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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97.双枪女魔王驼龙

这时,他听到鲁牛子“吭”了一声,紧接着是一阵咳嗽声,一声强似一声,他抬头看着鲁牛子痛苦的干咳,胸口一起一伏,嘴大张着,大口地喘着气.他慌了,赶快把黑姑摇醒,黑姑睁开眼睛,她听到了鲁牛子的咳嗽声.她下意识地将他颈部拖起,用胸膛顶住了他的后脊背.李三急忙走到外屋,从大锅里盛了一碗米粥汤,连羹匙端着递给黑姑.黑姑腾出手来,把米汤轻轻地喂进牛哥那干裂的嘴唇.又是一阵干咳,血水从那伤口中流了下来.黑姑皱了皱眉头,两眼饱含泪水,那眼泪无声无息地滴在了牛哥的肩上.

李三用师空剑留下的棉球,轻轻地给牛哥擦拭血水,生怕弄疼了他.之后,他又去外屋盛了一碗粥,上面还夹了一撮咸菜,给黑姑放在了炕沿边上,说道:

“黑姑,你给他喂完那碗粥汤后,你也吃点儿吧!都一天多水米没打牙了,人是铁,饭是钢,饿坏了身子可不行!”

“三哥,你先吃吧,你不昨晚上也忙乎一宿吗?吃完了就睡会儿,哪怕打个磕睡也好啊!”黑姑说道.

“好,我吃!”李三应道.过了一会儿,他见刘黑姑给牛哥喂完了那碗粥后,牛哥也不象刚才那样咳嗽了,便问黑姑,道:

“黑姑,你有多大了?

“我比你小两岁,24了!”

“哦,那你从多大当胡子的?”

“17岁,被那土匪逼的!”接着,黑姑就边回忆边说,道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血泪经历.

刘黑姑出生在一个偏远山村的穷苦家庭里,那地方名叫白虎峪.她十三岁那年的腊月,黑姑的父亲就因为病死去了.父亲病死后,家里就只剩下18岁的哥哥和她姐俩了.哥哥给邻村的地主扛活,一年都不回家.一天早上,母亲刘黑姑叫到跟前,拉住黑姑的一双小手郑重地说:

“黑姑啊!你该裹脚了,再不裹,大脚丫子会被人笑话的。长大了也是没人娶你!”

一听裹脚,黑姑的心就像被蜂蜇针扎似的缩紧了。村里的小脚女人她看得多了,本是一双天然脚,却被一条长长的白布缠成了“尖辣椒”,有的连脚趾骨都被勒断了.尖尖小脚,站也站不稳,走也走不快。她低头看看母亲那一双只有三四寸的小脚,心头涌起一股酸楚.她对妈说:

“妈,咱家那么穷,还指着我干活呐,我不裹!”

妈妈拗不过她,就任她去了.她17岁那年,一个夏天的中午,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吃晌饭,一个挎着盒子炮,身背大刀片的土匪头子,骑着高头大马,带领一队如狼似虎的“孩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他们村,挨家挨户地抢粮,抢钱,抢女人.黑姑躲避不及,被土匪发现了,他们就当场扒光了她的衣服,要轮奸她.妈妈见央求她们不行,就抄起菜刀与土匪拼命,被那匪徒一刀刺死在屋里.黑姑见了放声大哭,可那些土匪哪肯放过她.就在那些土匪回过头来,刚想要对她实施轮奸时,就听一排密集的枪声响了,那满屋子脱了裤子的匪徒,正光着屁股,都被这突出其来的枪声打倒了.那压在她身上的匪徒,吓得软了下来,刚想撂下她要逃走时,竟被顶在头上的枪口惊呆了.就见一个身披一件大红颜色披风的美丽女子,双手拿着两把驳壳枪,指着他的脑门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叫你们这帮到处杀人、放火、强奸女人的龟孙王八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呐!去闫王爷那儿强奸去吧!”

接着,就听“砰”的一声枪响,那匪徒,脑浆并裂,血光四溅,结束了他那可耻的狗命.后来,因她没了家,就跟着那漂亮的女胡子干起了“绺子”,才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女英雄驼龙.

李三听后,深情地说:

“原来你是个苦大仇深的女孩子啊!这几年你跟驼龙当胡子,打过几仗没有?”

刘黑姑说道:

“怎能没打过呢?年年都打!就拿去年春天说吧,一次,我们正在操练,忽听探风的急匆匆跑来报告,有一队日本兵从长春出发,要经过这里.驼龙大姐问:‘共有多少人?’那探风的说:‘有40多人!’驼龙大姐听了,用右手拔出枪来,道:‘好!这回,咱们自卫军该开开荤了,揍她娘的!’大姐算计,榆树沟是敌人的必经之路。便带领大家在这嘎埋伏了下来。那次我紧贴在大姐身边,因是第一次打鬼子。大家屏住呼吸,等待驼龙大姐的命令。日本鬼子越来越近了,驼龙大姐悄悄地对我说:‘黑姑,把枪口对准日本鬼子军官,我一喊打,你就开枪!给我狠狠地打!’

敌人走近了,只听驼龙大姐一声令下:‘打!’日本鬼子军官被我一枪打马来,只听他惨叫一声,鬼子的队伍就乱了套,死的死,逃的逃.紧跟着,驼龙大姐大喊一声:‘冲啊!’弟兄们跃身而起,一个个像离弦的箭冲向敌人.这场伏击战大获全胜,消灭敌人一个军官、40多名鬼子,弟兄们喜气洋洋,士气大增。胜利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吉林一线的村村屯屯,驼龙大姐声名大振。她头戴兔皮帽子,身穿短皮大衣,斜挎着一双驳壳枪,嚯!威风凛凛。敌人也称她是‘双枪女魔王驼龙’!”

黑姑说到快意时,神采飞扬,似乎她就是那女英雄驼龙.李三看着黑姑那已恢复活力的面容,心里更对她增添了几分敬意.在他意识中,现在似乎也认为,坐在他面前的,这位端着碗稀粥的女胡子,其实就是活着的女豪杰驼龙.

李三站起身,接过黑姑手中的粥碗道:

“你再多喝一碗吧,我已喝了两碗了.等你吃完饭,就躺在炕上睡一会儿,我得赶紧回趟铺子,把咱们搬家的事,告诉给师空兄弟,叫他也来一趟这里,认认门,赶快安排请洋大夫的事,我怕再晚了,牛哥就熬不住了.”

“好吧,三哥你就放心去吧!早点儿回来,天黑以后我还有事情要办!”

“什么事,能说说吗?”李三笑着问道.

“你回来以后,再告诉你!”黑姑一边说着,一边下了炕,将粥碗从李三手里接了过来.李三道:

“我走后,你就把大门栓插上,一定要睡一会儿啊!”

说完,扭身出了屋子,一晃就不见了.

其实,师空剑自早晨回到铺子后,赶快吃了口东西,就跑去东单三条帅府园一趟,向那协和医院打听外科医生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美国外科医生,名字叫乔治,但他无论你怎么说,就是死活不肯出诊,非要病人自己来医院就诊.万般无奈,师空剑只好赶回铺子听信.

师空剑回到清德堂药铺,刚斟上一碗水要喝,李三就到了,师空剑把手中的茶碗递给李三,道:

“三哥,辛苦了,家搬的怎么样?”

李三玩笑着说道:

“已经就绪,正等着你来给吻居呢!”

“好,咱先喝点水,我再带些药过去,临走时,咱俩再买些吃的带着,比如,点心、水果、酱肉、烧酒等等,三哥您看怎样?”师空剑慢条斯礼地道.李三想了想,觉得差不了许多,便道:

“好,就照你说的办!”

师空剑从穿堂门向后走进院里,见父亲同两个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天“皮”字行的老合们要货都扎了堆,且量大,品种多,爷仨天天得忙到半夜才睡.朱彩凤见铺子里有点分不开溜了,就把有些分小包装的活,拿回家去干,也给药铺分担分担.因此,大家也顾不上谁上哪儿去了.师空剑与大家寒喧了两句,便退了出来.

天已擦黑,师空剑与李三从铺子里出来,顺路买了些吃食.边走边聊.谈及鲁牛子的伤势,俩人都很心焦,特别是,象他这样的手术,洋医生都不肯出诊,谁还能给他做得了?而且西医这一套,与中医根本就是两码事,俗话说:“界行如界山”,眼下,除了等死,还有什么办法?谈到这里,两人心情非常沉重,因而,半天不曾说上一句话.

到了“新家”,李三见胡同里没人,一片腿跃过矮墙,从院里面开了大门的门插,将师空剑放了进来,见北屋里点了油灯,知道黑姑在等着他俩,便随手又将大门插上.这时,北屋门开了,黑姑轻声说道:

“快进屋来!”

“牛哥呢?”师空剑轻声问道.

“还在睡呢,一直没醒!”黑姑应道.

“哦,我来看看!”

师空剑将手里的东西撂在了锅台上,迈步进到里屋,将脸朝向牛哥,靠炕沿边上坐下来.黑姑跟着将炕桌上的油灯碗,往牛哥那边挪了挪,照见了鲁牛子那发青的铁一般的脸.师空剑似乎觉得牛哥的脸色不对,赶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股冷冰冰的感觉,透过手指传到臂上,使师空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他将自己的脸凑向他的鼻子,不见有任何动静,随之又掐住他腕上的脉搏,少倾,李三靠上前轻轻地问道:

“怎么样?”

师空剑扭过了脸,又低下了头,默默的说道:

“他去了!”

随之,黑姑一头扑在了牛哥的身上,并传来黑姑那悲伤的,声音压得很底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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