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长得像她家“金吉拉”猫咪一般漂亮的女孩,送了我一本猫咪的书。比一般书籍小巧的书本,拿在手上,用红色蜡笔写成的五个大字:《猫咪不要哭》,印在素白雅致的封面上,实时抢眼的揪出心的悸动。
在我最喜欢的交通工具──火车上,闲适的心情处在人人疏离、不受干扰的空间里,我手指触摸着磨砂般纸质的封皮,反复摩挲间,我被迎入一座由雪白猫砂搭建的猫之城堡里。
平时我们视动物为宠物,我们是主人。但这座猫的城堡里,主角当然是猫。名为“达西”的我,将饲养他的人类称为“我的人”,他们的关系是“她是我的仆人,而我是女王”。如此的自负,是因为一首古老祖先流传下来的猫之歌让他明白自己有着猫族的优秀高贵血统,天生要被人类服侍宠爱的。不过,这位女王可是忒煞多情!
选择并认定了所爱的人作为伴侣,为了让自己得到更好的侍候,达西首先给他的仆人上课;仆人必须了解的六个命令──我要出去、让我进来、我要吃饭、给我水喝、摸摸我、别烦我。生活上的训练和共识并不困难,会引来不愉快,产生磨擦的往往是价值观念、感情认定等精神层面的问题(即使对猫和人这两种不同的动物)。
达西有同类朋友,但最爱的仍是“我的人”;他对“我的人”所付出的真心全爱、关怀、慰藉,令人惊讶、动容。很难想象一只小小的猫儿,竟有如此浓烈的感情。而情到深处即是执,当达西发觉“我的人”心有旁骛,没对等的给他完整的爱时,其受伤、生气、嫉妒的种种情绪和人类没有两般。
内敛、有教养的达西不会暴跳如雷,他以冷漠、自我放逐的孤寂来抗议,以离家出走作为报复,也会以拼命吃作为空虚心灵的慰藉(结果把自己变成大肥猫)。
谁说猫儿无情?我饲养的猫也曾因我北上念大学而跟着消失,过了四个月,等我暑假回家,牠才又跑回来,直至现在,家人仍怀疑那四个月牠到底去了哪里?
蒂瑞迪(DeeReady)是住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的新闻工作者和作家。她与达西相伴十七年,在达西往生后,写了这本书,作为达西以一生陪伴她、祝福她、关爱她的回馈。他们之间真挚深刻的感情,让人读到最后也不禁跟着流下清泪。
自认是“爱猫一族”,我曾专家似的介绍猫的优雅、沉稳、干净;如哲学家般爱沉思,如小情人般爱撒娇;不会“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具有独立自主的风骨……但是看了这本“真人真猫真事”的书,才发觉自己对猫的内在心灵层面所知仍有限。
现在回想起来,实际共住的生活里,我一直是以自己的方式在爱牠们。我有洁癖,不能忍受动物身上的腥膻味,便强迫怕水的猫每周都得洗澡;怕牠们在外面染上皮肤病、带回虱子,更是绝对禁止踏出屋门。(还阿Q的认为比起被关在笼子里的猫,整个屋子的活动空间够大了!)于是牠们那好奇、爱探险的灵魂,只好停格在端坐窗台凝望远方的双眸里。看到“我的人”瑞迪总会为达西开一扇窗,让牠自由进出,四处探险,不禁惭愧自己那专制又自我的爱。
过去有人认为爱猫的人至少有三个优点:
愿意付出爱,并且不企盼对方同等的回报。
不求别人奉承阿谀,就像他养猫的时候,也不要求猫一定要来示好。
度量很大,给他身旁的人充分的自由,就像放任他所爱的猫一样。
这是从“爱猫者和猫有类似性格”的说法衍生出的论点。若果如此,由达西身上,我们又看到感情与自由的扞格、牵扯:生命难有绝对的自由!无论身体或心灵。
风筝随风在空中上下飞翔,除非线的那一端松开,除非自身粉碎,它是不自由的;树上的叶片始终依根存活,除非它离枝掉落,而当它能随风飘扬、随尘远行,也是生命枯萎凋敝之时了。
爱,是生命的根源,也是生命的束缚;自由,是生命的本能,也是生命的解脱。唯有挣脱了爱缚,才有绝对的自由;一种和孤独、寂寞划上等号的自由。
吊诡的是所有的动物(尤其是人),大都是贪心的想同时拥有两者。而且更多的是自己要当个不受束缚的自由人,却又渴望温暖,却又用情网网住对方,不予他自由,是不是?
生命的牵扯,不就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