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她现在整个人已经在顾南风怀里了。
“喂,我们是两个人,为什么只骑一匹马?”她转过头去,强烈抗议。
靠的这么近,这不是吃存心小娘豆腐吗?
“别乱动。”顾南风从后面扣住她的腰,“如果你觉得不好,我可以下去,你自己来啊。”
邬雪琴心一沉,那不等于找死吗?还是不要了吧……她忽然非常痛恨电视上的误导,是个人就可以骑马!
“不说话?那我们就出发了?”
然后不等她表态,顾南风搂住她腰的双手,轻轻一抖缰绳,马儿得得得地开动了。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啊好风光……”
不知为什么,骑在高头大马上,邬雪琴忽然有了唱歌的冲动。
而且是这种恶俗的歌……仔细想想,还是《还猪格格》里面的桥段……好恶……
所有的古装言情,几乎都有男女拥搂着骑马,然后气氛特暧昧心情特畅快感情升华得特快的桥段,想不到自己也赶上了。
话说回来,顾南风的骑马的技术还真是没得说,明明是火爆得像铜豌豆一般的烈马小宝,在他漫不经心的控制下,却走得四平八稳。
时而小奔,时而慢走,走过红瓦青墙的高档住宅区——也就是以顾南风为首的,那帮子朝官家宅驻扎的区域,经过几条还算热闹的小街,顾南风吆喝了一声,小宝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面前停了下来。
“悦来客栈。哦,原来悦来是家跨时空的连锁客栈,只要是古装戏里,都会有这么一家的。”邬雪琴轻轻地念出布幌子上的四个字,忽然被自己的幽默感逗得不行。
顾南风轻快地跳了下去,然后伸出手:“下来。”
“干什么?”邬雪琴醒悟过来,警惕地抱住马头,不肯下来。
脑子受到现代快餐式的谈情方式熏染的邬雪琴,本能地对客栈这样的地方极为敏感。客栈,不就是酒店吗?
一男一女,停在酒店门前,还有什么好事吗?
“我不是说过要乔装打扮一番吗,就是这里了。”顾南风温和地解释,似乎根本没想到旁的东西上去。
邬雪琴哦了一声,红着脸下马来,然后庆幸地想,还好顾南风是古代人,想不到“开房”这样的字眼,如果他窥见她现在想的内容,还不一定是怎么个反应呢。
“话又说回来,乔装之前,也可以顺便小憩一下,好歹也是家旅馆啊,你说呢?”
在得到客栈掌柜的指引上楼之前,顾南风忽然转过头来说了这么一句。
该死!邬雪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还是没逃脱他的观察,这男人的眼睛一定要生得这么锐利吗?
两人进了房间之后,顾南风只说了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穿的衣服。”
“喂,你会买吗?会杀价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我可是高手……”邬雪琴话还没说完,顾南风深蓝色的身影已经出了门。
“客栈隔壁就有家成衣馆,你乖乖在这等着,别乱跑。”
切,有钱人就一定是这样吗?邬雪琴在不算太柔软但是很干净的床上打了几个滚之后,顾南风已经回来了。
败家子,肯定是去了就直接丢了银子买下了,在老板“这位客官,找你钱,哎,客官,客官!”的追喊中扬长而去,连头也没回。
“给你。”
顾南风左手里端着一大摞的衣服,右手里却只有薄薄的一两件。
他给她的,自然是左手的那一大摞。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所以女装的每一款我都取了一件,你挑喜欢的穿啊。”
邬雪琴接过那一大堆衣服,都是色彩鲜艳,滑不留手的高级面料,不是丝绸就是锦缎。式样应该是市井中流行的样子,不及梁王府里的隽永典雅,却有着鲜活的情调。款式么,袍子,裙子,比甲,披风,什么都有。
顾南风到隔壁房间换他的衣服去了,邬雪琴关了房门,自己在里面一件件对着穿了,对着铜镜子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立体全方位地照,等到N炷香以后,才猛然想起顾南风还在外面。
糟糕,他一定在隔壁房间里,乌青着眼睛等她,脸色难看得要死。
邬雪琴急忙挑了一件绸料的水绿底浅黄碎花的套裙穿上,觉得还比较合身,便急急忙忙地打开门出去。
她以为他一定在自己房间里等着,却不料一出去就撞见了他。
顾南风正倚靠着走廊上的方柱站着,脸正对着她的房门。他穿了新换上的便服,是宝蓝色的素色袍子,没有任何修饰,却依旧遮掩不住骨子里的那种尊荣。他身材高大,挺括而英俊,倚在那里,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风景。邬雪琴初出门看见他的一霎那,只觉得他眼睛里深深的,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那里甚至有些……忧伤。
邬雪琴心中一动,可是下一个瞬间,顾南风已经换了清淡随意的表情,道:“你好啦。”
他声音不高,可是兴致却很好,邬雪琴想起方才他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了一声:“嗯。”
“很漂亮,颜色很配你。”顾南风声音里带着笑,“转过来叫我看看。”
邬雪琴很顺从地转了个身,再转回头时,顾南风脸上全是欣赏的意味:“很好看。不知道你穿其他那些,是不是也一样的漂亮。”
邬雪琴尽力不再去回想方才那令她怦然心动的那一眼,只说:“我弄了这么久,你等烦了吧?”
“没有,我喜欢看女人打扮。”
他从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以前只觉得可恨虚浮,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听来,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只要你愿意,有很多女人愿意打扮给你看。”邬雪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可是对她们,我不见得有时间。”顾南风呵呵一笑,很自然地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头,“雪,你今天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漂亮。是不是心情特别好?”
“难得被放风,我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邬雪琴避开他的眼睛,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出来散心,当然是心情好的重要原因。
可是,与顾南风相处时,不再觉得像从前那般难受和虚假,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吧。
只是这话,她怎么能对他说出口呢。
“嗯,我猜到了。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你还可以就住在外面,不用再回去了。”顾南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吗?
其实,带她出来玩,领她散心,也是兑现他昨天承诺的,给她自由吧?
“我会的,”邬雪琴漫不经心的回答,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对了,你今天身上银子带够了吗?”
“银子没有,银票倒有一大堆。”
“那么多银票带在身上,会不会觉得很重?”
“确实没带过这么多,有一点重。”
邬雪琴转过脸来,毫不掩饰眼中贪婪的光:“放心吧,等回去的时候,你身上的银票就一张不剩了——我会帮你花光用光的。”
顾南风温和地笑:“好的,你一定要帮我做成这件好事。”
像朋友间约好吃饭啊,看电影啊,单位组织活动,开会啊,诸如此类的这些事情,邬雪琴在约时间的时候,无一不是信誓旦旦,可是到了末了,都会食言。
可是这一次,她却一点也没有食言。
关于将顾南风身上的银票花光光的这件事情,她贯彻得非常彻底。
两个人,骑着大马逛街,男的是俊男,女的是美女,路人惊叹的目光,本来就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刺激了她急于消费的心理。何况身后的这个俊美男人,殷勤又多金,不好好加以利用,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所以,整整一天,她都在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句式:“我要这个”。(“我要那个。”)
这条街应该是京师里最为热闹的一条,古装电视剧里由拙劣的道具和心不在焉的群众演员们拼凑起来的“繁华大街”,跟他们逛的这条街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卖东西的五花八门,很多东西都是邬雪琴从来没有见过的。小贩们卖的东西,不仅有电视里常见的冰糖葫芦,包子馒头,炊饼红薯,青菜萝卜,还有捏糖人儿的,表演杂耍的,当街做面食的,打铁的,卖豆腐的,摆陶瓷器具的,卖烟丝儿的,兜售胭脂水粉的,卖茶酒果子,自制家具的,总而言之,许多年后,超市里面摆着的东西,在这条街道上都能找着影子。超市里找不着的,这里也能找着影子。
邬雪琴的眼睛都要看花了。她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左手紧紧握住缰绳,右手握拳,单伸出一根食指,笔直地指向小贩,然后说出“我要这个(那个)”的经典句式。
很多东西是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她也买了。就像小孩子穿的花布鞋子,小孩子玩的布老虎,她一个钢筋水泥城市里长大的人,哪里见过?又哪里用得着?还有用古色古香的木箱子,铜盒子装的胭脂水粉,样子稀奇的民间金饰银饰,只觉得新鲜,就一样都买一个,买完了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摸几下,腻了,就直接甩给后面的顾南风。
顾南风自然也不会去拿这些东西,何况她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要拿也根本拿不过来,所以顾南风就在街上雇了一个脚夫,挑了担子在后面跟着,不过很快的功夫,那脚夫的担子就堆成山了……
邬雪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那脚夫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可是光顾南风给他的那张银票,已经足够他全家老小吃香喝辣地过好几年的了。
这是一点也不夸张的。顾南风这种没蜜罐里泡大的贵族,对银票这类东西都没什么概念,五百两的银票,甩手就是一张,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而接到银票的那个卖胭脂的小贩,则只有惊得目瞪口呆的份,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数额的银票哪。为了找钱,那小贩丢下手里的生意不管,跑到附近的钱铺里兑换银子,过了一会,只见他用挑子挑着沉甸甸的五百两银子就出来了。
顾南风嫌麻烦,本不准备要,可是邬雪琴却觉得不像话,连声斥责他“铺张”“浪费”“败家子”“不珍惜劳动人民的血汗”,扛不住骂的顾南风,只好收下小贩找零的钱。
五百两什么概念,整整五十斤。而邬雪琴买的那一小盒胭脂,却连一两银子都不到。
所以到了末了,小贩还要将这四十九斤九两的银子,全部交还给顾南风。
顾南风呢,自然又要另雇一个脚夫,专门地来挑这银子了。
市井之人的消费,哪里能花得了太多?所以,逛了一下午,那脚夫肩膀上挑着的银子,还有沉甸甸的一大堆。
顾南风不无惊讶地看着那些白花花的贵金属,憋了好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原来银子这么经花啊。”
邬雪琴看在眼里,只觉得有趣。
“顾南风,我本意是要耗尽你的银票给你肩负,结果到了现在,你连一张银票也没花完,我真的好愧疚啊。”
顾南风掏出怀里剩下的银票看了看,确实还剩很多,太多了,于是皱着眉:“你说怎么办,太阳都快落山了,集市也快散了,你还能买点什么?”
“我自然是要挑贵的买!”邬雪琴豪情满怀,眼睛朝着街面上装修最为豪华的一家酒馆,斜了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