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社会每有战乱,总有一些大德护卫道场,愿与寺庙共存亡,像缘德禅师者,勇敢、慈悲、智慧之人也。兵难不离是勇,叫人念佛是慈,随兴回话是智。尤以问战争取胜之道,回以“不知道”,真智仁勇之大德,此岂非禅心之功用也。
回向
有一个农夫,礼请无相禅师到家里来为他的亡妻诵经超度。佛事完毕以后,农夫问道:“禅师!你认为我的太太能从这次佛事中得到多少利益呢?”
无相禅师照实地说道:“当然!佛法如慈航普度,如日光遍照,不止是你的太太可以得到利益,一切有情众生无不得益。”
农夫不满意道:“可是我的太太是非常娇弱的,其他众生也许会占她便宜,把她的功德夺去。能否请您只单单为她诵经超度就好,不要回向给其他的众生?”
无相禅师慨叹农夫的自私,但仍慈悲地开导道:“回转自己的功德以趣向他人,使每一众生均沾法益,是个很讨巧的修持法门,回向有回事向理、回因向果、回小向大的内容,就如一光不是照耀一人,一光可以照耀大众,就如天上太阳一个,万物皆蒙照耀,一粒种子可以生长万千果实。你应该用你发心点燃的这一根蜡烛,去引燃千千万万支的蜡烛,不仅光亮增加百千万倍,本身的这支蜡烛并不因而减少亮光。如果人人都能抱有如此观念,则我们微小的自身常会因千千万万人的回向,而蒙受很多的功德,何乐而不为呢?故我们佛教徒应该平等看待一切众生!”
农夫仍是顽固地说道:“这个教义很好,但还是要请法师破个例。我有一位邻居老赵,他对我可说是欺我、害我,能把他除去在一切有情众生之外就好了。”
无相禅师以严厉的口吻说道:“既曰一切,何有除外?”
农夫茫然,若有所失。
人性之自私、计较、狭隘,于这位农夫身上可以完全看出。只要自己快乐,自己所得所有,管他人的死活?殊不知别人都在受苦受难,自己一个人怎能独享?如论世间,有事理两面。事相上有多少,有差别,但在道理上则无多少无差别,一切平等。等于一灯照暗室,举室通明,何能只照一物,他物不能沾光?懂得一切的人,才能拥有一切;舍弃一个,就是舍弃一切。舍弃一切,人生还拥有什么呢?
听不懂
王辅益是个非常发心的信士,除了工作以外,只要有空就往东禅寺里跑,常常帮园头师种菜浇水,要不就帮典座师劈柴煮饭。如果碰到无名祥师对信徒说法,或与学僧小参开示时,他总聚精会神地用心听讲。
有一次,王辅益在禅堂外静然地望着学僧,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禅姿,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刚巧,无名禅师从他身边经过,问道:“你为什么叹气呢?”
王辅益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无名禅师再问道:“平常你发心帮忙寺内的工作,听闻佛法也非常用心,可以说身口意都在法海里泛游,为什么你要叹气呢?”
王辅益答道:“不瞒禅师,我的烦恼是因为我听不懂佛法,禅师您对学僧们开示的佛法,例如‘祖师西来意’、‘狗子有佛性否’、‘即心即佛’、‘如何是宗门中事’、‘如何是佛’、‘如何是本来面目’、‘道在何处’……每当我听到这些佛法时,我就好像雾里看花,不知所云。禅师!为什么我这么用心听讲,还是听不懂呢?”
无名禅师道:“以前德山禅师见学僧入门便棒,临济禅师见学僧入门便喝,雪峰禅师见学僧入门便道是什么,睦州禅师见学僧入门便道现成公案放汝三十棒。历代祖师大德有的尽其一生参究一个公案尚不能开悟,可见学禅必须要用心去参,而不是用听的。”
王辅益仍不解似的问道:“但要如何去参呢?”
无名禅师道:“就参此听不懂!”
王辅益至此若有所悟。
参禅,要参话头,这是不得已的方法,因为总要借助一种标示,集中自己的精神,统一自己的意志,主要就是不让你胡思乱想。禅师们所提的话题,如西来意、本来面目、庭前柏子树等,本来就不是易懂的问题,但参究下去,这些话头像一把钥匙,会启开人生和宇宙的奥秘之门。无名禅师要人参“听不懂”,不亦宜乎!
立地成佛
无德禅师教徒非常严格,在他座下有一位沙弥,在走夜路时不小心踏死了一只青蛙。
无德禅师知道了以后,就非常严厉地教训道:“你怎么可以随便踩死生灵呢?这是犯了杀生根本大戒,为免业报轮回,你到后山跳悬崖去舍身谢罪吧!”
沙弥一听,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这才知道闯下大祸;只好拜别师父,万分伤心地走到悬崖,预备殉身谢罪。往下一看,哎哟!峭壁悬崖,只要往下一跳,立刻粉身碎骨。此时命在须臾,沙弥心想:跳下去,必死无疑:不跳呢,违背师父的指示。这可怎么办呢?沙弥左思右想,真是进退为难,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就在他哭得伤心的时候,有一个屠夫刚巧经过此山,看到沙弥跪在路旁哀哀痛哭,便上前问道:“小师父!你为什么在此哭得如此伤心?”
沙弥回答道:“我踏死一只青蛙,师父要我跳崖自杀,以忏悔谢罪!”屠夫一听,顿时悲从中来,悔恨万分道:“小师父啊!你不过无心踏死一只青蛙,罪孽就这么重,要跳崖才能消业。我天天杀猪,屠来宰去,满手血腥,这罪过岂不无量无边,不知有多深多重。唉!小师父呀!你不要跳崖自杀,让我跳吧,让我来代你谢罪赴死!”
屠夫一念忏悔心起,就毫不迟疑地纵身朝悬崖一跳。正当他随风飞坠,眼见就要命丧深谷时,一朵祥云冉冉从幽谷中升起,不可思议地托住了屠夫的身子,救回了他的生命。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个典故,大概即源于此!罪业,在佛法里不是严重的问题,所谓严重,是造了罪孽不肯忏悔!忏悔的法水可以洗净一切罪业!即是受戒的人,不怕犯戒,只怕不悔,因为破戒不重,破见才严重哩!
水车原理
无相禅师在行脚时,因口渴而四处寻找水源,刚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青年在池塘里打水车。无相禅师趋前向青年要了一杯水喝。青年以一种羡慕的口吻说道:“禅师!有一天,如果我看破红尘,我一定会跟您一样出家学道。不过我出家后,不想跟您一样到处行脚居无定所,我会找一个隐居的地方,好好参禅打坐,而不再抛头露面。”
无相禅师含笑地问道:“哦!那你什么时候会看破红尘呢?”
青年答道:“我们这一带就数我最了解水车的性质了,全村的人都以此为主要水源,若找到一个能接替我照顾水车的人,届时没有责任的牵绊,我就可以找自己的出路,我就可以看破红尘出家了。”
无相禅师道:“你最了解水车,如果水车全部浸在水里,或完全离开水面,会怎么样呢?”
青年说道:“水车的原理是靠下半部置于水中,上半部逆流而转,如果把水车全部浸在水里,将无法转动,乃至会被急流冲走;同样的,完全离开水面也不能车上水来。”
无相禅师道:“水车与水流的关系可说明个人与世间的关系。如果一个人完全入世,纵身江湖,难免不会被五欲红尘的潮流冲走;假如纯然出世,自命清高,不与世间来往,则人生必是漂浮无根,空转不前的。因此,一个修道的人,要出入得宜,既不抽身旁观,也不投身粉碎。出家光看破红尘还是不够,更要发广度众生的宏愿才好。使出世与入世两者并立,这才是为人处世和出家学道的正确态度。”
青年听后,欢喜不已地说道:“禅师您这一席话,真叫我茅塞顿开,您真是我的善知识。”
一个人如果对世间五欲六尘的生活太执著,热烘烘的贪爱会烧昏了头;如果太舍弃世间的观念,也会冷冰冰的了无生气。吾人的生活,最好当放下的时候放下,当提起的时候提起,好像水车,要合乎中道原理才好,所谓有出世的思想,更要有入世的事业,诚不虚也。
不辱国体
了元禅师,江西人,俗姓林。十九岁时,曾参学于圆通居讷禅师。圆通居讷禅师一看到他风韵飘逸的气质,就赞赏道:“相貌和气质,好似雪窦禅师,佛门之龙象。”后来了元禅师在云游时,到了江西庐山,便随侍在开先禅师左右,悟入般若空性,并成为开先禅师的入室弟子,并且嗣法为其门人。
了元禅师五十五岁时,任金山江天寺住持,其时朝鲜僧统义天法师渡海来朝中国,问法受道,到处迎饯,犹如王公大臣。一天,义天法师到了金山,前来参访了元禅师,了元禅师待他如一般云水僧——自己坐在禅座上,要义天展具行礼才肯接待开示。随侍义天的官员杨杰看到了元禅师如此怠慢贵宾,急忙说道:“禅师!义天僧统是朝鲜佛教领袖,是我们的国宾,不可以把他看做一般的云水僧!”
了元禅师不以为然,回答道:“义天是朝鲜的僧统,是我们的国宾,但不可废佛门之礼。他既穿僧服而来,即是僧众,当然要依禅门挂单规矩,怎可以改变呢?”
杨杰仍然劝解道:“禅师!他不是大宋僧伽,他远从国外来,不必要以中国禅门之礼待他!”
了元禅师坚持道:“禅门没有内外。义天既来我国参访云游,我们应以中华之礼接待,尤其更应以佛门戒腊先后为序,你一再要我苟且随俗,诸方将笑我失去人天眼目,如此,将何以表华夏之尊与圣教之师法呢?”
义天僧统对了元禅师的道风不以为忤,行大礼参禅以示敬法。因此,了元禅师的声名更加震动朝野。
六十多岁时,了元禅师游方至京城,蒙哲宗皇帝召见,钦佩其不辱国体的行谊,并赠赐“佛印”封号。
佛印了元禅师,在禅宗史里是一位非常幽默风趣的禅者,尤其和苏东坡交往,所有禅门唱和、公案、轶事,真是脍炙人口,中国社会老少皆知。但禅师也有其刚正不阿、严肃无比的一面,所谓“宁教老僧堕地狱,不拿佛法做人情”,金山江天寺禅门高风实由如佛印禅师等所树立。千余年后,吾人应向佛印禅师敬礼!
岂曾混淆
有一位云水僧在参访时,路过一位老太太所管理的庵前休息,他问老妇人道:“师姑!这座庵堂除你之外,还有其他的眷属吗?”
老婆婆:“有!
云水僧:“怎么没有看到呢?”
老婆婆:“喏!山河大地若草若木都是我的眷属呀!”
云水僧:“无情不是有情,那些山河草木何曾是师姑的样子?”
老婆婆:“那你看我是什么样子?”
云水僧:“俗人!”
老婆婆:“你也不是出家人!”
云水僧:“师姑!你可不能混淆佛法。”
老婆婆:“我并没有混淆佛法呀!”
云水僧:“俗人主持庵堂,草木皆成道友,你这样不是在混淆佛法是什么?”
老婆婆:“法师!你不可这么说,要知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何曾混淆?”
宇宙万有本是一体的,心、佛、众生是无差别的,吾人却硬是要将此一体割开,作无差别的分别,故世间之上,是非善恶,情与无情,甚至男女异类,世出世间诸法,就对待不已了,若以一真法界而言,如老婆婆者何曾混淆?
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