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笑花烟也把来龙去脉讲清楚了,杀千愁这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日子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事。
白花花安置好阮陌琉,做好一些清淡的食物便去找杀千愁。
已是傍晚,房间很暗。
白花花轻轻开门,蹑手蹑脚的把盘子放在桌子上转身要走,却突然被人叫住。
“墨染……”
白花花回过头,声音是从床榻上传来的,杀千愁正盘坐在榻上调息内功。
“嗨,师父!”白花花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我何时成了你师父……”杀千愁慢慢走到她身边,眼光炯炯。
“额……”白花花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场震慑住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冷。
“我自作主张的认你为师,你不会那么不给面子不收吧?”白花花鼓起勇气仰起脸问。
杀千愁紧蹙的眉头更加凝结,一双鹰隼版锐利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可是,白花花就是白花花,永远成不了白墨染,心思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多变的万花筒或者难以捉摸的********。
杀千愁抬起手来紧紧抓住她的臂膀摇晃着说,“我不要做你师父,你知道的,我从不收徒!”
白花花吓了一跳赶忙解释,“我,我,我不知道啊……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不喊了,不喊了……”
“你不知道?”杀千愁的神色有一丝的落寞又立刻恢复冰冷,他的手劲很大,捏的白花花胳膊疼,她挣了两下也没挣开,只是像一只小鸡让老鹰捏的更紧。
“你竟然说你不知道!”杀千愁的眼中闪烁精光,“你既然将一切都忘了,又何必救我,何必让我见到你!”
他几乎是吼着,像是在向一个罪犯讨伐一样。
白花花一怔,觉得心中有无限的委屈。
她强忍住眼泪喊道,“我不是以前的白墨染又怎么样?!你凭什么要求我这个那个的,我愿意救你恰巧救你也不可以吗?!”
杀千愁一愣,早就听到笑花烟复述说她失忆了,但是却不想她竟然忘得这样干净。一直以来,他坚韧的心就像一条天梯,可是白墨染就是他的软肋,有人削去这一阶,通天之路都会坍圮。
她的泪还是情不自禁的流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受委屈的时候只要大喊就会流泪。她的眼泪让杀千愁的心再一次酥软了,他的手渐渐松开,把她搂进怀中,感受到她瘦弱的身体在自己的怀中颤颤发抖,他说,“是我要求的太多。”
白花花镇定下来的时候,杀千愁坐在她的身边给她讲以前的事情,一点一滴,每讲一句都会问她是否记得,白花花总是无害的笑笑然后摇头,一次次的看见杀千愁眼中如同雨前积聚的乌云。
五年前,各国交好,和睦共处,萧国曾经派使者访问金国,金国丞相白承恩命令小女织绣一匹精致恢弘的万马奔腾图献给萧国皇帝,从此她名扬天下,百姓纷纷传闻她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却因其深居简出,无人有幸见得庐山真面目。
之后,各个邻国小郡纷纷派遣王公贵族前来提亲,想要赢取金国丞相千金。那时的白花花只有十五岁,刚刚及笄,中意的如意郎君竟是储君东方君寒。父亲逼她嫁给其胞弟东方君月,她本是心不甘情不愿,竟然玩起离家出走来。
她男扮女装,独自一人出了城关,在一家过路驿站被一群流氓识破女儿身,还不及自己出手应付,恰好经过的杀千愁便出手相救。
那一年,她十五,他十八。
她是贵族的千金小姐,他是江湖的流浪小生。他们侃侃而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轻松悠然,毫无罅隙的度过了一天。
临行的时候,她赠他香囊,她说,我叫白墨染,倘若让我嫁给不爱的人,不如随你浪迹天涯。
那是一个约定,像是小时候玩过家家时候,一个人说非你不嫁,一个人说非你不娶,只是一句信口雌黄,他却视如珍宝。
他独自闯荡,终因武艺不精被人打伤,在暴雨中暴露街头,因缘际会,下山买酒的无叨老人捡他回去,见他骨骼精益授他毕生所学,于是,两年,他在江湖中的名气一度飙升,称为人人生畏的刀神。
而她,最终还是被兵卒找到带回王府,恰逢先帝辞世,国丧三年,东方君寒登基之后想立她为后,却迟迟不能如愿以偿。终于,在她十八岁那年,她负了和东方君寒的约定,被迫嫁给东方君月。
下山参加武林大会的他,得知皇城中的第一美人要出嫁,他站在人群中不经意的一瞥,竟瞥见了轿中沾满泪痕的她。
是她!竟是她!
那一次别离之后,竟是相隔三年杳无音讯。
没想到,传闻中的白花花王妃,竟然是她……
她的身份如此尊贵,距离,像是一道巨大的鸿沟,在他们之间愈加分裂。
她为情痴狂,竟然在新婚之夜割腕自杀,本想默默离开的他却冲动的夜闯王府,被东方君月几番隔绝在外。
这一年,他终于更加精进,终于潜进王府,却还是被狐狸般的东方君月阻挠,甚至险些送命。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她救了他,他们真的可以日夜相对,共同居住在这鲜有人烟的雾山上。
白花花听着他们的故事,托着腮出神。
自己的出现像是一出可笑的喜剧,搅乱了一池春水。
空有其表,空有其名,却对这些痴心的男人没有一丝感情。
东方君寒妄想再叙旧情,却终究放不下帝王身份。
东方君月选择自欺欺人,却挽留不住她自由的心。
杀千愁的一见钟情终身难忘,更像是一个可怜的错觉,他和白墨染之间的情谊,早就在她穿越而来的时候,瞬间抹杀,这回忆被吞没的尸骨不存。
杀千愁的眼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她却没有任何回应。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忘得一干二净。”
她知道这样说很伤人,可是她是白花花,没有义务要为白墨染还情债。
杀千愁的嘴角牵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来日方长,你会想起来的。”杀千愁深吸口气说,“你先出去吧,我还要运功疗伤。”
白花花抿抿嘴,点点头,说,“趁热吃吧,这些饭菜是我亲手做的。”
她慢移莲步,合上门关,在罅隙之中看见他尚未痊愈的半边疤痕,还有那双低垂着的眼眸,紧紧攥起的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