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竞争上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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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1)

尊老爱幼是国民的优良传统,何况瀛洲市与孔夫子近在咫尺,在瀛洲大地这片热土上被发扬光大到淋漓之至的地步。现在领导比爹重要,孩子比爹重要,时代变了,孔夫子九泉之下也可谅解。如果说给父母过生日是尽孝道,给孩子过三周岁是望子成龙,那么每逢孩子生日都大张旗鼓地通知庆贺,如果不是暴发户摆阔,无异于敛财了。因为大家谁也不好意思空手去白吃白喝,每人都带一份厚厚的红包。

当赵艳把高老去世的消息告诉李局长时,李局长不假思索地说:“派吴子豪代表瀛洲局去吊唁。”

旁边的冯政委说:“这合适吗?高老是咱们单位的老同志了,一直在瀛洲局默默无闻地工作,辛辛苦苦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起码得派个单位副职去,面子上才过得去。”

石峰在旁边说:“我明天有事,去不了。”

“不行,就这样定了,派吴子豪去,其他的人明天另有安排。办公室的人去办这事正合适。另外,赵艳,你通知一下各科室所有的人,明天不准请假,有统一集中行动,等候通知。”

瀛洲市酒店大门前,两个彩色气球一边一个在空中摇摆,十二门披红挂彩的礼炮一字排开静候吉时,鼓风机吹起来的半圆形鲜红的穹天大门贴着金色标语:“庆贺生日快乐。”二十四人的军乐团演奏着欢快的生日快乐歌,间或加个流行歌曲。人行道上的地面摆着两响炮,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像个龙门阵。前来祝贺的车把酒店大院塞得满满的,一直排在大门口外的城市主干道上,一度造成交通阻塞,害得交警专门增加警力,进行疏导交通。

何国栋在门口站着,迎接来宾,热得衣服都湿透了。只见他身穿西服,打着领带,头上打的发蜡滑油光可鉴,皮鞋擦的晶亮晶亮的。行人看见,不住地扭头望着他笑,嘴里说:“怎么这么个傻熊,天这么热,还穿那么齐整。”何国栋妻子则穿着旗袍,紧紧地勒在身上显示出葫芦状的腰肢,纤纤小步一迈,远远地一看,倒真像风中飘荡的丫丫葫芦。不花钱的口红抹得太浓,一张嘴就像个血盆狮子大口。脸上扑的厚厚****被汗水冲出一道道沟壑,深灰色的眼袋描的太浓,让人一看就像刚从坟墓中走出来的风流女鬼。假如不是和何国栋及孩子在一起迎接客人,倒像个站街女。何国栋的小姨子手牵十五周岁的儿子,在门前人缝里乱跑,不时的叔叔阿姨叫个不停,比何国栋强多了。二满面春风,向来客一一点头致意。随着何国栋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张局长、王主任、董经理,身边的妻子笑纳着一个个红包随即塞进手提包里,现在已经鼓鼓囊囊的,好像要溢出来。

“瀛洲局全体领导班子暨在家全体人员恭贺何家大公子生日快乐。”正当何国栋和别人握手言谈之际,李局长率领瀛洲局整个领导班子暨单位全体人员已已经来到台阶下,大声对招待客人的何国栋说。

何国栋撇开客人,欲下台阶,被紧走几步的李局长拉住。紧紧地握住何国栋的手,好像好久不见似的,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瀛洲局全体人员,说:“瞧,除了有任务的,只要是在家都来了。让大家一睹贵公子尊容。”

小姨子一把把儿子推到李局长面前,小家伙又急忙怯生生地躲在小姨子身后。李局长夸奖说:“真是将门虎子,看看这长相,方面大耳、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将来又是瀛洲市一颗璀璨明珠,天将大任于斯人也。”李局长说着,石峰走向前去,把瀛洲局全体人员的红包交给何国栋的妻子,其中包括现在正在办理丧事的高老家属的二百元的红包。

这些人热热闹闹,可吴子豪现正在骂娘呢。“喜庆的事不让我参加,哭丧的事倒派我来了。”可怜吴子豪在老城区拼命挤过混乱的人群,才找到高老住的胡同。靠着胡同口贴的丧纸的标志,三拐两转终于找到高老的家。

高老是瀛洲局的老同志,一生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至死什么也没有混上什么科级干部,只是个科员而已。孩子也没有沾自己一点点光,在一个工厂工作,现在已经失业下岗。

门口熙熙攘攘,见吴子豪提着烧纸,便知道是客人到,就问道:“那个单位的?”

“高老单位瀛洲局的。”吴子豪怯生生地回答说。因为自己连一个副科级都不是,说话没有底气,说是代表瀛洲局来的,别人相信吗?

接客的人朝后面看了,没见后面一个人跟来,接着疑惑地问道:“就你一个人?”

“是的,就我一个人。单位太忙,领导都脱不开身,派我来的。”吴子豪怕高老家属伤心,自己给单位打了圆场。

“真是的,高老在你们单位干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的单位认识高老的人还派个副局长之类的前来吊唁,还亏高老是你们单位自己的人呢?”接客的人斜着眼,瞪了吴子豪一眼,好像都是吴子豪的错,骂道:“真不是个东西,狗眼看人低。”

吴子豪尴尬地要命,真想找拔腿就走。可是吴子豪想,这不怪自己啊,局长安排的,真是有口难辩。随着司宾喊三鞠躬,顿时哀乐骤起,哭声震天。当高老儿子回礼时看到整个瀛洲局只有吴子豪一个人前来吊唁时,羞愧难当,痛心疾首,哭得更加悲切。吴子豪眼巴巴地看着两间小矮屋前搭了个简陋的灵堂,高老面带笑容的遗像高高挂起,那永远不变的慈祥的笑容,好像笑看这世态炎凉。吴子豪看在眼里,不禁感慨万千,流出凄凉的泪水。

想想高老的境遇,又展现自己的将来,就这样混下去难道我吴子豪岂不又是高老一个?“一定要想方设法参加竞争上岗,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买个官当当。”吴子豪心想。

一向不问政事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吴子豪,做什么事从来都比别人慢半拍,当别人都水到渠成找到门路的时候,这家伙现在才痛下定了决心。

李局长开会批评了送礼的人,吴子豪当然不想去碰钉子,况且自己既没有钱又没有门路。所以这几天吴子豪一直唉声叹气,闷闷不乐。

在瀛河西面,紧靠赢河的路边上,有一片未规划的民房,既不让拆迁又不让改造,有眼光的生意人便简简单单地装修一下,挂个灯笼,置一套烧烤用具,摆几张桌椅,摇身一变就成了烧烤店,这样既降低成本又避免城管骚扰。一开始,零星地点缀着三家五户的,久而久之,一家挨一家,变成了烧烤一条街,生意异常红火。每当夜幕降临,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炉火映天通红,微风吹来火花四溅,三个一群,五个一组,脱掉衣服或往肩膀上一搭,或往腿上一放,或者干脆塞在屁股底下一坐,于是吆五喝六,直喝得大汗淋漓。从金陵路隔河望去,灯红酒绿,人影憧憧。倒影在赢河里好像海市蜃楼,虽比不上秦淮河,但也不逊色什刹海。

吴子豪一扫几天的不快,现在也这里喝得正酣。眼睁睁地看着同来的朋友都喝得实在撑不下去了,一个个都甘拜下风醉醺醺地离开,眼前只剩下一个人成了自己的对手,不禁哈哈大笑。看看周围的灯光一个个慢慢地熄灭,仍然留有寥寥几桌,也是一两个人,或勾肩搭背窃窃私语,或旁若无人杠子老虎鸡的大声吆喝,吴子豪顿时感到唯我独尊飘飘然起来。这可苦了烧烤店的老板,即使再晚再不耐烦也不好意思撵走,哪怕是一个人,谁也不愿意把生意往外推,说不定还会得罪哪位大爷,到时候不把你的摊子给砸了就是万幸了。

“老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今天喝酒是海量啊。看老兄红光满面,英姿焕发,喜事指日可待。”朋友说。

“何来喜事?”吴子豪用手支撑着脑袋,歪着头问。

“你单位不是正搞竞争上岗吗?你这工作也将近十年了,干的又不错,肯定能混个科局长干干。”朋友身体往前一靠,生怕别人听见,头几乎顶着吴子豪的鼻子。

“老兄,别寒碜我了。说实话我也想参加,可是既没有钱又没有人,靠什么去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