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浓烈的酒气,他杀气腾腾的冲到蓝朵儿的大帐之处,狠狠的挑开门帘,他满目充血的望向里面,却猛的整个愣住,僵在了门口。
蓝朵尔静静的坐在桌边,烛光摇曳之下,面若桃花,眼眸灿若星辰。
见他胸口急剧起伏的站在门口,她浅浅一笑,徐徐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扬起小脸静静的凝视着他。
“可汗,你总是来了!”她幽幽的叹息一声,苦楚的喃喃自语。
巴特尔骤然见她笑靥如花,胸口似被人狠狠的顿了一拳,站在那里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柔柔的目光缓缓从他那俊豪的脸上落到他手中的那柄泛着寒光的刀剑之上,朵儿哽咽着:“能死在大汗的手中,朵儿何其幸福!”
又是一记闷拳重重的击在巴特尔的胸口,他死死咬住牙关,几乎捏碎手中刀柄。
纤纤玉指滑过冰凉的剑锋,那蚀骨的寒气丝丝入扣,侵入骨髓,蔓延到四肢百骸,锋利的刀尖闪耀着欲狰狞嗜血的光芒,朵儿从容的用指尖滑过,一条血痕即现,她叹道:“真是好剑!想来大汗也是要给朵儿一个痛快!”
说完,她决断的闭上了眼眸,等待着他。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也仿佛已经凝固成冰。
半晌没有动静,朵儿睁开眼眸凄然道:“请可汗不必再犹豫,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朵儿自己来吧!”
正欲取他手中的刀剑,巴特尔哐啷一声将剑仍到地上,冷言道:“我不想杀你了!”
讶然的抬头看向他,蓝朵儿怔仲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巴特尔伸出他那如铁钳般的手臂用力的将蓝朵儿搂进了怀里。
结实强壮的胸膛一如往昔的火热,蓝朵儿靠在他的怀中默默的流行了两行清泪。
巴特尔喷着酒气,将她越搂越紧,似要将她的腰肢掐断。
甜蜜的疼痛让蓝朵儿的泪水更加汹涌而下,她踮起脚尖也将巴特尔的颈部用力搂住。
“不杀你……我要你一辈子补偿!”热辣的气体火热的喷在她的颈侧,话音刚落,她的身体骤然离了地,被他狠狠打横抱起,落在他那双有力的臂弯之中。
巴特尔大步朝床边走去,将怀中暖玉朝床上一抛,压了上去。
那双血红的双目死死的盯着身下脸颊绯红的人儿,他恨意滔天的咬牙道:“你休想死的那么干脆,我绝不饶你,我绝不放你……”
手臂柔柔的缠绕上他,朵儿根本无视于他的恨意,似春水般化在他的身下:“朵儿再不离开大汗了,再不离开了……”
用力的压下,巴特尔切齿痛恨,恨自己敌不过着儿女情长,恨她的青丝如瀑,美眸如丝!
芙蓉帐下,隐约低吟,一丝一丝的溢出。
巴特尔无视她那疼的蹙眉的身体,一下比一下粗暴,一下比一下用力……
满腔酒意,满含敌意,他无半点温柔,直到她沉沉在身侧睡去,他依旧恨意难消。
均匀的呼吸响在他的耳际,他情不自禁的转身,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洁白的肩胛上落满了他留下的痕迹,青青紫紫,瘀青一片,似在控诉着他的罪行。
几缕散落的青丝挡住了她的唇角,而唇角似乎噙着一丝微笑。
微笑?
巴特尔皱眉低头靠近。手僵硬的伸出,划开挡住她的那几缕青丝。
她在笑……毫无防备的熟睡脸上,有一丝满足的微笑!
他对她不好,他知道的。
却为何她仍有美梦?巴特尔不懂。
不知是寒冷的天气,还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她朝巴特尔火热的怀中挪动。
似烫着一般,他猛的抬头朝里挪去,当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有多么可笑时,他恨恨的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他该拿她怎么办?该拿她怎么办?
鸡鸣,日出。
微弱的阳光透过门帘洒进帐内,蓝朵儿睁开眼睛,却立即望见他那宽厚的后背。
他!从没有这样背对着她睡过!
他恨自己,他对自己下不了手,她都懂!
却在看见他这样背对着自己时,晶莹的泪水还是忍不住的落下了她的脸颊。
无声的流着眼泪,朵儿静静的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
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冰冻的僵硬,稍微一动就会纷纷碎裂,而那颗跳动的心,已然没有任何知觉,只有一个暗寂的声音,飘渺若无的叫嚣着:“他恨她……他恨她……”
隐忍的抬头望向帐顶,她努力克制住那滚滚滴落的泪水,轻轻的深吸了口气。
她不要他恨自己,不要!
伸手用力的抹掉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她不顾一切的从后面抱住了巴特尔。
不管他恨自己多少,不管他还爱不爱自己……
但她知道,她爱他!她深深的爱着他!
巴特尔全身肌肉蓦的一僵,如千年木雕般僵住不动,任由她从后背将自己紧紧的拥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巴特尔紧紧的锁着眉头,咬牙强装均匀的呼吸。
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将她交缠的手臂用力的掰开,不吭一声的背对着她坐起。
“可汗……你醒了?”她的声音柔柔的从身后传来。
他恨!他恨她这样柔柔的声音,她怎么还可以这样柔柔的叫唤着自己?
蓦的转身,他无声的注视着她。
揪着被角挡在胸前的她,依然那样娇艳欲滴,依然那样清丽美貌。
见巴特尔这样的看着自己,蓝朵儿浅浅一笑:“我为大汗穿衣吧!”说完,作势从床上起身。
“不用你!”他终于开口,声音冰凉!
低头看一眼被他揉的全是皱褶的被褥,朵儿抬头坚定的说道:“我愿意为你穿衣!”
“蓝朵儿!你不要以为我不杀你!一切都会过去……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可能!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他无法控制的咆哮着,胸口一阵急剧的起伏。
定定的看着恨意滔天的巴特尔,蓝朵儿幽幽的问着他,目光痴迷:“只是一辈子吗?”
巴特尔浑身一震,强自镇定决然转身,胡乱的为自己套着衣衫。
身后一紧,腰带被朵儿的纤手拉住:“大汗,我帮你吧!”
甩下腰带,他冷哼一声,由着她将自己胡乱套好的衣衫重新解开再次一一穿好,如一个贤惠的妻子。
冷硬的肌肉总会在她不察觉抚过的时候一阵紧绷,他恨!恨自己依旧在乎她的碰触,恨自己堂堂一个草原霸主竟敌不过她的绕指柔!
熟悉入骨的淡淡兰草香若有若无的飘进他的鼻息,他缓缓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胸前的小女人。
就是这个女人!他倾兵而出,为了她!他不惜付出生命也想要得到的女人!现在,她就在自己的眼前,却为何多看她一眼,心,就会多痛一点……
扫落她忙碌的小手,巴特尔抬腿冲出了大帐。
怔怔的看着因他大力挥开而还在抖动的门帘,蓝朵儿全身虚软的跌坐到了床沿上。
她该怎么做?她该怎么做才能解开他的恨意?怎么做?怎么做?
一阵脚步踏进帐中,朵儿猛然抬头看向来人。
原来是那仁!
她再次无力的低下头,注视着曾经暖意融融的被褥。
“公主~”那仁小心翼翼的轻声叫唤着她,眉梢间难掩一股喜气,因为她一大早的就看见大汗从帐中走出来,想来他们一定是和好了。
“恩,那仁,你来啦!”朵儿朝她微微一笑,不自觉的拉了拉自己有些敞开的的衣领。
眼尖的那仁立刻看见了朵儿脖颈处深深浅浅的吻痕,抿嘴偷笑:“呵呵,公主,我为你洗漱吧!”
“今天我自己来吧!”朵儿有些拘谨的看了眼那仁,不好意思的朝后缩了缩身子。
那仁也不接茬,偷笑着将脸盆放在她的面前,走了出去。
蓝朵儿看着氤氲着热气的金色水盆,伸手拧起棉斤敷在自己的脖颈之处。
热气钻进肌肤,他留下的印记之处泛起股股痛意,她缓缓的舒了口气,轻轻的蹙起了眉头。
如果这样能减轻他的伤痛,她愿日日如此!
婉转低述,申明一切,是最聪明的做法。
而她,妄求恩爱来化解怨恨,是最糊涂的做法!
直到满盆的水变成一片冰凉,她才轻叹一声扣拢了自己的衣衫,虽然她已经很久不曾跨出这个大帐,但她还是为自己挑了一件高领穿上,试图挡住那脖颈处深浅不一的痕迹。
将双手放入冷却的水中,任由冰凉的感觉一丝一丝的爬升,直到它蔓延到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虽冷,头脑却慢慢变得清晰,冷静。
垂下眼帘看着水中的这双纤纤玉手,她缓缓深呼口气,喃喃自语:“纵然他铁石心肠那又怎样?”抬头环视这空荡荡的帐中,她轻笑:“最起码这里将不会再空荡荡……”
是啊,最起码这里不再只有她这一个孤魂……
怔怔的笑着,又怔怔的收了笑,她轻叹一声,默默的站起身子。
窗外,下了一夜的雪,大地上一片晶莹剔透,厚厚的积雪压在树上,几条垂挂的冰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夺目的色彩,一切都是那样的冰晶明亮。
她最爱这白茫茫的一片白,从小她就认为世间最美的景色就是这样一片迷蒙的白,白的耀眼,白的像洗去了尘世间所有一切尘垢。
“公主,太阳出来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进门的那仁一见朵儿那包裹住到脖颈的衣衫,又是一阵抿嘴偷乐。
可汗来了,这公主仿佛也恢复生气了!不像以往那般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看书了,总算是让她这个做丫鬟的舒了口气。
“也好!”蓝朵儿柔柔的应了一句,目光怯怯的望向巴特尔大帐方向。
那仁心领意会的眨了眨眼睛:“呵呵,公主要去大汗那里吗?听说今天大汗不在帐中哦,带了好几名护卫去打猎去了!”
“打猎?”朵儿一怔,从未听说过他有这嗜好,也从来未见他何时打过猎啊!
“呵呵,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啊雷说的!”那仁笑眯眯的吐了吐舌头,转身为朵儿取来那细貂毛皮披在她的身上:“要不公主去看看?”她又坏坏的眨眨眼睛。
能看见可汗和这公主和好,那感觉……啧啧……多美好!
“我不去!”朵儿越过那仁,心神难安的拿起桌上的饰品把玩着,想起他那冰冷无情的背影,她胆怯。
“公主,你怕什么呀,大汗可是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的大帐中留宿过的呢,你看他昨天都在这里安歇呢,说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多么重要啊,所以你害怕什么呀?”那仁笑弯了眼睛,对蓝朵儿说道,可她又怎么知道,他昨夜是为何而来,又为何而留下。
蓝朵儿心烦气躁的放下手中饰品,低声对那仁道:“别说了,我出去透透气!”
她又何尝不想到离他最近的那一块土地,她又何尝不想一分一秒的陪伴着他,可……
朵儿不禁又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走入这冰冻漫天的雪白世界。
日出东方,柔和的光芒为南都国的大殿镀上一层娇艳的颜色,似新嫁娘脸上那层羞涩的薄晕。
早早已经起身的司徒,穿戴整齐准备返回将军府邸。
“驸马!你这就要走了吗?”
可硕哀怨的注视着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新婚第一天,没有耳鬓厮磨,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新婚夫妻的那些缠绵缱绻,他竟要走了!
司徒转身看着云鬓半偏的可硕,女儿娇态溢于言表,他温和的说道:“公主,我还要上朝!”
可硕黯然的低下头,不语的看着喜色依旧浓烈的大红丝被。
是啊!他要上朝,而自己,也有事情!
这样哪像一对夫妻?他要去蓝轩,而自己,却在南都!
可是!她又心满意足的抬起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司徒。
他已经在她的身边,他已经是自己的驸马,这已经是个事实,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事实啊!
可硕美眸流转,娇羞的低头轻语:“驸马应该等可硕起身为你穿衣才是!”
“公主再休息一会吧,昨夜你也累了!”司徒迈前一步,体贴的为可硕拉好下滑的真丝棉被。
突听司徒的这一句,可硕脸颊猛然绯红一片,心慌意乱将昨夜他的温柔想起,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任他将自己按回到床榻。
看着可硕那闭目不敢看自己的可爱模样,司徒也忍不住的轻笑出声:“这是女儿家都要经历的,公主羞什么?”
“啊!不理驸马了,你故意取笑!”可硕羞涩难当的拉过棉被将自己闷到了里面,幸福,甜蜜,如泉涌般满溢到她的心口,让被窝中的她再也忍不住的轻咬红唇甜甜的笑着。
如果能与他这般到老,那该有多好!
“好了,我走了,公主你休息!”司徒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等她答应,他的脚步声却已经响起。
掀开被子,可硕既甜蜜又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第一次,她为自己的公主身边感到了无奈。
如果她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子该多好,或者只是一位一般的公主,那也该多好!可以嫁入他的将军府,日夜陪伴着他!陪他看星星,陪他看月亮,陪他赏尽人间美色,陪他谈尽人生话题。
而不是这样的留一个背影给她。让她承受所有的寂寥,所有的无奈,所有恩爱过后的冰冷。
“绿衣……”她轻声唤道。
“公主!”灵巧的丫鬟随即进门,伺候着她起身洗漱。
又是一天,平淡的一天,从没有觉得日子是平淡的可硕居然也觉得白天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因为白天司徒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他在蓝轩!
匆匆出了宫门,司徒回头望了眼庄严辉煌的宫殿,眸中闪烁着难解的光芒。
也许这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沉吟片刻,他果断的回头,上马,回到蓝轩!
这个驸马他当的心不甘情不愿,却无可奈何,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一切都按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去前进,无论是晏王,可硕公主,还是那……远方的蓝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