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和杏不是一回事,青梅可以泡酒,而且是古已有之,如炮制成中药,就是乌梅,没事含一粒在嘴里,止渴生津。杏子和梅子差不多。但一旦黄熟,杏却要比梅子大许多,吾乡以北阳高一带出好杏,品种亦多,但最好吃的是外皮青绿、杏肉红黄的那种,是上品,不易得。梅子和杏子之间的区别以范万大的一句诗似乎可以说明:“梅子金黄杏子肥。”大致如此。说到青梅,日本人好像离不开此物,饭团子上总是放一个盐渍青梅。
说到青梅酒,一般度数都不会高,酒席上的轰饮斗勇宜烈性酒,而泡青梅酒最宜绍兴酒或日本清酒,度数低一些方显其温良。那一年在新昌山间喝立波夫人做的杨梅酒,度数亦不高,山间风清,酒味醇正,让人至今不能忘记其味。在国外,常见梨酒,每只酒瓶里都有一只很大的梨子,梨子是慢慢在玻璃瓶里长大的,这样的梨子与别的梨子有不同的风霜雨露,因为酒瓶里有梨,所以喝的时候总觉得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梨子的味道,其实未必。穆涛说他的父亲总是在黄瓜刚刚开始生长的时候就用酒瓶子套好,俟其长大后用以泡酒,滋味想来也不恶。薄荷也可以用来泡酒,新鲜的薄荷叶子,直接泡在酒杯里就可以。我家的南边露台上种了许多盆薄荷,吃面条儿,喝薄荷茶,有时候朋友来了喝酒。现在的酒度数都不会太高,大玻璃杯,倒半杯,再把薄荷叶子放进去,过一会儿再喝,挺好,如果放半年一载,颜色纯绿,会更好。
以青梅煮酒由来已久,《三国演义》第二十一回,曹操与刘备在一起谈论天下大事喝的就是“青梅煮酒”。曹操是个懂酒的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可惜他替“杜康酒”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宣传,至今杜康酒也没有声名大起。昔年读《曹操集》,里边所载《奏上九醖酒法》一文,讲得就是怎样造酒。曹操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曹操集》里有很多的“表”与“疏”都是讲极琐细的事,分香织履,各种器物都细细分条析缕。我读这篇《奏上九醖酒法》,却至今都不知道那个“醖”字是不是就是现在我们通常说的“酝”字,想必应该是。通过这篇奏文,可以想象曹操也是饮酒党,所以对造酒才会格外留意。奏文如下:
臣县故吏郭芝,有九醖春酒,法用面三十斤,流水五石,腊月二日清麴,正月冻解,用好稻米,漉去麴渣,便酿法饮,曰辟诸虫,虽久多完,三日一酿,满九斛米止,臣得法酿之,常善,其上清渣亦可饮,若以九醖苦难饮,增为十酿,差甘易饮,不病,今谨上献。
现在市面上的梅子酒度数都很低,在八九度之间,微微有些甜,像是果子露。但真正的果子露现在却已绝了迹。果子露也算是一种酒,度数仅在三四度之间。买一条三四指宽的五花肉,先放锅里干煸,煸到四面发黄,再用两瓶果子露慢慢煨煮,火要极小,煨两三个钟头,味道很好。做青梅酒,如若急着想喝,有一种“急就”的方法,就是把青梅洗净遂个敲裂,然后泡在酒里,几天后就可以喝到嘴,酒色偏绿,但味道不那么醇厚。梅子酒是越放越好喝,放到后来,酒色转做黄色味道就更好。做梅子酒也可以不加冰糖,但上口苦涩,别是一种风味,苦寒之味也可以算是一种风味。一如赴台终老的台静农先生说过的那种“苦老酒”,但泡几天就喝的青梅酒味道是既不“焦苦”,其酒色也不黑。
在博客上看“二月书房”在做梅子酒,用的像是高度的二锅头,做了像是有几小缸吧,到了年底,应该冲风冒雪地赶去喝几杯。度数高的梅子酒以前还没有喝过,也不知加了冰糖没有?说实在的,味道稍苦的酒也挺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