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说“春”
戚太师说道:
“长楨说得对,我等都是江湖中人,对后辈们除了在武功上多上点儿心外,就应该多教孩子们些‘春点’什么的,也好在江湖上混啊!象我,打小就在官宦人家里泡大的,对‘褂子’行里的‘调侃儿’(指行里暗语)还凑乎知道几句,一轮到江湖各行与生意有关的隐语,外行啊!还是不知道的。有心补上这一课,但,你知道,江湖‘老合’们拿着‘春点’是不轻易传人的,更不能滥授给他人。所谓‘宁舍一锭金,不舍一句春’.看来,你要学点儿真东西,那是比登天还难那呐!到现在,我都50岁的人了,仍旧是个‘死空子’(什么都不懂)!嗳!不行你就先给我指教指教吧!”
马德山和耿德海也凑近来怏求“醉鬼”张三给说说“春点”,特别是耿德海的心境儿特高,双手使劲儿拉着张三爷的胳膊三晃两晃地说:
“三爷,您也知道我,我十七岁便出来当镖师,常常押镖出关外,历时八年,到廿一岁那年,便就给李鸿章的兄长李汉章充任私人镖师,廿二岁又转投北京的万顺镖局充当镖师,一直到现在我已升为副总镖师了,还在北京押镖,我最有体验,凡属在江湖上混的人,我是最用得上这各行各业的‘调侃儿’了,可我早年光顾在武术上下功夫了,没怎么重视过这玩艺儿,不瞒您说,我真因不懂得江湖‘春点’,吃过不少亏,其中有几次大亏.这几年,我满处学摸走江湖的行家里手,想拜他为师专学江湖的各种各样规矩,但总也碰不见这方面的能人.今天,哈!正巧让我遇到您了,得!您就是我的亲师父,我给您磕头了,您说什么也得交我这个朋友,收我这个徒弟!”
说着,撩衣襟就要跪地磕头.“醉鬼”张三张长楨一看杜心武的眼神儿,就知道他心里有醋意,于是不敢轻易夺人心爱之徒,便赶忙将耿德海从地上拉起来说道:
“嗳,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说,我说‘活’就是了,这本不算什么,何况咱们是同门弟兄,自家人怎么不能说呢?只不过你不能为此而拜我为师!不信你们看看,这世上生意73行,哪有专说江湖规矩这么一行?啊?哈哈哈”
武当门长孙禄堂先生与“圣手神医”罗良君也赞同的说:
“三爷,这就对了!为什么凡江湖上朋友,非要投名师访高友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凡是遇到难处了,他能给你点拨点拨.不至于让你撞到南墙上去!好啦!我们也顺便复习复习!”
大家一看武当门长孙禄堂先生都发话了,张三爷肯定是没问题了,于是大家又重新坐下来,把各自的耳朵擦拭干净,竟等着听那“醉鬼”张三爷给大家闲侃细聊江湖“春点”的大戏文.“醉鬼”张三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是自己想赖也赖不掉了,何况自己对江湖暗语黑话这一套早已熟记在胸,讲这些玩艺儿如同耍那“子母鸳鸯钺”,正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就是十个八个老江湖来了与他“盘道”,也未必能难倒他,可以说,他现在已是胸有成竹了,于是,他悠然自得的手里抱着酒壶,稳稳当当的往当中这么一坐.
武当门长孙禄堂先生与“圣手神医”罗良君及戚太师和杜心武四位,俱分坐在他的左右两旁,也是在那儿聚精会神的等听张三爷神聊中华特产江湖太极八卦图.“醉鬼”张三张长楨抬头一观,见这柳松亭内外共坐着12位老老少少的当世英杰,全都老老实实地围在他身前左右,这场面,大有姜太公坐台封神榜之风范,也略带水泊梁山英雄排座次的粗犷味道,心里异常的得意和兴奋.他挥臂将酒壶轻轻托起,昂起头从容不迫的喝了一大口酒下肚后,款款地说道:
“要说江湖门派呀!它共分风、马、雁、雀四大门和金、皮、彩、挂、平、疃、调、柳八小门,另有穷家(即丐帮)、青楼(即娼家妓馆)等门派,各有各的规矩。金,为相面卜卦、算命、测字、看风水的;皮,为卖草药及卖药糖的;彩,为变魔术戏法的;褂,为练武术、表演把式、保镖、护院的;平,为说书的;疃,为说单双口相声的;调,为卖戒鸦片烟药的;柳,为卖唱的:唱京戏的叫做‘海柳’,唱鼓曲(三弦、大鼓书、时调)的叫做‘柳海轰’,唱太平歌词等小曲的叫做‘杂柳’;统称之为柳活。”
他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老酒,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边流出来的酒花,接着说道:
“其实,说到风、马、雁、雀四大门派,它与那金、皮、彩、挂、平、疃、调、柳八小门派之间大有分别,它们的所谓行当本不应与那金、皮、彩、挂、平、疃、调、柳八小门派并列而谈,因为它们从芽根上起,其性质就不是一个意思.就风、马、雁、雀这四大门派的‘生意’而言,它有它的极端劣根性,如果把风、马、雁、雀这四大门派讲说的太明了,那末这个门派的‘老合’就会遭人痛骂,所以就是在本门本行里的人,都绝少有人提起它的内涵深意.因此江湖上就慢慢的忘记了它的真正面貌.也就是说,人们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知其有四个叫风、马、雁、雀的门派,但却不知这些门派到底都是干什么的了!
毕连寿听了“醉鬼”张三这番絮絮叨叨的开场白,赶忙问道:
“师父,那江湖风、马、雁、雀四大门派到底是个干什么的呀?我们只是听一听,也不骂它们,能不能跟我们大家讲明白点儿?”
“醉鬼”张三立即应道:
“怕就怕你们这年轻人心里不知轻重,嘴巴没有分寸,听了后好奇心盛,然后到处乱讲一通,只求一时心里痛快,忘了我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嘱咐,弄不好会闹出天大的事来,那屁股谁来替你擦?”
毕连寿拍着胸脯接口说道:
“师父,您就一百个放心好了,我敢保证,凡是您认为忌口的东西,我们宁可把它烂在肚子里也绝不外传!我算第一个,说到做到!”
“嚯!好小子,有你这句话,我能不放心吗?”
“醉鬼”张三拿眼角扫了扫周围几个人的面色表情后接着说道:
“实际上这风、马、雁、雀四大门派大家并不陌生,就拿这‘马’来说吧,指的就是‘响马’,占山为王,下山为寇,拦路抢劫,打家劫舍,俱是一帮强盗.象隋唐的瓦岗寨,李密、窦建德;北宋南宋的水泊梁山,宋江、卢俊义、江南的方腊;大清朝连环套的窦尔墩、贺天彪等这都算!那他们为什么叫‘响马’呢?其中有个原因,就是他们每逢行事,总是以响箭为号,然后出马!‘响箭’懂吗?就是在被射的箭桿上绑一只芦苇做的哨子,那箭一射出去‘呦!’响出老远出去,埋伏在周围的喽啰兵一听见响箭叫唤,就跳出来大吼一声,‘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这就是‘响马’!”
师空剑听到这儿,马上见档子插空问道:
“张三爷,那‘牙崩半个说不字’是什么意思?”
“醉鬼”张三拿眼猎了一下师空剑,又把眼眯上沉了一下,刚想张嘴回答,就听毕连寿抢着说道:
“‘牙崩半个说不字’就是说,你要是,从你牙缝里蹦出半个不字出来的话,哈!就把你们一刀一个全都杀死,还不管埋哩!.这一套我也会,兄弟你听着: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
毕连寿嘴里象抄豆一般,将那江湖马倒口背的滚瓜溜熟,让那些老江湖们不由自主的贺起彩来.戚太师赞道:
“嗬!这小子还真行,听这钢口(指口齿伶俐程度),却是个说‘平’(指说评书)的料!三爷,弄不好,这孩再大点儿就可能由‘褂子’改‘平子’!”
张三爷根本没理大家胡论毕连寿这个茬口,又接着前言讲了下去:
“要说那‘雁’字门吧,是个暗门儿(即隐蔽在地下的组织),我们管他们这行儿叫‘雁尾子’.从字面上看是难以想象难以琢磨出什么的,大雁嘛!东去春来,忽隐忽现!实际上它是一种骗人的圈子.是以专使诈术骗取金钱财宝为目标的一帮‘老合’.‘雁’字门不同于其它各门的地方,是门里必须有高智谋的人才参与其中,专门搞设置骗局的层层谋划.行里人管这种人叫‘拨眼’.象商之姜尚,西汉之张良,三国之孔明,隋唐之魏徵、房玄龄、徐茂功,水浒之吴用、公孙胜,明之刘伯温,大清之纪筠等等人物,因此行起事来严谨的很.另外,‘雁尾子’行里‘掌穴的’(行里管领袖调侃儿叫掌穴的’)这个人才也是极不容易得的。第一要相貌好,第二要谈吐好,第三要博学多才,还要对于政界的人事全要了如指掌。其次,他的‘伙计’亦得受过相当的训练,一要有专管探听政界各种消息的,二要有随着掌穴当‘展点’的(江湖人管当仆人的调侃儿叫‘展点’)。‘雁尾子’这行当在江湖中是做大生意的,比较金、皮、彩、挂、平、疃、调、柳那些行当来说,做的事儿可就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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