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这些事实看做是科学从一种文化到另一种文化的传播,特别是那两个阿拉伯数学定理传播到哥白尼这一事实,足以说明这些事实还引发出一些值得我们重新思考的问题。其中一个问题和文艺复兴科学家们对于经典传统的态度有关,即:谁在追寻这种传统?为什么?如果这种传统的确被追寻的话,那么为什么与哥白尼同时代的欧洲科学家们会去追寻那些旨在反对这种传统的阿拉伯天文学文本呢?为什么一家欧洲的出版社要出版修订过的阿拉伯文的欧几里得的《元素论》,而不去出版希腊文原版或者出版未修订的阿拉伯文翻译版呢?
第二个问题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知识环境以及阿拉伯手稿在那个时期所发挥的作用有关。我们所讨论过的事实明确指出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哥白尼时代和后来柏斯代尔时代,阿拉伯手稿被以同样的方式研究过。人们有理由认为,如果像柏斯代尔这样的后期科学家仍感到研究天文学需要阿拉伯手稿的话,那么像阿尔帕格斯那样的早期科学家们,哥白尼会不会向他们请教当时阿拉伯天文学的最新发展呢?当时阿拉伯天文学的最新发展就是试图改良希腊天文学的体系,并且产生了一系列的文本,其中包括那两个被哥白尼所利用的定理。
不管人们能够对这些问题提供什么样的答案,在目前我们的知识范围内,我们不得不至少承认:那些存放在欧洲图书馆内的上千部阿拉伯手稿,如果以前面提到的方式来调查的话,每一部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不仅是传统意义上的阿拉伯科学向文艺复兴欧洲的传播的故事,而是哥白尼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同代人如何利用这些手稿的故事。尚有许许多多人的故事我们并不了解。
如果仅是为了将科学冠之以诸如文化、文明或者语言学的定语,我们前面的论证已经证明这种方法是徒劳的。相反,越来越清楚的是,某些问题以及解决它们的方法已经超越了文化与语言的边界,而有些则尚未超出这一边界。现在要问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些问题和这些答案会超越边界;为什么不同文化和语言背景的科学家们会对这些问题和这些问题的答案有兴趣。
这些问题已经被提出,关于它们的答案被争论来争论去。但是仅靠政治史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人们仍然可以问这样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是否应该给那些科学家们本人冠之以某些文化、文明或者语言方面的定语?而显而易见的是,他们的著作以及他们的研究课题根本没有什么文化、文明或语言方面的边界,或者说即便有边界的话,也是模糊的边界。更显然的是,我们仍需给吐西力偶的产生找到一个界定性的名字,这个定理最初是在一部阿拉伯文本中发现的。写这部文本的人在家里是说波斯语的,他曾使用过这个定理。和其他一些天文学家一样,他也是在“阿拉伯/伊斯兰”世界中工作,并且试图改良经典的希腊天文学。后来,在14世纪初,他的定理被翻译成拜占廷希腊语;而再后来却被哥白尼等人在文艺复兴或欧洲的拉丁文本中使用。我们应该给这样的一种科学臆想出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它到底应该算哪一家的科学?
参考文献:
(1)关于这些著作的详细注释可参阅乔治·萨里巴《阿拉伯天文学史:伊斯兰黄金时代的天体理论》中之文献目录,纽约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307—317页。
(2)威利·哈特纳曾在《哥白尼:其人、其学说及其历史》中讨论过这些定理中的一个。该文见《美国哲学学会论文集》第117卷(19)73),第413—422页。另外一个定理萨里巴在《阿拉伯天文学与哥白尼》一文中有所论述。见萨里巴著《阿拉伯天文学史》,第291—305页。
(3)还有许多著作可见萨里巴著《阿拉伯天文学史》之文献目录。
(4)在11世纪与15世纪间完成的大部分天文学著作在萨里巴的《阿拉伯天文学史》中都有评述。
(5)[美]托马斯·库恩:《哥白尼革命:西方思潮发展中的行星天文学》,哈佛大学出版社,1957年。
(6)[美]乔·萨里巴:《中世纪阿拉伯天文学中〈伟大论〉评论的作用:吐西对于托勒密〈伟大论〉的修订初探》,载《科学史国际卷宗》vol.37,1987年,第3—20页;
(7)[美]乔·萨里巴:《厄迪的天文学著作:13世纪对于托勒密天文学的改良》,在《阿拉伯团结研究中心》,1990年,英文引言第31—36页。
(8)安东尼·格莱弗顿:《麦克·梅斯林的哥白尼行星理论》,载《美国哲学学会论文集:卷117》,1973年,第523—552页。
(9)以此观点对于哥白尼天文学和托勒密天文学之间关系的分析最早已经由已故的德里克·普莱斯提出过。见《反哥白尼:托勒密、哥白尼与开普勒数学行星理论的再评价》,载《科学史中存在的问题》,马歇尔·科莱格特编,威斯康星大学出版社,麦迪逊,1969年,第197—216页。不过,他的研究尚不能解决我们提出的问题,即:哥白尼何以使他的同代人相信他的体系在没有万有引力理论支持他的日心说的情况下是站得住脚的。又见欧文·井格里奇《从哥白尼到开普勒:作为模型与作为事实的日心说》,载《美国哲学学会论文集》,第117卷,1973年,第503—522页。
(10)关于Commentariolus之引言,见索德娄《哥白尼行星理论的起源与初稿:Commentariolus的译注》,载《美国哲学学会论文集》,第117卷,1973年,第423—512页。
(11关于阿拉伯科学特性中的地域与本质问题,最近萨布拉.A.l.曾有过研究,见《为阿拉伯科学定位:地域与本质》,载《爱西斯女神》,第87卷,1996年,第645—670页。
(12索德娄、纽格巴尔:《数学天文学》,第47页。
(13)奥托·纽格巴尔《古代数学天文学史》,纽约,1975年,第1035页及图IX。
(14)索德娄、纽格巴尔:《数学天文学》,第41—54页。
(15)索德娄、纽格巴尔:《数学天文学》,第193页。
(16)索德娄:《Commentariolus》,第454页。
(17)医学方面见伊本·那非斯的著作及其在同一时期向欧洲的传播。A.Z·伊斯坎达尔《伊本·那非斯》,载《科学传记史》,纽约:斯科里布那之子出版社,,1974年,第9卷,第602—606页。
(18)16世纪涉及代数的阿拉伯起源以及阿拉伯与拉丁代数之间的关系的辩论见季奥瓦那·希佛莱迪最新著作《16世纪发展史的创立》,载《欧洲数学》,巴黎:科学出版社,,1996年,第122—142页。
(19)有关星盘版本的详细论述,见萨里巴《16世纪凯费夫·古拉姆所绘星盘图》,“Nuncius,AnnalidiStoriadellaScienza”1991年,第109—119页。
(20)柏斯代尔的传记有若干版本。其中一部较好的是由乔治·威尔撰写的,是他于1892年提交给师范大学文学院的论文。最近的一部传记是由马里奥·昆茨写的《柏斯代尔:万物复原的预言家,其人其思想》,海牙丁韪良纳斯·尼奥夫出版社,,1981年。
(21)关于这位主教的故事来源于若干渠道。其中比较重要的来源之一是一个叫俞哈那·阿佐的人写的一则短注,此人是安迪奥克叙利亚教会的秘书,他写的这条短注后来被用做阿拉伯语的叙利亚自传信的引言部分。这封自传信是由伊格纳迪斯·尼莫主教写给迪亚尔巴尔的教民的(可能是在16世纪末从罗马寄出的)。
(22)下列信息均来于注(11中所列的传记。
○23关于这部手稿的细节见季奥基欧·莱维·德拉·威达著Ricerche sulla formazione del piu antico fondo deu manoscrittiorientali della biblioteca Vaticana, Studie Testi,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Citta del Vaticano ,1939,PP307,et passim(非常感谢我的同事威尼斯的季奥基欧·凡西林,是他提醒我注意到这一参考资料)。
(24)是我的朋友巴黎的马隆·阿奥德博士提醒我注意到了这部手稿,在此谨表谢意。
(25)下列信息均来源于注(12中提到的传记。+
(26)这一信息来源于约翰·罗伯特·琼斯《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15)05—1624年)学习阿拉伯语》,博士论文,伦敦大学,1988年,第42页。
(27)最近我注意到的关于这家出版社的情况研究也涉及到罗伯特·琼斯的早期著作。《美迪奇东方出版社(罗马1584—1614年)及其阿拉伯语出版物对于欧洲北部的影响》,载《17世纪英格兰自然哲学家们的“阿拉伯”兴趣》,G.A·罗素编,布瑞尔,莱顿,1994年,第88—108页。有关这家出版社以及尼莫的作用还可见G.J·图默《东方的智慧与知识》,牛津:牛津大学出版社,1996年。
(28)琼斯:《学习阿拉伯语》,第43页。
(29)琼斯:《学习阿拉伯语》,第43页。
(30)俄秀拉·威瑟:《埃维斯那:论其在西方医学界的影响》,载《伊朗百科全书:卷3》,第107—110页,特别见第109页,第2列。
(31)H·丹南费尔特:《文艺复兴人文学家与阿拉伯语知识》,载《文艺复兴研究:第2卷》,1955年,第96—117页,特别见第114页。
(32)琼斯:《学习阿拉伯语》,第42页。
(原文刊载于2002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