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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蓝朵儿明显的感觉到,他变了,晚上的时候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再那样强取豪夺,有几日居然只是安静的躺在她的身侧,呼吸平稳的进入梦乡,没有像以前那般的强迫她。

虽然留给她的依然是冷硬的背影,但她却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这会是一个好的转机吗?

朵儿在心中充满希翼的想着,虽为他的一丝细微之处的改变而满心欢喜,可那日大火之后,她明显的变了,变得害怕,害怕迈出这结实的大帐,她害怕看见那些牧民和士兵们冷淡又疏远的面容。

虽然巴特尔封锁了消息,但蓝朵儿却还是知道了,那日将她推入火场的大婶,已经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应该说是残忍又嗜血的惩罚。

盛怒下的他将她的一家全部处死!换来了全部牧民的瞠目结舌和惊恐万分。

他们的大汗还是深爱着蓝朵儿阏氏!他们统统都认识到了这一点。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们对蓝朵儿的厌恶居然又增加了一分。

而蓝朵儿也强烈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整日将自己深锁在大帐之中,闲闲望窗外寒日中的那一片肃杀。

傍晚时分,天依旧阴沉的可怕,鹅毛般的大雪飞飞扬扬,一片一片迫不及待的降落到这片大地上,压在树梢,堆在屋檐……

巴特尔掀开厚重的门帘,带进一阵狂风,室内霎时冷气突卷,让蓝朵儿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

当抬头望见来人时,她愣住了。

他怎么这么早来了?

巴特尔随手放下手中的马鞭,兀自脱着身上落满雪花的外套,见她愣愣的望着自己,他轻蹙眉头沉声问:“用膳了没?”

蓝朵儿怯怯的盯着他,悄声道:“还没!”

一下子轻蹙的眉头拧的更紧,巴特尔冷声道:‘胡闹!这么晚了居然还不用膳!”

朵儿心中一阵委屈,却也不敢说什么,最近他的心情突好突坏,根本无法令人捉摸。

不安的看了一眼他那乌云密布的脸,朵儿小声说道:“那仁已经去准备了!”

虽对他的态度感觉到委屈,但朵儿却已经心满意足,因为他总算是愿意与自己说话了,不再总是那样一个冷硬的背影,她的心中不禁隐隐生出一丝喜悦。

但她的这丝微弱喜悦还来不及扩散,他已经冷酷的打散了它。

巴特尔用眼角瞄了眼低垂眼帘的蓝朵儿,似乎狠了狠心沉声道:‘你已怀有身孕,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为所欲为,我已命人多派了两位侍女来服侍你,她们会悉心照顾你,直到你生下孩子为止!”

朵儿豁的抬起眼睛,猛的盯着他,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巴特尔。

什么?她已有身孕!

她有了他的孩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怀上了巴特尔的孩子!

蓝朵儿飞快的从凳子上站起身子,快速的动作让巴特尔忍不住又皱紧了眉头。

冲到他的面前,蓝朵儿喜悦无比的望着他,根本忘记了他是如何冷淡无情的对待自己,这一刻她已经被喜悦强烈的击倒,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不愉快:“你……你是说真的吗?我……我有孩子了?”她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几乎是一瞬间,巴特尔似乎又看见了以前那个可人又俏皮的蓝朵儿眨着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眸痴痴的望着自己,一愣,他竟忘了回答。

“你说呀……你快说啊!”朵儿无法控制呼吸的催促道。

她……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简直不能相信啊!

巴特尔轻呼口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霎那,蓝朵儿突然觉得他那张僵硬的脸是那样的可爱,可爱的藏尽了人间的色彩,他缓缓的一点头,世间的颜色便从他的脸上倾泻而出,毯子,靠枕,桌椅,一切的一切,甚至觉得自己这本也是苍白的脸色,也瞬间恢复成过去的模样。

而巴特尔也猛然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娇弱女子,似乎突然间笼罩住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使得她

看起来是那样的光芒四射。

蓝朵儿鼻子一酸,她猛烈的眨着眼睛,不让一瞬间冲到眼眶里的泪水决堤,紧紧的捂着嘴,她一步一步的退到后面,轻轻的坐到了床沿上,低头痴痴的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原来,没有胃口,是因为里面有了一个小生命。

原来,时常犯困,时常疲倦,也是因为里面有了一个小宝宝。

原来,一切一切的不适,都是因为里面有了一颗幼小的心脏在跳跃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在成长着,而这个小家伙,是她与他的。

喜悦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滴落到裙上,她抬头吸着酸酸的鼻子望向他,却看见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心!猛的一沉,还来不及完全消化掉这个好消息,她却已经不得已的痛苦想道。

他不开心!他一点都不开心!他……他难道不要这个孩子?

见她怔仲的盯着自己,巴特尔移开视线,又将刚才那个话题重提:“等下那几个丫鬟就会过来跟你见面,她们会好好照顾你!”

今天是他对蓝朵儿说话最多的一次,却也是让蓝朵儿觉得最惊心的一次,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们会好好照顾自己,一直到生下孩子为止,那他呢?

一想到这个,她心一颤轻声问道:“可汗的意思是让她们以后照顾我,那可汗……”她简直不敢说出那几个字。

巴特尔看似漫不经心的望了眼蓝朵儿,沉声道:“你已有身孕,我不会再来!只到你生下孩子再说!”

心中的甜蜜轰然倒塌,蓝朵儿颓下双肩目光缓缓的从他脸上收回,无焦距的落在面前的一角,目光空洞无神。

试问天下那位夫君,自己的妻子怀有身孕,而他却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没有……没有……没有的……

只有他会……只有他会……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以,天下人都可以说这样的话,唯独他不能说,唯独他巴特尔不能说啊!

霎时心灰意冷,几个月以来的委屈压抑缓缓向她压来,无处宣泄。

胸口难以忍受的一阵阵如针扎般的刺痛,蓝朵儿却抬头朝他展露出一抹最美丽的笑容:“谢谢大汗这样用心,居然还为如此用心良苦为我找两名丫鬟,这叫朵儿怎么担当的起呢?”

巴特尔为她话中带刺儿不满的沉下脸,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挑衅的抬高下巴注视着自己,便沉着一张脸走出了大帐。

“啊!大汗!”迎面而进的那仁惊慌的一声呼唤,差点将手中的托盘撞到了猛然掀帘而出的巴特尔,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大步流星走去,那仁狐疑的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怎么搞的,不是下令说在这里用膳的吗?怎么有走了?”

想不通的迈进大帐,她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托盘,用力的搓着自己的双手,哈气对身上的蓝朵儿说道:“哇!公主,今天外面可真是冷啊,那北方吹的,啧啧,那叫一个猛啊。也不知道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你看外面的积雪都没到小腿肚了呢!”她自顾自的说着,双手忙碌着将厨房中精心准备的菜肴小心翼翼的端到桌上:“好了,公主快来吧,你老是说最近没胃口,大汗今天特意吩咐了厨房让他们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蓝轩小吃给你呢!”

见身后的蓝朵儿一直默默无语,那仁疑惑的转过身子望向她,在看见蓝朵儿脸上那两道泪水时,她才知道,蓝朵儿一直在默默的流着泪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公主!你在怎么了?怎么了呀?”那仁惊慌的小跑到她的面前,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她,双手慌乱的拿着手绢擦拭着她那脸上仿佛永远也止不住的泪水。

目光一直空洞的注视着眼前,蓝朵儿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任由泪水汹涌,任由那仁擦了又擦,却无法控制。

“啊!公主,你不要吓我啊……我……你再哭的话……我也哭了……”那仁眼一红哽咽的说道。

蓝朵儿终于幽幽的收回了视线,轻笑一声缓缓摇着头说道:“傻丫头,你哭什么,我刚才只是突然想家了,所以……”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谎言说的也是那样的牵强,垂下眼帘禁了声音,懒懒的也不再解释什么。

那仁松口气的看着不再流泪的蓝朵儿,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花,对她轻声说道:‘公主,去吃饭吧,凉了可不好!“

叹口气,朵儿摇摇头:”我没胃口!”

“那可不行,多少您都要吃一点啊,要不大汗怪罪下来,我们可怎么办啊?”那仁着急的看着蓝朵儿。

蓝朵儿斜靠到床上,眼神笃定从容,往那仁一扫,带着玩笑的口气道:原来是为了大汗啊!“

那仁急的差点连眼眶都红了,忙摇着头:”不是,不是,不为大汗,是为公主您啊,公主纵然对大汗有什么气,也不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啊,大冷天的,饿坏了可怎么办啊?再说……再说……”她为难的止住了声音,不敢看蓝朵儿。

“再说什么……再说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小生命是吗?”蓝朵儿幽幽的接了口,如玉双手轻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目光瞬间变得温暖。

“是啊……是啊!为了您腹中的小孩也要吃点啊!”那仁猛的抬头,绽开了一个极大的笑容。

原来公主已经知道了,已经知道了!

朵儿抬头注视那仁半晌,莞尔一笑:“傻丫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老天爷!我怎么不着急啊!大汗说了,如果您有个什么好歹,他就用军法处置奴婢,大汗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不算数的!“那仁想起巴特尔那森冷的目光,像似被门口那冷冽的寒风吹过,全身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

“军法?”蓝朵儿低喃一声,想起他也曾瞪着一双鹰眼,对自己说着军法处置!可那是多么柔和的目光,又是多么宠爱的口气啊!

心猛的一缩,忍到腹中的泪水又冲上眼眶簌簌落下,那些往事似乎已经隔了一生一世那般的久远,远的她都怀疑它们是否真实的发生过!

“啊呀,公主,你就不要哭了,你再哭那仁也真的会跟着你哭了!”那仁心酸酸的看着泪痕满脸的蓝朵儿,再次哽着声音说道。

这公主啊,简直就是一个水做的女子啊!

轻拭泪水,朵儿挥挥手:“那仁,我真的没胃口,你端走吧!“

“那怎么行?公主,你好歹吃一点吧!”那仁见她真的不想吃,而不是开玩笑,慌的她走到朵儿面前,拉着她的衣袖央道。

而蓝朵儿恍若未闻,不知想些什么,发了一会神,目光转到那仁的脸上顿了顿,竟闭上眼睛,似乎打算睡了。

那仁仍不干休,求道:“公主,求求你了,吃一点吧,要不我可怎么像大汗交代啊!”

“交代?何必交代!我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还不如一死解千愁”朵儿淡淡的说了一句,翻身背对着那仁,便再也不开口了。

“唉~”那仁心慌意乱的跺了下脚,匆匆转身朝外跑去。

公主不吃饭那可如何是好?现在她怀有身孕,她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像大汗求救!

气喘吁吁的跑到巴特尔的大帐,她心惊肉跳的看着被狂风吹的微微晃动的门帘,深吸口气高声道:‘大汗!那仁求见!”

死就死吧!她总不能眼看着公主这样毫无食欲而不管!

“进来!”他雄厚的声音即使隔着厚重的门帘也是那样的有力!

忐忑不安的走进巴特尔的大帐,那仁吓得几乎屏住了呼吸:“大……大汗!公主她最近都胃口不好,今天居然一点饭菜也不用,奴婢劝了半天她也不用!”她不等巴特尔开口询问,急忙一口气说完,深怕自己停顿一秒就会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威严的大汗总在不知不觉中散发着压迫人心脏的气息!

巴特尔一脸阴沉的站起身子,扫了那仁一眼,皱眉问:‘现在她怎样?”

“回可汗,公主现在好像睡了!”那仁胆怯的用眼角偷窥了下巴特尔,发现他一脸阴鸷吓得忙将脸藏到了胸口。

“胡闹!”巴特尔脸色更沉:“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就睡觉?”说完,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吓得那仁差点双膝软到在地。

“去找个大夫给她把把脉!”那仁现在才知道那句胡闹原来不是说自己,心中猛然的松了口气,听得巴特尔的吩咐后,她忙应下退出了大帐。

巴特尔看着转身出去的那仁,心烦意乱的扔下手中的文件,靠到身后的靠背上,拧着眉头陷入了深思。

他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抛开一切相信她?一如往昔的对待她?当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能吗?能吗?可以吗?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就这样冲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轻怜蜜爱!

可是不行。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这一个月,是他生命中最痛苦,最漫长的一个月。

疲累的将手抚上额头,他叹息着揉着自己发胀的额头……

是夜,巴特尔果然没有再来,而一连五天,他真的就一步也不曾来过,只有那仁两边跑,汇报着蓝朵儿的情况,可她的情况却让他的眉头越听越紧锁,脸色越听越沉,吓的那仁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大汗……公主要琴!”那仁低垂着脑袋,局促不安的站在巴特尔的面前,手指紧张的搅绕着。

“琴?”他疑惑的看着那仁。

是的!公主说她要弹琴!”那仁慌乱的眨着眼睛,不敢看巴特尔的脸色。

“知道了!”他挥挥手。

琴来的很快,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草原上,琴来的真是很快!

朵儿伸手,抚着那琴,温柔而怜爱的抚摸着,仿佛这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急需她的安抚。

若有若无的笑从她微红的唇边勾起,她双眼迷蒙。

她喜欢雪,每年下雪的时候,宫中总会热闹非凡,兄弟姐妹围了一大圈,嬉闹,打趣,玩到兴致极高时,大家总会央她弹奏一曲……

大雪纷飞中,世事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