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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狼图腾草原魂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几句儿歌勾勒出一幅美丽祥和的草原风光。湛蓝天空下,温润肥沃的青草地,不只是牛羊马群的命脉,彷佛也是滋养人类心灵的宁静梦土。

这本二○○五年年初甫一出版,即畅销、震动海内外华文世界,被誉为“旷世奇书”的《狼图腾》,让我们明白草原的复杂、多样和严酷。还有,一般人对狡诈凶猛的野狼,更少有好评,如言人“狼心狗肺”、“狼狈为奸”、“大色狼”……尽是恶毒负面的形容词。也是从这本书里,才了解狼对草原的重要性,及牠在游牧民族心中的尊贵地位。

作者姜戎,三十多年前,以北京知青的身份,到内蒙古边境的额仑草原插队落户十一年。在存留大量狼群的额仑牧场里,他与蒙古人一起生活、住蒙古包,成为牧养羊群的“羊倌”,甚至钻狼洞、掏狼崽,亲手养了一只小狼。在草原,他与狼战斗,与狼朝夕相处,透过狼,他观察草原人与草原狼的性格、精神,思索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差异。再经过三十年抽丝剥茧的深入研究、探索,完成这部洋洋洒洒五十万字,让人读来荡气回肠的长篇小说。

温和的草食动物,是游牧民族食物和经济的主要来源,狼则是草食动物的最大天敌。每每一群狼一次的袭击,就是一场结局是横尸遍野、惊险惨烈的战争。虽然如此,蒙古人却不赞成将狼全部歼灭,因为狼同样是毁坏草原四大害──老鼠、野兔、旱獭、黄羊──的天敌;唯有狼的捕食,才能抑制牠们超速的繁殖,才能减轻草原的破坏。

草原人懂得草原上的矛盾与平衡。

蒙古人认为草原是“大命”,其他动物,包括狼和人都是“小命”,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命,“大命没了,小命全都没命!”所以他们保护草原、心疼草原,因为它们太薄太虚,怕的东西太多:怕踩、怕啃、怕旱、怕山羊、怕马群、怕农民、怕开垦、怕人多、怕人太贪心、怕超载……

在蒙古人的观念里,腾格里(长生天)是父,草原是母,狼正是腾格里派来保护草原的。千百年来,草原牧民死后,和西藏人一样采用“天葬”,不同的是弃于荒野的尸体,是交由狼处理。他们相信狼将人的身体啃尽之后,会将人的灵魂带回腾格里。蒙古人畏狼,更敬狼,狼如图腾般神圣,也担心狼没了,他们的灵魂就上不了天!

作为精神图腾的狼,是草原的保护神,是承载灵魂升天的使者,更是军事教育家。作者从实地观察中,看到狼的聪明与超人的耐性。黄羊跑得比狼快,白天,狼躲在山后头,静静的看着黄羊埋首吃草,直到黄羊吃得撑到四条腿并不直才下手;也会在黄羊憋一夜尿,天白之际才冲下去猛追,黄羊无法边跑边撒尿,跑没多远就颠破尿袋,后腿抽筋,跑不动了。

作者也从狼群围剿羊群马群时,懂得勘测地形、气象、时机,懂得侦察、布阵、伏击、奇袭等高超战术,领教了草原狼卓越的智能与组织性、纪律性。

于是,他灵光一亮,为什么成吉思汗及其子孙,仅用十几万骑兵就能横扫欧亚?为什么犬戎、匈奴、突厥、蒙古等一些文盲、半文盲的军事将领,能把华夏泱泱大国打得山河破碎,改朝换代?原来他们拥有这一大群伟大优秀的军事教官,让他们有着清楚实战的军事观摩,以及与精锐狼军队长期作战的经验,而善战的蒙古战马,亦是出自蒙古狼的训练呢。

“蒙古草原狼给了草原人最强悍的战斗性格、最卓越的战争智慧和最出色的战马。这三项军事优势,就是蒙古草原人震撼世界的秘密和原因。”作者兴奋的发现“狼子兵法”更胜于“孙子兵法”!

姜戎这位汉人,从狼的奥秘与价值,再进一步深思:长久以来,中国内忧外患不断,屡遭欺凌压榨,是否因农耕“文明羊”般胆小软弱的性格;而中华文明得以延续至今,即是靠着“狼性”游牧民族一次一次的“输血”;中国值转型改革之际,要振衰起弊,更须注入狼图腾积极、进取、强悍的精神……

随文游走在狼性、家畜性、人性之间,享受作者精炼的文字功力,在惊心动魄的情绪起伏同时,我也不禁反复思惟,从游牧走向农耕,走向工商,走向科技,烧荒、垦荒、滥砍、滥伐,草原变沙漠,绿地成瓦砾。人类改变自然生态,成了文明人,文明的定义为何?人性真的强过兽性吗?

《狼图腾》是一部大气磅礡、阳刚十足的叙事小说。狼的凶狠噬猎令人不忍睹,但是牠们谨慎、聪明、勇敢、顽强、不屈不挠的精神,又让人敬佩。而狼群打食,不只自个儿吃饱,更照顾妻儿和群中老弱病残的情义,以及互助团结的齐心齐力,都是让人汗颜、感动的。

尤其,看到大狼王为了让家族有逃跑的机会,以自身为诱引,被猎人追逐、狂奔,跑到全身痉挛,跑到喘破肺泡,跑到灵魂出窍,仍会用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蹲坐、不动,如石兽般尊严、神圣。

尤其,未睁眼即被豢养的小狼,天生拒绝服从,拒绝被牵锁、被囚禁的性格,终于为了挣脱、冲断束缚,吐尽最后一口血。人狼情深,主人陈阵泪如雨下,抱住小狼,和小狼最后一次紧紧碰额头、鼻子;不忍小狼撑着剧烈颤抖的前腿,勉强挣扎端坐,陈阵拿着铁锹,在牠倒下之前,朝小狼后脑砸下去,让牠如真正的蒙古草原狼,硬挺至最后一刻……

那一刻,我热血冲上脑门,酸得两行泪水直淌。

狼啊,狼啊,你揪出了人类灵魂的原始、自由与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