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大师的哲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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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想和信念是生命中的灯塔(6)

我深信在科学方面,我们是有对事而不是对人的兴趣。当皮埃尔·居里和我决定是否在我们的发现上取得经济上的利益时,我们都认为这是违反我们的纯粹研究观念的。因而我们没有申请镭的专利,也就抛弃了一笔财富,我坚信我们是对的。诚然,人类需要寻求现实的人,他们在工作中,获得最大的报酬。但是,人类也需要梦想家——他们对于一件忘我的事业的进展,受了强烈的吸引,他们没有闲暇,也无心去谋求物质上的利益。我的唯一奢望,是在一个自由国家中,以一个自由学者的身份从事研究工作,我从没有视这种权益为理所当然,因为在24岁以前,我一直居住在被占领和蹂躏的波兰,我估量过法国自由的代价。

我并非生来就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我很早就知道,许多像我一样敏感的人,甚至受了一言半语的呵责,便会过分懊恼,他们尽量隐藏自己的敏感。从我丈夫的温和沉静的性格中,我获益匪浅。当他猝然长逝以后,我便学会了逆来顺受。我虽年纪渐老,但愈会欣赏生活中的种种琐事,如栽花、植树、建筑,对诵诗和眺望星辰也有一点兴趣。

我一直沉醉于世界的优美之中,我所热爱的科学,也不断增加它崭新的远景。我认定科学本身就具有伟大的美。一位从事研究工作的科学家,不仅是一个技术人员,而且是一个小孩,在大自然的景色中,好像迷醉于神话故事一般。这种魅力,就是使我终生能够在实验室里埋头工作的主要原因。

我的人生信念

托马斯·曼(1875~1955),德国作家。1924年发表长篇小说《魔山》,享誉国内外。1929年因《布登勃洛克一家》获诺贝尔文学奖,30年代初,发表了中篇佳作《马里奥与魔术师》。

不管是简单地或详细地,我觉得要将我对人生和世界的哲学概念或信念——或许应该说是我的观点,或我的感情——有系统地陈述出来,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经由图像和韵律间接表达我对世界和人生问题的这种习惯并不适宜于抽象的说明。我现在的情况,倒有点像浮士德被格列卿问到他对宗教的态度时一样。

当然你的意思并不是要考问我,但事实上你的询问与此相似。因为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要说出我对宗教的感觉可以说比要说出我对哲学的感觉容易些。真的,我否认我对精神方面的问题持有任何空论的态度。我一直惊奇于有些人为何那样轻易将“上帝”这两个字说出口——或甚至写之于纸上。对我以及和我同类的人而言,在宗教上,某种程度的谦虚,甚至缺乏信心远比任何过度的自信更为适宜。我们似乎只能以间接的方法来研讨这问题:利用比喻,即伦理的象征,这样可以使这概念与宗教脱离关系,暂时除掉教士袍,而只从事于合乎人性的精神问题之探讨。

最近我读到一位博学的朋友讨论RELIGIO这个拉丁字的来源和历史的一篇论文。这个字的动词形为REI,EGERE或RELIGARE,它的非宗教的意义是照顾、留心、想起等。它是NEGLEGERE或NEGLIGERE(疏忽之意)的相反词,意指专心、挂虑和仔细、谨慎、小心之态度而言——也就是一切不当心和疏忽的相反词。整个拉丁时代,RELIGIO这个字似乎都保持着知觉、良心上的顾虑等意思。在最早的拉丁文学里,这个字的用法就是如此,并不一定与宗教或神的事情有关。

读了这文章我觉得很高兴。我对自己说,如果那样子便算笃信宗教,那么每位艺术家,仅依其艺术家的身份,都可大胆地自认为是笃信宗教的人了。因为还有什么会比不当心或疏忽更与艺术家的本性相悖呢?除了专心、谨慎、注意、深切的关心、仔细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更能显着地表现出他的道德标准以及他与生俱来的特质呢?艺术工作者当然是最细心的人;智慧高的人都是如此,而艺术家以其创造性的才华建造人生和心智间的桥梁,只是此一类型的一种表白而已——或者我们应该说,一个特别令人欣悦的怪物。是的,细心就是这种人最明显的特征:他深切而灵敏地注意着整个宇宙精神的意旨和活动,真理之外衣的更换,正确而必需的事物,换言之,即上帝的意旨。有心智和精神的人,必须不顾那些愚蠢、受到惊讶、依恋于当代颓废和罪恶事务的民众间所引起的恶感,而全心全意地为上帝服务。

那么,艺术家、诗人——由于他不但对自己的作品,而且对善、真,和上帝的意旨都能全心贯注——可以说是一个对宗教虔诚的人了。当歌德用下列词句赞美人的高贵命运时,他的意思就是如此:

思想永远正确的人,永远完美而伟大。

再换句话说:对我这类人而言,有人性才有对宗教的信仰。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人性来自对人类的神化——事实上这根本没有什么根据!当一个人的话日日与冷酷无情的事实互相矛盾时,他在观察我们这些疯狂的人类之后,他还敢尽发乐观的豪语吗?每日我们都看到人类在犯着十诫里的恶事;日日我们都为其前途失望,我们非常了解为何天使们自创世以来一见到造物主对他那可疑的手工显出难解的偏心时,他们就会脸露轻蔑。然而——今天更甚以往——我觉得不管我们的怀疑如何有根据,我们绝对不能对人类心存讥讽和轻视。虽然人类的罪恶昭彰,但我们也不能忘记他在艺术的形式,科学、真理的追求,美的创造,正义的概念等等方面所显露出来的伟大和可敬的特质。每当我们说出人类或人性这两个字眼时,我们便触及一个“大神秘”;如果我们对这“大神秘”已无知觉,那么我们便已经屈服于精神的死亡。

人生的真义

陈独秀(1879~1942),原名庆同,字仲甫,号实庵。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和旗帜,中国文化启蒙运动的先驱,五四运动的领导者,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先行者。代表作有《独秀文存》、《陈独秀文章选编》。

人生在世,究竟为的甚么?究竟应该怎样?这两句话实在难得回答的很,我们若是不能回答这两句话,糊糊涂涂过了一生,岂不是太无意识吗?自古以来,说明这个道理的人也算不少,大概约有数种:第一是宗教家,像那佛教家说:世界本来是个幻象,人生本来无生;“真如”本性为“无明”所迷,才现出一切生灭幻象;一旦“无明”灭,一切生灭幻象都没有了,还有甚么世界,还有甚么人生呢?又像那耶稣教说:人类本是上帝用土造成的,死后仍旧变为泥土;那生在世上信从上帝的,灵魂升天;不信上帝的,便魂归地狱,永无超生的希望。第二是哲学家,像那孔、孟一流人物,专以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一大道德家、大政治家,为人生最大的目的。又像那老、庄的意见,以为万事万物都应当顺应自然;人生知足,便可常乐,万万不可强求。又像那墨翟主张牺牲自己,利益他人为人生义务。又像那杨朱主张尊重自己的意志,不必对他人讲甚么道德。又像那德国人尼采也是主张尊重个人的意志,发挥个人的天才,成功一个大艺术家、大事业家、叫做寻常人以上的“超人”,才算是人生目的;甚么仁义道德,都是骗人的说话。第三是科学家。科学家说人类也是自然界一种物质,没有甚么灵魂;生存的时候,一切苦乐善恶,都为物质界自然法则所支配;死后物质分散,另变一种作用,没有联续的记忆和知觉。

这些人所说的道理,各个不同。人生在世,究竟为的甚么,应该怎样呢?我想佛教家所说的话,未免太迂阔。个人的生灭,虽然是幻象,世界人生之全体,能说不是真实存在吗?人生“真如”性中,何以忽然有“无明”呢?既然有了“无明”,众生的“无明”,何以忽然都能灭尽呢?“无明”既然不灭,一切生灭现象,何以能免呢?一切生灭现象既不能免,吾人人生在世,便要想想究竟为的甚么,应该怎样才是。耶教所说,更是凭空捏造,不能证实的了。上帝能造人类,上帝是何物所造呢?上帝有无,既不能证实,那耶教的人生观,便完全不足相信了。孔、孟所说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算是人生一种行为和事业,不能包括人生全体的真义。吾人若是专门牺牲自己,利益他人,乃是为他人而生,不是为自己而生,决非个人生存的根本理由,墨子的思想,也未免太偏了。杨朱和尼采的主张,虽然说破了人生的真相,但照此极端做去,这组织复杂的文明社会,又如何行得过去呢?人生一世,安命知足,事事听其自然,不去强求,自然是快活得很。但是这种快活的幸福,高等动物反不如下等动物,文明社会反不如野蛮社会;我们中国人受了老、庄的教训,所以退化到这等地步。科学家说人死后没有灵魂,生时一切苦乐善恶,都为物质界自然法则所支配,这几句话倒难以驳他。但是我们个人虽是必死的,全民族是不容易死的,全人类更是不容易死的了。全民族全人类所创的文明事业,留在世界上,写在历史上,传到后代,这不是我们死后联续的记忆和知觉吗?

照这样看起来,我们现在时代的人所见人生真义,可以明白了。今略举如下:

1.人生在世,个人是生灭无常的,社会是真实存在的。

2.社会的文明幸福,是个人造成的,也是个人应该享受的。

3.社会是个人集成的,除去个人,便没有社会;所以个人的意志和快乐,是应该尊重的。

4.社会是个人的总寿命,社会解散,个人死后便没有联续的记忆和知觉;所以社会的组织和秩序,是应该尊重的。

5.执行意志,满足欲望(自食色以至道德的名誉,都是欲望),是个人生存的根本理由,始终不变的(此处可以说“天不变,道亦不变”)。

6.一切宗教、法律、道德、政治,不过是维持社会不得已的方法,非个人所以乐生的原意,可以随着时势变更的。

7.人生幸福,是人生自身出力造成的,非是上帝所赐,也不是听其自然所能成就的。若是上帝所赐,何以厚于今人而薄于古人?若是听其自然所能成就,何以世界各民族的幸福不能够一样呢?

8.个人之在社会,好像细胞之在人身,生灭无常,新陈代谢,本是理所当然,丝毫不足恐怖。

9.要享幸福,莫怕痛苦。现在个人的痛苦,有时可以造成未来个人的幸福。

譬如有主义的战争所流的血,往往洗去人类或民族的污点。极大的瘟疫,往往促成科学的发达。

总而言之,人生在世,究竟为的甚么?究竟应该怎样?我敢说道:“个人生存的时候,当努力造成幸福,享受幸福;并且留在社会上,后来的个人也能够享受。递相授受,以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