侯前来揭榜者的衙役便领着韩五去拜见州府大人。到了公堂,报上姓名,州府大人便令衙役快去传唤其父母来当堂划押,却被韩五当即叫住,说:“不用去了!我爹妈早就死了,我作主!”说完,当堂就按了手印划了押。州府大人又问韩五要什么器械,要不要兵丁相助?韩五思量了片刻,只说:“给上我一付最好的辔套就行了!如若行,请大人再现赏我一顿饱饭、一大碗好酒!”

州府大人当即如愿赐赏。只一霎时间,韩五欲去降野马的消息竟倾城轰动。据说,临行之前,那州府大人要敬一朵大红花给韩五佩带在胸前。韩五硬是不接,说:“万一降不了那野马,戴上那红花算个鸟!”说完,不等待衙役兵丁们鸣锣开道护送,就昂首阔步地走出衙门口,直朝一步岩山口去了。

从州城到一步岩山口,只不过七八里路程,七里铺村就在山根底。韩五只顾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于村沟口遇见一个老汉正担了一担黄瓜进城去卖。韩五心里猛地一动,倏地站住,两眼直盯了筐担里那嫩生生的黄瓜,忙开口问说:“大叔!能不能把你这黄瓜给我赊上几根?”老汉抬头一看,见是韩五,就说:“想吃多少尽管拿,赊甚呢!”话音不落,便见那韩五早己经腰一猫,伸出双手,不管粗细好坏,抓了六七根黄瓜,仰起头来,转回身只朝着那老汉笑了笑,便又风风火火地朝前走了。

没待韩五走上山口,那七里铺村前便挤满了从城里撵着来看新奇的市民百姓。自古以来,老百姓的心底有一杆秤:眼见得太阳已经跃向半山腰了,仍不见韩五人影,也听不见山口那老稍林里有什么动静,人们无不提心吊胆,暗自在心里为韩五求神许愿,祈求神灵保佑,千万别让那野马把韩五伤了!那州府大人和同来的那伙乡绅富商、衙役兵丁们早己经等得不耐烦了,正说要打道回城去时,突然间听得山墕口里野马发出“咴——咴”地一阵乱叫。山顶上空飘散起一团团的尘埃。霎时间,只见韩五紧紧地贴身在那野马背上,如离弦之箭,飞跃出一步岩沟口,直冲向七里铺村来了……

州府大人忙喝令衙役兵丁围堵村口,准备捉拿野马。岂知那些衙役兵丁们眼见那匹野马活似烈火一团,龙腾虎啸般地直冲村前扑来,个个忙自抱头鼠窜,竟连州官大人的生死安危也不管不顾了!

韩五任那野马在七里铺村前的河槽里横冲直闯了七八个回旋,双手紧紧的控着辔头,死活不敢松劲,终于强将那野马给制住了。当此时刻,众父老乡亲方才清楚地看见:那野马张着血淋淋的大口,呼呼喘气,仍在原地撒野耍泼,那韩五浑身上下直冒热汗,衣、裤竟被扯了个稀烂,两只手血迹斑斑!

韩五到底是怎样将那野马逮住的?

原来,韩五上至一步岩山口之后,就将那六七根黄瓜紧紧揣在怀里,一口也没舍得吃。他知道野马不会上树,就大着胆子走进那老稍林里,故意大声呐喊、打口哨,引那畜牲出来。不料想大半天时间过去了竟不见那畜牲的踪影。韩五自认倒霉,刚准备下山回哩,那畜牲突然不知从哪儿猛地给冒出来了。韩五就赶紧爬上一棵大树杈,故意斗它撒野抖威,耗它的气力,仔细看它有些什么本事?那畜牲也精灵,撩斗过几次,见咬不着伤不上韩五,就放开蹄子要走,韩五可舍不得让它走,就从树杈上跳下来,紧撵那畜牲一截子,再忙忙爬上另一棵树杈,再撩斗它一阵子,那畜牲也和人一样,对韩五的挑斗十分恼火,撒野耍泼一次比一次更猛、更凶、更恶。就这样,韩五反反复复从树上爬上跳下十多次,越撩斗心里越高兴,直到见那畜生浑身浸汗,水渍明光,显出厌倦,不愿再来上钩时,韩五这才从怀里掏出黄瓜,自己先咬了几口解渴,同时也扔几块给那畜牲。也许是天意如此,那畜牲起先不吃。连续扔了几块之后,吃开了,吃着吃着上钩了,那畜牲竟然乖乖地走近树根下来了。韩五就故意猫下腰去,将一根黄瓜紧握住一头,递到那畜牲嘴边让它伸长脖颈来咬着吃。吃着吃着,竟把什么都忘了。瞅准这个机会,韩五悄悄从腰间解下州官大人给的那付好辔头,据高临下,一个“饿虎扑食”猛窜过去跨上马背,准准地将那辔头给那畜生套上!

既已经跨上马背,套上了辔头,杀蟒吃肉的蛮五,手脚心肠硬得怕死人,那畜牲又能奈何?不听任蛮五摆布能行吗?

韩世忠从军

传说,降了野马归来的当天晚上,那州官大人特地设宴犒劳韩五。酒宴间,得知韩五尚无大名,便顺口说:“不妨就由本官为壮士赠一尊名如何?”韩五说:“行!”州官大人十分高兴,连连称颂说:“好!好!好!像你这样降龙伏虎的英雄,怎能容忍市民百姓们漫街呼唤浑名小号?本官早已经想好了!哪个血性男儿不愿名垂青史?韩壮士不妨就取名世忠,字良臣吧!这,无非是本官的一点祝愿,但愿壮士以勇武报效国家,作一世忠良,流芳千古!”韩五不通文墨,只管海吃海喝,答应说:“行!”宴毕,州官大人当面赏他白银百两,又特意差人去府库内取来银盔银甲、雪白提花锦锻战袍一件相赠。韩世忠不知州官大人的良苦用心,给什么收什么,一一受之不拒。第二天,州官大人又把韩世忠请进府衙,设宴招待。“酒席宴间,又从府库中提出银鞍银蹬一付赐赠世忠,以表厚爱,当场表示愿意保荐世忠到延安府去从军,愿世忠能早日定夺,早日登程。第三天,州官大人再次把韩世忠请进府衙设宴招待。酒过三巡,又拐弯抹角把话题引向从军一事。韩世忠便以实心话相告那州官大人,说,去从军的决心老早就有。只是我兄弟东离西散,这城里只丢长兄一人,叫我总是忍心不下!”那州官大人立即慷慨表白说:“汝之长兄即吾之长兄!只要本官在此奉命职守,世忠大可不必以长兄为念。本官以不能随世忠于马前鞍后为憾事,但愿以尽心关照长兄安居乐业为已任!日后,其他兄妹们如若也能回州城来。本官自将一样以同怀视之!”韩世忠听了,当即双膝“扑通”跪在地上叩谢那州官大人说:“世忠甘愿以死报效国家!大人的恩德,世忠永记心里,一定报答!世忠再别无牵挂了,只要大人有这话,世忠明天就登程上路!”于是,韩世忠便当即告辞回家,说是要和他大哥好好地拉一夜话,让他大哥能在明天畅畅快快地送他出门上路,前去从军……

送走韩世忠之后,那州官大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禁自鸣得意地说了一句:“这韩五,毕竟只是一个粗鲁武夫罢了!”身边一同僚不解其意,竟埋怨那州官大人说:当此时年,西夏兵累犯,边关吃紧,绥德州地正急需韩世忠这样的人!大人何不将他留用于府中,以作生死安危之后盾?不料那州府大人却告诫他那同僚说:汝之所言可谓差矣!秦皇置上郡于此,千百年来多为兵争之地,何曾有过长治久安?那泼皮韩五而今又降得野马,更深得人心民望,正如古人所云,“蛟龙人海,猛虎添翼”,留他在府中,危如伴虎,金兵来侵,抗之不及吾等尚可溜之大吉,泼皮韩五反脸作仇,吾等恐欲溜也溜不掉。是故,奉其以礼,送其远走他乡,吾之上策也!这就是那州官大人的真面目!有道是:

又赠盔甲又赠鞍,急遣忠良为苟安;

以害除害但说破,青天父母一狗官!

天地作合

且不说韩世忠离别家乡登程上路去延安府从军。单说当时延安府的清凉山下,客居着从他乡流落而来的梁氏母女俩人,其母已年迈七旬,其女只十八九岁,名唤红玉,每日以唱小曲、耍枪弄棍赚钱糊口。那小红玉不但武艺好,小曲儿唱得更好,人又长得特别俊,一时间在延安府出了名。这母女二人只卖艺不卖身,闲下来很少与左邻右舍相互往来,因此,这母女二人的身世和祖籍很少为当地人所知。恰于韩世忠从军登程那天晚上,深更半夜时分,梁氏母女俩骤然同时从睡梦中惊醒。互问原因,母女俩竟得相同一梦——一条火红巨龙驮着银鞍银蹬背负白衣盔甲壮士冉冉从北国天际而来,降落于她母女二人客居的茅屋草舍门外,几经盘桓,终于同那白衣盔甲壮士破门而入。梁氏母女俩十分诧异,终不解这同时同梦是凶是吉?其母亲便告诫她女儿梁红玉说:“你还年幼,更不信这人生祸福无常,明晨起来切记不可远离门户!”那红玉女儿竟笑着对她母亲说,“妈妈甭怕!明天真的有那么个骑着火龙的壮士敢进咱门来,不须妈妈你动手,女儿我管教他爬着出去!”

第二天,从早晨直至日落半山,茅屋草舍门外,一如既往,风平浪静。几近黄昏时分了,母女俩掩门而待,仍不见有鸟雀飞过。只一霎时间,忽听得马蹄声如擂鼓般地由远而近,直至窗前门外便停下了。母女俩急忙透过窗孔向外张望,果然应了恶梦:一个白盔白甲白衣壮士跨银鞍银蹬骑一匹大骏马正盘桓于门外,那壮士几次甩缰磕蹬,欲驱马前行,无奈那匹大红骏马只管在原地盘桓,引颈扬鬃“咴——咴”直叫,就是不举步向前。那壮士只好翻身跃下马前来叩门。

梁氏母女急忙开门迎接,问那壮士尊名大姓、从何而来?韩世忠急忙俯首抱拳以礼回答:“姓韩,叫世忠,从家乡绥德来!”

那梁母又问因何事来此延安府地?韩世忠以实相告说:“受绥德州府大人举荐,前来投延安府从军,欲为国家尽忠效力!”

那梁母欣然一笑,手指其女说:“她乃老婶之义女梁红玉,也有志于为国家尽忠效力,你俩既然志同道合,不妨就在老婶面前各显身手,较量一番如何?”

韩世忠心想,巨蟒杀得!野马降得!一个黄毛丫头又会有什么能耐?正要答应说愿意奉陪,话未出口,又转念一想:听话听音,要是比试失手,伤了这窕窈淑女,恐怕难以出得了这孤老婆子的手脚。韩世忠正犹豫不决,转眼之间只见那红玉竟两眼直视自己痴痴而笑!韩世忠只觉得羞愧难耐,蛮悍兴起,不禁脱口而出,说:“请!”

梁红玉闻声,收敛笑容,拉开身手,直扑韩世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