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看了看秦雨阳，秦雨阳则向她暗暗点头。郑枫的话，正好也解释了他们两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用再牵扯出水婆婆的事情，他们自然也就顺着默认了，不再说多余的话。
“你们呢？有没有找到人？”郑枫接着问。
“没有。”林安安摇摇头，又指向刚才秦雨阳所说的地点，“不过，我们才看到那边有些不对劲儿，正想过去看个究竟。”
“那正好大家一块儿过去吧。”
一行人小心地下到了湖岸，踩在了冰面上。也许是今年的冬天出奇冷的缘故，已经临近深冬的水面，冻得很结实，这么多人同时踩在上面，也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只是走在冰上的人，更感觉到了几分寒冷。
奇怪的是，这湖水冻成的冰，常理来说应该是如镜子一样的平面，却在距离岸边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圈小山包状的凸起，围拢成了一个环形，这也是秦雨阳指向这里的原因。再走近些才看清，原来那些凸起是碎冰堆积而成，走到近前才能看清“包围圈”中间的情形。
首先触目可及的，是一层微微的银光，而光辉中，一个女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平躺在冰面上，双眼紧闭，不是白薇还是谁？在白薇身边不远处，还扔着个大型的黑色行李箱。所有人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被这奇异的景象震慑，忘了继续向前。
“这——”林安安吞了吞口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这是‘生命之光’！是他！是他！”身边出自一个团员口中的一道喊声，像是催命的符咒，划破几个人人之间的沉寂。
还是秦雨阳最先反应过来，他走上前蹲下身略作查看，才转向众人：“还活着，只是昏迷过去了，冰上太凉，先抬到其他地方比较好。”
其他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几个团员走过来，小心地把白薇移开。秦雨阳望着白薇躺过的地方，微微皱眉出神。林安安凑过去，只看到一片浅浅的光晕，不解地问：“白薇身上为什么会发光？”
秦雨阳没回答，只是转身沿着碎冰的“包围”痕迹，转圈查看。林安安知道他在思考，也不去打扰他，刚犹豫着能做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郑枫的声音：
“你们快看，这符号——”
包括林安安和秦雨阳在内的人都是一震，尤其是对“符号”这两个字，最近格外敏感。除了刚才抬走白薇的团员，剩下的赵一德、程平和林安安、秦雨阳都立即走向郑枫。
郑枫正站在那个黑色行李箱前：“我刚想打开箱子找一下线索，没想到就发现了这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打开的行李箱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卡片，而那卡片上一个字都没有，唯有一个用红色笔画出，横躺的“8”字符号，充斥着整张不大的卡片。在这一片银白的衬托下，这红色鲜艳得有些扭曲，好像蜿蜒在人心上的一道疤痕。
“又是这符号？”
不用说，除了林安安和秦雨阳之外的其他人，也曾在公演之前寄到剧团的那张带着指纹的匿名卡上，见过同样的符号，只不过这次，虽然没有了那鲜红的指纹，看着却也同样触目惊心。
林安安下意识地又按了按口袋里的塔罗牌，这符号让她自然联系起那张魔术师的牌来。也许在其他人看来，这符号代表着曾经盛极一时，又神秘失踪的魔术师穆子扬，但只有林安安和秦雨阳知道，似乎凡是和“8”字符号有关的事件，都与那个最终的嫌疑人“魔鬼”，脱不了干系。
“哼！骗人的把戏！”随着话音，程平几步走上前，弯身捡起行李箱中的卡片，用力在掌心里揉作了一团，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他面露愤然，“到底是谁在捣鬼？”
他的问题，自然没有人回答。秦雨阳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郑枫也皱着眉，但看起来更多的是疑惑不解，而赵一德的表情，最值得探究。他紧紧瞪着那黑色行李箱，好像见鬼一样。察觉到林安安打量的视线，赵一德转头看过来，对视了一眼之后，他警惕地收回目光望向别处，再也不去看那行李箱。
“我觉得——”郑枫迟疑地开口，“我们还是报警比较好。”
“不用大惊小怪，说不定就是谁的恶作剧。”程平直接回绝。
“可是——”
“郑医生，这是我们剧团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程平摆明不想再谈的态度，让郑枫也没法再劝说下去。林安安却暗地思索着，如果程平回去发现之前的那张卡片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继续装出镇定的模样来。想到这里，她不禁又看向秦雨阳，毕竟那张卡片，现在就在秦雨阳口袋里。
“团长！”一个团员急匆匆地跑来，正是刚才抬走白薇的人之一，“人醒了，正在剧团休息室里！”
秦雨阳此时却像是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见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插话进来提醒道：“我们还是先问问本人比较好。”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点头同意，由返回来的那个团员收拾起行李箱，一行人重又向着剧场走了回去。转身时，林安安注意到，程平把揉烂的卡片，收到了衣兜里。
剧场里的演出已经结束，观众都相继散去，剧场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几个人直接来到后台，休息室的门没关，剧团的其他成员，都站在敞开的门外，向里张望着，但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人敢随便走进去。
见程平等人到来，团员们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他们进入休息室。休息室里，白薇正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失神地望着地面，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在发呆。看几个人走进来，忙站起身就要迎上前，但可能是刚醒来身体还比较虚弱，晃了晃重又跌坐回了沙发上。
林安安毕竟是女孩子，赶紧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白薇：“您先坐着休息。”
但白薇好像没听见一样，只突兀地抓住了林安安的手腕，毫无心理准备的林安安手晃了晃，杯子里的水差点儿没洒出来。还没缓过神，就听到白薇焦急的声音问道：“你们找到他了没有？”
“谁？”林安安眨眨眼，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子扬，我知道，我知道是他来找我了！”
白薇的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再看向她的神态，林安安不确定她现在是否清醒。她忽然想起，在他们当中，不就有个这方面的专家吗？于是，林安安一拍脑袋，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郑枫。
郑枫会意地点头，走到白薇面前，轻声道：“别紧张，我们也在找穆子扬，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
“真的？”她抬头看郑枫，似乎稍稍镇定了情绪。
“嗯，只不过，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大家才能找出他来，你能说清楚吗？你是不是看到了他？你不是在表演魔术吗？又怎么会到外面去？”
郑枫的声音不大，却很低沉，透出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白薇深吸了口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终于略微平静了下来。她想了想，回答道：“他留了字条给我，说让我在今天的表演上，从箱子里脱身出去等他，他说会来见我，并且告诉了我从那箱子里打开机关出来的方法，还叮嘱要我穿上这件当初他送给我的白色上衣。”
“就是这件？”秦雨阳望着白薇的白色衣服，又继续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排练之后，我在后台的桌子上发现的字条。”
“那字条能不能给我们看一下？”
白薇摇了摇头：“子扬在上面写，要我看完后烧掉它。”
“所以你就按照他说的做了？”
“我——”白薇顿了顿，“没错，我猜子扬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的事，所以不愿意留下证据，就毁了那字条。”
“那能确定上面的字，真的是穆子扬的吗？”林安安疑惑地问。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是我丈夫，他的字我很熟悉，绝对不会认错！”
伴随着门外团员们的抽气和议论声，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像是各有所思。白薇说的是事实？还是在故弄玄虚？但显然，一心想要找到丈夫的她，没有必要说谎。那么，就是穆子扬真的回来了？
穆子扬像是料定了不会留下证据，却又清晰地让人发觉，设计了这一切的人是他，回想起从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桩案件，似乎都是这样，明明很多线索就摆在眼前，却无论怎样追查，都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听起来，穆子扬并没有出现，那白阿姨你又为什么会倒在湖中心的冰上？”
“我在湖上？”白薇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我只记得，我从箱子里掉下来，才一落下，就被捂住了鼻子和嘴，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微甜味道，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醒来，就已经躺在这里了。”
“那可能是乙醚。”郑枫向大家解释，“乙醚无色微甜，通常被用来做麻醉剂。”
“看来是有人把白阿姨迷昏，然后装到了那个黑色行李箱里，运到了湖中心去的。”秦雨阳猜测。
这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一个年轻的团员被推了进来，有人说道：“团长，小刘说有线索。”
“说。”
那个年轻团员似乎有些紧张，看了看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赵一德，一咬牙指着赵一德说道：“我因为上台前紧张，所以在后门抽根烟，看到，看到他提着个黑色行李箱，从后门偷偷走出去了！”
顿时，屋内外一片静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一德身上。
赵一德的脸越发阴暗了几分，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却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小刘的指认。这个突如其来的重大发现，让所有人一时间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在一愣神之间，赵一德忽然推开众人，火车头一样冲向了门外。
秦雨阳随即反应过来追了出去，郑枫紧随其后。但没多久，两个人就返了回来。从表情上，大家也能大致猜出结果。果然就见郑枫摇了摇头：“老赵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追到后门外，就不见了他的影子。”
“他对附近地形比我们熟悉，能成功逃走也不奇怪。”秦雨阳也是一脸不甘，“不过，如果把行李箱交给警方做一下化验，应该能查到箱子里是否有白薇阿姨的头发之类的痕迹。”
“嗯，那也就可以证实，白薇阿姨是不是这样被从后台带到冰面上去的。”林安安点头附和。
秦雨阳又转向刚才说话的小刘：“你看到赵一德的时候，他有没有戴手套？”
小刘想了想，摇摇头。
“那么，也许还能在箱子表面提取到赵一德的指纹。”秦雨阳补充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程平瞪着秦雨阳。
“程团长，您怎么了？”林安安从秦雨阳身边探出头来，无辜地眨眨眼睛，“我们是明华中学的学生啊，您忘了？您还去过我们学校表演呢。”
“一个普通的学生，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只不过是个侦探迷，平时总爱看侦探小说和侦探片，就喜欢解个谜，或是破个案一类的事情。”
程平依然看着秦雨阳，林安安的说辞也算合情合理，但程平似乎并不能完全相信。秦雨阳毫不在意地任他打量，开口提醒道：“目前最重要的事，应该是怎么把赵一德找到，今天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他所做，那么之前的所有事，也很可能和他脱不了干系，只要他还逃在外，就有危险存在。”
“还是报警，由警方来找吧。”郑枫再次提议道，“老赵这么做，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尽早找到他，也好问个清楚。”
“不行。”程平还是不答应，“这些事我们剧团里会自己解决，用不着别人来插手。”
“程团长，你该不会想若无其事地再继续演出吧？”
秦雨阳的话，使得程平面露尴尬，但只是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初：“那又怎么样？我不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停止早就计划好的公演。”
“这可是差点儿出了人命，程团长您也说得太轻松了。”林安安不满地嘀咕着，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白薇。
“那又怎样？也没有证据可以说明，就一定还会出事，不是吗？”
林安安还想再说，却被秦雨阳拉住，林安安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明白再劝也不会改变程平的决定，还是要想其他办法再进行调查。就听秦雨阳又问：“之前在湖上，有人曾说过‘生命之光’，听起来像是个魔术的名字，这又是什么意思？”
程平还没回答，只见白薇蓦地站起了身，快步走了过来：“那是子扬最拿手的魔术之一，一定是他回来了！”
其实在冰上听到那个团员念着“他回来了”的话时，秦雨阳和林安安就已经猜到了事情和穆子扬有关，现在一问，只不过更加确定了这猜测而已。
秦雨阳不再发问，而是走到门口，拿出了手机，拨通父亲的电话。要找赵一德的下落，自然是由爸爸帮忙快一些，不管与今天的事有关的究竟是赵一德，还是穆子扬，他有预感，都还远没有结束。
休息室里的气氛陷入一片沉闷，大家都各怀心事，也没人在意秦雨阳去做些什么。
秦雨阳才出去不久，就见他快步走了回来，一脸肃然地对林安安说道：“我们得走了。”
“去哪里？”林安安不解。
“找我爸，那边也出了点儿事。”
“啊？出了什么事？”
林安安诧异，秦雨阳既然提出来，就说明肯定和这次的案子有关，但有没有这么巧合？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未免也太热闹了吧。
“去了就知道了。”秦雨阳带着林安安刚要走，视线一转，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郑枫，略一思索又说道，“郑叔叔也一起来吧，说不定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
郑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秦雨阳和林安安，向众人告别走出了休息室。剧团里发生的事，程平态度坚决地不愿其他人插手，而且，也没有停止公演的意思，再说下去也并无意义，只能暂时静观事态变化。
林安安看着眼前显然是医院的白色建筑，疑惑地问身边的秦雨阳：“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进去再说。”
“是不是有人受伤了？”这是林安安首先想到的念头。
“不是，还记得那个录音里的道具工吗？”
“就是说出十年前那件事的人？”
“对，他在里面。”
“什么？”
林安安有些惊讶，两个人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人流密集的大厅，穿过几个诊疗室，转来转去，竟到了另一栋相连的楼里。这里与前面热闹的景象形成了巨大反差，楼道里冷冷清清，几乎不见人影，还不时从两边的房间里传出怪异的声响，听得人汗毛直竖。
郑枫打量着四周，微微皱起了眉：“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是精神科的病房，对不对？”
“啊！”
林安安闻言一声惊呼，在她印象里，精神病人都是电视里那种吵吵闹闹、歇斯底里的样子，她下意识警觉地紧跟在秦雨阳身后，好像怕随时冲出来个病人，抓住自己似的。
“别紧张。”郑枫见她紧张的表情，温和一笑，“精神方面的疾病也分很多种，有攻击行为的，已经是一种严重的病态心理，但大多数病人还都只是心理的一种障碍，没到那种程度。”
林安安窘迫地定了定神，又转向秦雨阳：“那个人怎么会在这儿？”
秦雨阳没有回答，只是目视前方，不远处，秦石带着一名警员，正站在其中一间病房前，脸上的神色，写着几分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