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年,是郑和下西洋六百周年,七月十一日“航海节”这天,台湾、大陆、台港澳及全球各地华人区都有庆祝活动,有系列座谈会、展览会、纪念大会等,大陆各港口的二十一万艘运输舰船,更同时齐声鸣笛一分钟。
热闹的庆祝活动,对应着这些日子,台湾渔船在钓鱼台海域,屡屡遭到日本巡防舰的骚扰、驱逐、扣押的事件,不禁让人陷入悲哀、气愤与错愕、颠倒交相混淆的情境中。
人类一再制造历史,也同时遗忘历史。除非自身处在政治或历史所造成的悲剧困境里,(如台湾渔民的不平等待遇),大部份的人关注的是眼前的、现实的生活;除非正蒙受政治或历史光环的庇荫之恩,大部份的人仍是懵懵不知“帝力于我何有哉?”
一位从英国皇家海军退休的潜舰舰长,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曾经沿着欧洲大航海家的路线航遍世界。他爱好中古世纪的历史,在研究古老地图和海图时,意外发现一个可能改写世界历史的线索,于是他花了十五年的时间,走遍全球,广泛搜集古地图及各种文献资料,佐以东西方断简残篇的证据,和航海知识、天文学,证实中国人比哥伦布早七十年,就发现了美洲大陆,且在麦哲伦前一百年便已环绕地球,探勘了南北极、南北美洲,以及横越太平洋到达澳洲。
从孟西士(GavinMenzies)这本厚达六百页的《1421中国发现世界》里,我们看到明成祖永乐年间,中国强大兴荣、世界各国俯首称臣那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盛业;看到郑和奉命带领史上最大的舰队,往外拓展外交的盛况。
一百多艘巨大的宝船,每艘船长度约一百四十公尺,宽度五十四公尺,可以运送两千吨以上的货物。作者形容:
“无论从建造工艺、运货量、损害管制、武器、航程、通讯能力……每一方面,中国人都领先欧洲好几个世纪。不管是谁挡在路上,郑和都可以轻易将其摧毁。就算是集合全世界其他国家的海军对抗中国,也不过是一群沙丁鱼进了鲨鱼老大的地盘。”
当然,这支庞大舰队的远航,目的是宣扬国威、结交友邦,作为文明强国的中国,无意侵占其他国家的土地和掠夺资源,纯粹是“宣德化而柔远人”的和平之旅。
中国大陆在纪念郑和时,也打着同样的口号,为扩张海权,增强设备,下了“与邻为善,与邻为伴”的和平批注。我们愿意相信中国人是爱好和平的民族,不是吗?
孟西士五岁前,是由中国褓姆照顾,长大后也几次“回”到中国,他对中国有着十分特别的感情。从他的字里行间,处处可见他对中华民族的景仰热爱,对中国文化的惊艳崇拜。因此,穿过历史长廊,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地大物博的中华帝国。
除了硬件设施,孟西士更发现明成祖朱棣的伟大胸襟和宽广视野,如包容佛教、伊斯兰教、印度教的存在,常向宗教学者请教,宝船远航时,也有佛教高僧与其他宗教领袖同行;让知识分子及各专家一起出海,增广见闻同时,地质学家、冶金学家能沿路探勘地质、矿物,大夫可以寻找各国药草、偏方,植物学家则能传播粮食、农作物……在上位者的用人智慧,促进了各学科的发达;那时,中国科学之深度、广度,皆居世界之冠呢!
其他,如从饮食、穿着、生活习惯各方面,以欧洲的粗俗、野蛮、落后,衬托出中国人的豪华、富贵、优雅;欧洲人以打仗侵略,设立殖民地,来开疆辟土,中国人是藉由通商、文化影响来发展外交。
孟西士认为中国人在永乐十九年至二十一年(1421~1423)之间,几乎已航遍全世界(他坚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这种说法)。后来的哥伦布、狄亚斯、达迦马、麦哲伦、库克等航海家,他们是带着早就画好旅途目标的海图,“重新”发现“新的大陆”。他说他们得感谢中国的明成祖,及其手下几位勇敢又老练的太监司令官──郑和、周满、洪保等人。
随着宝船舰队的航行,中国的丝绸、青花瓷、玉器、青铜、陶器……被带至世界各地。除此,亚洲鸡被带到南美洲,船上养的狗遗放在太平洋沿岸岛屿及新西兰等地,长颈鹿、鸵鸟、犀牛等动物,则从非洲飘洋过海来到中国。
不只动物“四处”流通、繁殖,西红柿、甘署、菠萝、木瓜、椰子树、稻米、玉米、甘蔗、香蕉、棉花等植物,也都是借着宝船载运至各地培育、传播。孟西士认为这是中国对世界文明最大的贡献!再者,那几年中国人踏遍各大陆,难免随处留情,炎黄子孙的血液也就窜流在其他种族里。
《1421中国发现世界》出版后,造成轰动畅销的热潮,但国际间对它的评价是毁誉参半。尽管孟西士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搜证、钻研,投入大笔金钱造访各地,但牵涉到“改变历史”的严重性,我想,引来争论和攻击也是免不了的。
史实的部份,交给历史学家。
不论千古风流人物,万世睥睨盛业,终究会烟灭灰烬,让人欣喜悸动的是,时间流逝、朝代递嬗中,所留下的生命智慧与文化遗产。
透过西方人的笔,回顾已知的历史,邂逅未知的版图。身为中华儿女,不禁油而生出“大家子弟”的雍容、优雅与温厚、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