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
城外没有夜禁,酒坊要午夜才停业。
天寒地冻,酒鬼比往昔多几倍,燕京酒坊三间两进,足有七八十副座头,今晚已有了八成座,喧闹声让人耳根难净。
右间的店堂人数稍少些,但同样嘈杂,同样怪味四溢,冬天老羊皮袄的臭味令人受不了。
靠后进食厅走道附近,有一排小桌,让那些无伴的食客小饮,只能坐三四个人。
扮成小流浪汉,穿了臃肿老羊皮外袄的贺淑华姑娘,占了一副小座头,要了一壶良乡酒意思意思,几盘肉脯果品独自小酌,似有所待。
她却不知,不远处近窗的一副座头,李平平夹在几个粗豪的食客中,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
酒坊的食客,品流都不高,有着身份的人不会光临,食客以旅客为多,她对这些陌生人,别人也不知道她这小流浪汉是何来路。
她认不出李平平,李平平却一眼便看出她的身份,一个杀手的锐利神目,与惊人的记忆力,是干这一行的人,不可或缺的本钱。
不久,进来一个泼皮打扮的人,身后跟了另一个身材矮小的浪人,片刻便找到了她,两人笑吟吟地到了桌旁,一打手式,在对面坐了下来。
身材矮小的人,却打横落坐傍着她。
店伙送来杯箸,各喝了一杯再敬了一杯。
“小哥,我替你引见这位张老二。”泼皮放低声音说:“他是城里混的人,眼界宽手面广。”
客套一番,她自称李小华。
“小哥,你的事我已经尽了力。”泼皮一面削椿子一面低声说:“这个叫黄坤的人,的确有两天不在城外走动了,所以我替你引见张老二,请他在城里查探那家伙的住处,你在城外枯等,不会有结果的。”
“要问那些人的底细,不是我张老二夸海口,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我都认识,包在我身子。”张老二说话的腔调奇怪地说:“只是城里开销大,我那朋友不能喝西北风白跑腿是不是?”
贺姑娘戒心全消。这些泼皮混混不足为害。
“我手头也紧。”她探囊取出一只十两金元宝:“皇帝不差饿兵,规矩我懂,查出他的落脚处,金子是你的。”
“我说过,包在我身上。”张老二拍脉保证,伸手想抓元宝。
贺姑娘另一手伸出,递过一块三两重碎银:“这是酒食钱,不会让你白跑。”
“好,我收你的酒食钱,用消息换金子。”张老二收下银子,脸上堆下笑,嗓音逐渐变异:“我知道你心里很焦急,急不来的,你一定要仔细听我的吩咐,一步一步跟我走,我会替你安排,见到你希望见到的人……”
“我听你的咐吩,一步步跟你走……”她象学舌的鹦鹉,用低柔的语调重复张老二的话。
“这才对。”张老二亲热拍拍她的肩背:“我替你安排,一步步跟我走…,,
就这样,三人亲亲热热地离座。
泼皮丢下两吊钱会帐,三人扬长出店走了。
李平平随即跟出,店外罡风凛冽,大概不久之后,大风雪就要光临了。
有些人自以为阳气足、煞气足就是力够,不会受到所谓妖术所侵害。
迷魂术里种类繁多,道力深浅功效各异。
江湖行业中有所谓拍花轻轻地一掌就大功告成,被术者必定形如痴呆,乖乖跟着走。任刹任剐。
说穿了就不足为奇,这只是催眠术的一种,受术人绝不是在一拍之下受到催眠的,拍之前就已经受到干扰了,拍只是受制行动的结束而已。
阳气足定力够,自信心坚强的人,假使碰上妖术高深的施术人,而又在毫无戒心的情况下,同样会受制而不自知,有时信心坚定反而容易受制。
贺姑娘武功根基深厚,自信心也够坚强,可是,在张老二的高深妖术摆布下,毫无戒心地着了道儿。
神智一清,她惊得跳起来。
跳是跳起来了,但立即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劲,手脚力道有限,一跳便感到四肢无力头重脚轻,猛地一握拳,五指却感觉不出力道。
“你……们……”她骇然惊呼。
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洋溢着冶荡风情的三个艳丽女入。
那穿贵妇衫裙,艳光四射的女人,五官有点眼熟,除了脸色从灰褐改为艳红之外,五官似曾相识。
终于,她完全清醒了,这位艳光四射的丽人,正是那位叫张老二的泼皮。
令她吃惊的,是她自己的打扮,秀发披肩,穿一袭开领的绯色连身软裳袍,里而什么都没穿,露出颈下一角白嫩****,脚下穿了软睡鞋,也没穿袜子。
这是一间和近乎奢华的闺房但绝不是大户人家闺女的闺房,太奢华了,仅牙床上的绣帐锦衾所绣的图就不是一般人敢使用的了。
说是香闺,倒是名符其实,整间房内香喷喷令人心旷神恰,熏香之外还有脂粉香。
她是从床上跳起来的,一跳便滑下了床,跌坐在床口的春凳上,长袍一动,妙态毕陈,襟动腿现,连她自己也感到羞愤交加。
另两个艳丽的女人轻些,打扮更是艳冶撩人。
三个女人站在床前不远处的桌旁,圆桌周围设有双座式的数座锦墩。
好暖和,足有六座内闭式火盆、八盏银灯,整座香闺内闪烁着亮丽的色彩。
“我叫张二站。”艳光四射的女人笑容可亲:“但外面的人,叫我张艳霞,或者亲切地叫二姐,另有一些人,则称我为京都瑶宫仙史,偶或有人不怕忌讳叫宫主。”
“你……你们……”她大惊失色,一听就知不是好路数,怎能不惊?
“我这里,就是京都极有名气的瑶宫。”瑶宫仙史笑容依旧,但有意无意间流露出媚态:“我就是瑶宫的主人,瑶宫座落在西郊,南面是至西山的大道,我这里有各式各样的王公贵人,与各形各式的人士往来,在我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女人,从最美的到最丑的,最老 的和最嫩的,燕瘦环肥各擅胜场。”假使她熟悉京都秘辛,就知道瑶宫仙史是什么人了,但她所知有限,却知道这些话代表了什么意义;只感到浑身冰凉。
“你把我诱来……”
“不,是把你买来的。”瑶宫仙史纠正她的话。
“什么?”
“你不是找黄坤吗?”
“是呀!他……”
“那些泼皮出卖了你,两面拿钱,黄坤叫元坤法师,目下在曹家有一份差事,他有财有势,是我瑶宫的常客,他花了不少银子,我收了他一百两黄金,托我把你带来给他享受,你明白了吧?”
“你这天杀的贱妇……”她厉叫,奋身猛扑而上。砰声大震中,她摔倒在地,浑身无力,手脚不受控制,心念神动,身躯却不听指挥,一动便倒。
瑶宫仙史发出一阵荡笑,鼓掌三下。
“在我这里,不会有三贞九烈的女人,也不会有可以上天入地的英雄,你认命吧!小侠女。”瑶官仙史拉起她往床口一推:“你放心,我不许黄坤杀死你,你是我最有价值的摇钱树,他天胆也不敢撒野。”
另一女人在房门口也鼓掌三下,绣帘一掀,进来了打扮得象绅士的元坤法师黄坤。
“黄爷,人是你的了。”瑶宫仙史媚笑着迎客:“你给我记住,怎么待她,那是你的事,但如有三长两短,休怪我反脸无情。”
“放心啦!我的好仙史。”元坤法师在小腰肢上掏了一把:“她想死,我还不让她如愿呢!我要派人捎个信,告诉她老爹荡魔一剑。。。。”
“你给我早些死了这条心。”瑶宫仙史也冶荡地拍了对方一掌:“我不希望那些高手名宿,掂着剑跑来京都拼命送死。”
一阵荡笑,三个女人出房走了,关上了房门。
贺姑娘急得想上吊、想嚼舌,却又不甘心,也无力找衣带上吊。
元坤法师一面脱掉皮袍,一面用饿狼一样的怪眼盯着她狞笑。
“小女人,你追到京都来,就太不上道了。”贵坤法师语气凶狠,脸上却有得意的狞笑:“事先我并不知道,你贺家与杨家沾亲带故,不知者不罪,是吗?”
“你这人神共愤的畜生……”
“哈哈哈……”元坤法师狂笑,几近粗暴地将她压在春凳上:“等会儿你就知道,与一个畜生在床上,是多么快活的事了,我被你追得几乎上天无路,不得不逃来京都替一些混蛋做跑腿,整天听人使唤,抬不起头来,此仇此恨,刻骨难忘,我要你生死两难……
拉着她的衣襟,着手剥除她仅有的遮羞外裳。
刚拉开胸襟,她也刚发出第一声咒骂。
“哎……是……是谁开……开玩笑……”元坤法师嘎声厉叫,象是中魔。
“李……兄……”贺姑娘哀叫,泪下如雨。
一顿凶狠的拳脚,把元坤法师打得象骨头寸断的垂死老狗。
“你先找衣物穿上,等我。”李平平扶起快濒临崩溃的贺姑娘:“不要哭,打起精神 来。”
“等你?李兄……”她象一个找到了迷途亲人的小女孩,抱着李平平惊煌地问。
“别怕,瑶宫每一座房间,都安全得很,外人是不容易乱闯的。”李平平将烂肉似的元坤法师拖至壁角放下:“你一定被软骨药物制住了,不找那个仙史,能走得了吗?我去去就来。”
不久,李平平大踏步进房,左手抓住瑶宫仙史的发髻,象拖死狗似的将人拖入,右手扶住一只檀木雕花珠宝箱,啪一声搁在桌子上。
瑶宫仙史象头病狗,浑身衣衫凌乱,花容失色气色甚差,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大概曾经挨了一顿拳脚,比元坤法师好些而已。
一把将瑶宫仙史摆放在桌上,李平平倒出箱中的珠宝首饰,其中有几只名贵的翡翠小瓶,里面分别盛着丸散一类五花八门药剂。
“好仙史,我要把这些膏丹丸散,全灌进你那迷死的肚子里。”李平平凶狠地说:“让你也尝尝你自己的坑人药物是何滋味,免得你继续坑那些可怜的良家妇女。”
按住头,小瓶口硬往艳红的小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