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风一般从身边掠过的男人,要不是那人腰测明黄的令牌在艳阳中发出熟悉的光芒,他真的已经识不得那已多年不见的小主子了。
月前就已写信告知小主子老爷身体欠佳,望他速回探望,可是等了又等也没见到小主子回来,而老爷的身子也是药石无灵的毫无起色,显然已是日落西山之势,怕是等不了太久了,于是夫人只好命他来天山上对小主子师父冒着打破不许来寻的约定,去到山顶去找主子。
谁知道刚到山下,就看到那早已成人,身姿挺拔的男人扬长而去。
立即调转马头,“驾!”希望赶紧追上那不知道是有别的事,还是搞错了方向竟向着与家相反的方向奔跑的主子。
“少爷!少爷!”看着那不管不顾,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依然故我而去的男人,他感到一阵无力,小主子的武功真的深不可测,他策马而行竟然却离那徒步而行的主子越来越远。
“沈萧!”怕主子是离家久了,已经忘记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呼唤他,所以男人为了追上他只能冒着不敬的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听到呼唤,沈萧立即回过头去,看着那骑着马在追着自己的男人,深纂的眉头向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变的舒展开来,反身向那来人奔去。
“少爷……”看到主子眼中那因为看到自己而冒出的欣喜之色,男人万分感动的看着那像老爷一样英姿飒爽,却又随着夫人的精致外貌的小主子,激动的热泪盈眶。
“是不是芸儿让你在此处等我?是不是她没有走远?她在什么地方等我?!”抓下那骑于马匹之上的男人,他迅速的问道。
“啊?!”听着那一连串的问题,他知道主子似乎误会了什么:“小少爷,是我,李忠啊!是夫人命我来这找少爷,带少爷回家的!老爷的情况不太好!我们快些回去吧!”
“……”凝固在脸上的期冀,男人本就纷乱的情绪,在听完来人的话后更加郁色。
“少爷!少爷!咱们快些回去吧!别的事以后再说吧!大夫说老爷承不了太久了,回去晚了就怕连老爷的最后一面都……老爷可是日夜都念叨着少爷你哪!”知道那么说很残酷,但看着那明显眸中有着挣扎的主子,李忠不得不连忙劝说道。
“不……我要先去找她,带着她一同回去,你先回去!”不行,如果现在放手,现在放弃,她也许就永远都不可能是他的了。
“少爷!”诧异的听着小主子的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很快!我会很快找到她!告诉爹,我很快就会回去!很快!求他再等我这不孝儿子几天!很快!很快……”
“少爷!回来!少爷!”看着那神色恍惚的主子,喃喃着突然转身就这样离开,李忠连忙飞身上马追去。
……
苏州街道上,远远的看着人群中的那抹粉色,妇人拉着身侧的姐妹其势汹汹的向那冲去,尖锐的音调一副刻薄的嘴脸说道:“呦~看看,看这是谁出来了,这不要脸的狐狸精竟然青天白日的就跑上街了,怎么,身上的骚味让你晚上在勾引不到人了?大白天出来找安慰?”窑子里的小婊子,专门勾引别人的丈夫为她一掷千金,弄的她现在只能卖了大宅,住进现在那栋旧房子,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撕碎了她。
“这伤风败俗的衣裳,也只有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才穿的出来,害人眼。”另一个女人扯着她身上那薄如蝉翼的轻纱,附和着说道。
并未回话,只是努力的拉回那受制于人的衣衫,红妆低着头想要离开那里,只希望她们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咄咄逼人。
“哎呦,这是急着去哪啊?连个话都不回!当婊子当的再无情也该对饲养你的‘金主’说句谢谢吧!还是你那软语只能对着等着爬上你床的男人说,对着女人就成哑巴了!”拉回那欲逃走的女人。
呲……妇人手上的纱应声与她身上的部分分裂成两半,如雪的肌肤立即裸露在阳光之下,周围围观之人一片感叹,贪婪的看着那平时花钱都看不到的‘美景’展现在眼前。
“啊!”双手护住身子,红妆一脸惶然,拉住那仅剩的半片薄纱,努力的让它遮的更多,那用来遮掩肩膀与手臂的薄纱虽然只是起到朦胧作用,但那一旦被撕去,却向是撕去她最后的尊严,让她感觉自己正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
“婊子还知羞?呵呵……”妇人笑的很是张狂。
一件外衫从天而降的披在了那正开始蜷缩的人儿裸露的肌肤之上。同时那本站在一旁的妇人惨叫着摔向了墙角。
“贱人也知道痛?”轻挑秀眉,芸娘那优雅的语气像在讨论着天气,拉紧那在她把自己外衫脱去给那女人的同时就覆在她身上的娉柔的青色外衣,扶起那微缩的女人,向着一旁的客栈走去。
她知道,她看不顺眼的‘东西’,自然会有人帮她教训。
“谢谢你……”包房内,没了那一双双探视的眼睛,终于感觉那揪紧的心脏能够得以放松的红妆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那带着白纱的女人,道谢着。
“……”愤然,全然的愤怒,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老远就听到那仿若记忆中的高傲讽刺的声音,看着她们那副嘴脸,就让她记忆起了童年那段受人欺凌的日子,那暗处像老鸨一样逼迫着母亲用出卖身体来换取她们活命的机会,要挟着她们,只要这样她才不会将她那可怜的并不受宠的母亲与她爱的男人红杏出墙的事告之她名义上的父亲的贱女人,那叫着母亲婊子的贱女人。
那为了保住她的命和那男人的命而不能不承受这一切的可怜女人,母亲那一度柔弱无助过的表情,与眼前这唯唯诺诺的女人的面容开始交叠。
“小姐,奴家名唤红妆,谢谢小姐今日为奴家解围,出手相助,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家无以回报,本实该请小姐吃顿午膳,只在是与奴家是香慕阁的人,这样的人留与小姐相坐怕是会有损小姐闺誉,所以……奴家还是先行离去,这衣衫奴家以穿过,如果小姐不弃的话,奴家明日命人去苏州最好的绸缎店为小姐买来新的送到府上……”那一直没有回应的恩人,让红妆本就有些窘迫的感觉变得更为强烈了,那只是坐在一旁就让人感觉气质出众的女人就像一道光芒让她自惭形秽。
“坐着,那就照你说的,陪我一起吃午餐当作报答……”看着那说着就要站起的女人,芸娘反射性的留下了她。许久没有记起的往事,突然一幕幕的闪现在眼前,虽然那并不都是值得回忆的记忆,但是,她已经许多年都记不起母亲的样子了,今天,看着眼前的人却让她清晰的想起了母亲的音容相貌。
“这……好。”没法开口拒绝,她放弃了想走的决定。
摘下遮住面容的白纱,芸娘张媚世容颜展现在了红妆也前,见惯了那浓妆淡抹的艳丽,眼前这女子的素颜却美的比任何人为修饰过的都更让人惊心动魄,那双水翦双眸仿若勾魂一样深邃而明亮,绝艳的面容吸引人向前却又不敢亵渎,竟然有人真的配得上冰肌玉肤,如羊脂白玉般的润滑无暇富有光泽,略带笑意的唇角微微上扬,让同为女性的她也忍不住心脏鼓动。
吩咐娉柔去外点食,为了保密行踪,她不能在小二面前露出容颜,也只能麻烦娉柔将吃食端进包房之中。
“秦地罗敷女,采桑绿水边。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蚕饥妾欲去,五马莫留连。①【注解】”低喃着那记忆中的词句,芸娘问道:“你的名字可是自己所取?”虽是处于烟花之地,但眼前这女子出去那暴露的衣衫之外,其他皆像出自书香门第,谈吐说辞丝毫没有沾染市井之气。
“是,香慕阁的妈妈说进来的姑娘都要起个花名,奴家就为自己起了个,小姐好学识,竟一语道破奴家名字的来由。”这名字提醒着自己初衷的坚持,就算沦落烟花,也不愿为富贵所移,终要靠自己的力量离开那里。
午膳过后,一杯清茶,渺渺轻烟,移坐早已被布置好的薄纱轻笼的凉亭之上,二人闲话着。
“红妆,你怎么会沦落到那烟花之地?”不知为何,她想要帮眼前的人,就像这样就可以救赎那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只能泥足深陷的母亲一样,为自己曾经的错做出些补偿。
“家道中落,为还家父欠下的债务,奴家因为会些音律就与香慕阁的妈妈就签了卖身契,在那当个清官,到现在已经两年了,我想再等三年的话,我应该就可以为自己赎身。”
“还要三年?以你的条件,应该有很多人抢着为你赎身吧?”五年的光阴,女人最宝贵的年华,她就要在这迎来送往中虚度吗?
“……是。”
“那为什么不离开呢?那些为你赎身的人都不喜欢吗?”
“不乏翩翩公子,红妆非圣人,情话软语,温柔对待,又怎能无动于衷。只是红妆也知道,在那香慕阁,红妆是因为处在众人‘求之不得’的清官之列,才这么显得弥足珍贵,但如果红妆真随了一人回去,那就是众多青莲之中的淤泥了,一时也许会感到新奇,但终将被世俗所弃。倒不如自己离开这繁华之处,去那乡野之地重新开始。”富贵荣华本就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也不愿让自己贪恋于那一时的温柔,而陷入那被反复吟唱的悲剧结尾中。
看着那淡雅的人儿,是啊,比起尘嚣,她更适合闲云野鹤闲散的日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一个配得上她这蕙质兰心的男人随在身畔。
“很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还有三年不觉得长了些吗?……今夜午时,你在香慕阁等候,自然有人会带你离开。”她决定帮她,虽然她没有可以赎她的银子,但想要带走她却很容易,她既然要的是乡野,那么这样的逃离对于她来说也够不成对今后的影响。
“……不,不用了,红妆谢谢小姐的好意。”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她不能就这样走了。
“……迂腐。”看着她那坚定的神色,芸娘不做强求。
帮人,也要看被帮之人的意愿,她可没有做了好事却被人怨恨破了她的‘坚持’的兴趣。
与她谈话间,突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这似乎是可以解决目前问题的一个解决方法。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逃开他们不一定要逃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①【注解】:这首诗为李白所作。
秦地,指今陕西省关中地区……
“红妆”句:女子盛装后非常艳丽。
“五马”句:贵人莫要在此地留连。
这首诗吟咏罗敷女的故事,赞扬她不为富贵移。这首为春歌,用采桑起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