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雪琴蜷缩在牢笼里,双臂环着小腿,胸部紧贴着膝盖,双腿紧紧并拢。
她扯下头发,披散开来,多多稍稍能遮掩住一些裸露的身体。
她已经维持这样的动作,维持了一夜,身体早已经僵硬。
晚上的寒气很重,夜风锥心刺骨,像无数尖锐的针一样,穿过肌肤,刺到骨头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撑过来的。
她觉得冷,极端的冷,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不停地颤抖,上牙磕着下牙,完全没办法控制。
然后,当血液降至和皮肤同样温度的时候,她渐渐地不觉得冷了,甚至觉得很舒服,几次想要睡过去。
可是不能,如果就这样睡过去,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不想死,再也不想死。
要活着,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亲手送顾南风上死路。
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自从穿越以来,她一直找不到生存的目标,可是现在忽然有了,而且异常坚定。
活着才有希望。
眼皮睁不开了,她就狠狠地捏自己的脸。她的脸被顾南风揍过之后,已经肿得遮住了一部分的视线,只要轻轻碰一下,就疼的钻心。
到了后半夜,她浑身开始发热,很糟糕的热度。她知道自己是发烧了,很严重的高烧。
可是这样也好,如果不发烧,她一定会被活活冻死。
站夜岗的侍卫,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还冷得又蹦又跳。他们偶然向她投来同情的一瞥,便匆匆收回目光,谁也不敢走近半步,更没有人敢和她搭话。
她不怪这些人,真的不怪。
就这样苦撑了一夜,然后,最可怕的事情来了。
天亮了。
她将暴露在光天化日,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在梁王府的大门后,笔直的甬道中央,任何人只要进府,或者出府,都会看到她。
最开始,一个早起洒扫的仆人看到她,吓得惊叫了起来。
她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很可怕。赤身裸体,披头散发,半边脸已经变形,胸口一大片淤青,下身则是大大小小的“狗咬”的伤痕。
她听到那仆人的惊叫,浑身一颤,便如同受惊的兽一般,将自己蜷缩得更紧。
那仆人很快便从看门的人那里得知,这是王爷下令责罚的女人,便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其实,如果他再走近一点,看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个女子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面颊却因为高烧而变得赤红,显得妖娆而诡异。而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睛,明明早已布满了血丝,却比天边的启明星还要亮。
是很不正常的亮光,是体力严重透支,却强力苦撑的那种亮光。
逐渐的,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忽然见到这边多了个黄金笼子,里面关着个全身****的女人,都是惊呼一声,试着走近看看。
然而,不等他们走近,立刻就会接到知情的人警示,这是王爷的女人。
这些人便立刻停住脚步,缩回目光,像躲避瘟神一样的,远远躲开她。
邬雪琴原以为,这些人会像动物园看猴子的游客一般,围住自己,大部分人会品头论足,将唾沫星子砸到她的脸上,可一定会有一少部分正直的人会看不下去,为她打抱不平,甚至会向顾南风讨个说法,为她求求情。
可是,一个也没有。
他们全体,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仅是王府里的那些佣人,甚至连身着官袍、前来拜访顾南风的朝廷重臣,也一个个噤若寒蝉。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
不仅为自己,也是为逐渐浮出水面的一个事实。
顾南风在人们心中的威严,已经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就算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若办事过于荒唐,也有朝臣敢于拼死讽谏。可是顾南风做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
或许也因为,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谁也不会为她而搭上自己的前程性命。
也许,这个黄金牢笼,将成为她的坟墓吧。
她的身体越来越烫,意识开始模糊,眼皮也变得沉重,再怎么刺激痛处,也于事无补。
快到结束的时候了吧。她昏昏沉沉地想。
一阵叮当作响的脚步声,欢快地响在她的耳畔,竟在她的身边戛然而止。
邬雪琴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的熟悉,微微一抬头,竟然是南诏公主,紫安。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紫色的套裙,脚上套着深黄色的鹿皮小靴,浑身依旧缀满了银饰,显得漂亮而俏皮。
就连死也不得安宁。她苦笑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话了吗?邬雪琴努力地回想。
紫安不依不饶地敲了敲笼子:“喂,你说什么死不安宁?”
哦,她真的是烧糊涂了,心中想的话,嘴巴已经说出来了,大脑还没有察觉到。
“你是唯一敢走近我的人,谢谢。”声音干得发裂,简直不像是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邬雪琴艰难地抬起头,想给紫安一个笑,可她却惊呼了一声:“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难看了?”
“我本来就不是美人。”
紫安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像鬼一样。”
邬雪琴垂下眼睛,将头埋进膝盖里,决定不再理她。
可她似乎没发现自己不受欢迎,大声道:“喂,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邬雪琴轻轻点了点头。
“跟你商量件事。”伴随着叮铃的响声,紫安蹲了下来,“喂,喂!”
邬雪琴疲惫地抬起眼。
“你死之后,能不能把这个金笼子留给我?”她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我跟南风要了,可他不肯给,说除非你死了!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没那么快断气。”
她或许是没心没肺,或许是狠毒之极,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邬雪琴冷冷道:“所以呢?”
“我帮你啊,”她眼睛一亮,“反正你活着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