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3)
再一次倒地,怎敢转身接杖?仆倒再次翻滚。
罡风似奔雷,丧门杖旋转如轮,幻化为五六尺宽的光轮,呼啸着飞越背部上空,劲道之猛烈骇人听闻,所经处枝断草飞,声势骇人,远出五六丈,击中一株大树才落下。
如果转身接杖,后果如何?
拼余力窜出,拾起杖如飞而遁。
赵八目送丧门一绝去远,转身向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走去。
“为何不宰掉这些为虎作伥的走狗?”左侧一株大树后,踱出赵英华姑娘,傍着他举步。
“咦!我为何要宰他们?”赵英华出现,他并没感到意外:“即使他们不做走狗,也会另有人做。他们丢失了贡船,找回贡船是他们的职责。除非他们不择手段要我的命,我无权宰杀他们。就算我是替天行道的英雄,也没有理由任意不讲理杀他们呀!”
“这……”
“我不是好人,杀孽也重,但我讲理,从不以主持正义的理念屠杀坏人。天下坏人成千上万,杀不尽的,姑娘。何况我也无德无能,而且我就是一个坏人,所以唆使一教一门的人计劫贡船”
“我也是坏人呀!”赵英华嫣然一笑,似乎颇以作坏人为荣:“所以我们来找分一杯羹的机会。他们是一教一门的人,那条赤练蛇整得我很惨,送给我好不好?”
“不好,他们欠我的债,我必须讨回。”
他一口拒绝:“他欠你的债不多,我有优先。”
赤练蛇像是见到了鬼,双手失去活动能力,好不容易挺身坐起。却又腿一软重新躺倒,盯着走近的赵八,怪眼中流露惊恐的神情。
兰小霞双手也用不上劲,总算能坐起,惊恐的眼神,却没有赤练蛇那么强烈。
“赵雄,你……你想怎样?”赤练蛇惊恐地问,终于能挺身坐起来了。
赵八站在一旁,双手拍打着短枪,虎目中冷电湛湛,嘴角有阴笑的线条。
短枪的三棱锋尖映着阳光,幻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那天晚上,你们两个都在夺获的贡船上。告诉我,是谁在我背后用掌向我下毒手的?”赵八脸上并无怒意,仅有阴森的笑容:“你们如果不招,我会把你们整治得成一堆零碎。”
“船上还有护船的走狗呢!”兰小霞比赤练蛇镇定得多,敢于挺身分辩:“那时,咱们还不曾完全控制贡船,每个人都在忙碌,情势非常混乱。我们的人不会向你下毒手,可能是走狗给了你一掌。”
“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时贡船上没有走狗。岸上,杀绝剑徐飞扬灭口的人,可能是你老爹浊世威龙。”他的枪尖,伸在兰小霞的樱桃小口前:“枪尖开一面锋,割破你这说谎的可爱的小嘴毫无困难。”
“你才说谎。”兰小霞不怕他的枪。
“什么?”
“我爹不但没杀绝剑灭口,而且和绝剑几乎生死相拚。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找绝剑问问就知道了。”
“去找绝剑的鬼魂问?”
“你不要诅咒他,他活得好好地,时下可能在邵伯镇找门路,要和邵伯湖的水贼攀交情。”
“好,暂且相信他还活着。赤练蛇,你。”他短枪指向赤练蛇:“你们说在天长泽,甚至已经带了赃物遁回徐州了,居然还带了几个人在这里逗留,令人莫测高深。我已经从走狗口中查出贡船的财宝数量了,我应该分得三万两银子和两箱珍宝。告诉我,我的金银珍宝何时才能分给我?”
“我们都在做白日梦,你的梦也该醒了。”兰小霞沮丧地说:“船离开码头不足一里,便被一群扮水怪的人黑吃黑弄走了。咱们在码头夺船恶斗,仅损失了四个人。船被夺时,却损失了十六名之多。我们已获得消息,扮水怪的人,是高邮湖六股水贼中的一股所为,很可能是猪婆龙那一股,所以我们正在设法入湖去找他们。”
“什么?真有此事?”他跳起来大叫嚷。
“你听我说。”兰小霞一脸委屈:“如果我们真的没出意外,早就从湾头驶入小河,搬走金银珍宝远走高飞,还犯得着仍此地冒万千风险?当时的情势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
兰小霞有条不紊地,将意外发生的经过一一详说了。
情节合情合理,可信度高。
任何罪案的发生,得手与否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现场,走得愈远愈安全,这是作案的金科玉律。
贡船如果劫获,一教一门的人,该已挟了金银珍宝远走高飞了,不可能仍在现场附近逗留。
贡船如果在水贼手中,又当别论。
前来想分一杯羹的江湖豪强,就认为一教一门与水贼合作,因此深信贡船仍在高邮湖西面的水贼巢穴中,所以在这一带聚合,找机会与水贼打交道。
水贼人多势众,必须与其他的豪强合作,才可以与水贼分庭抗衡,逼水贼吐出部分赃物平分。
一教一门的人如果被豪强们发现,情势非常的险恶。
湖广钦差府的走狗,发现了赤练蛇几个人,就算鬼见愁赵八放过他们,他们的处境仍然非常危险。
因此他们实在没有在此地出现的必要,除非贡船真的被水贼黑吃黑弄走了。
“你要我相信这些鬼话吗?”鬼见愁赵八的语气虽然凌厉不信,但枪尖已用布巾裹住了。
“我说的是事实,希望你相信,把我们逼死,我们也不知道贡船在何处。”兰小霞长叹一声:“我们不甘心,所以甘愿冒万千风险在此地逗留,希望能找到能和水贼联络的人,设法和水贼了断。金银有你一份,恐怕你得向水贼讨取了。”
“等见到杭教主陈门主,就知道你所编的故事是真是假了。”鬼见愁上前拍合两人的肩关节:“这就动身,带我去见他们。”
“我宁可死!”兰小霞大叫。
“教主目前在何处,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赤练蛇一面活动手脚,一面向侧方退:“所有的人皆分头找线索,谁也不知到了何处。”
“你在打主意逃走。他娘的!先把你打得半死再说。”鬼见愁一跃而上。
赤练蛇已机警地向侧方先一步急窜,三两窜便退出三十步外。
逃走的人必定用全力脱身,速度打破平生记录。
但仍然不够快,刚窜抵草坪边缘,背部沉重的打击力及体,被人在背部踹了一脚,砰然大震中,仆倒在草中向前滑,滑势未止,腰脊便被踏住了,像被一座山所压,浑身发软,无法挣扎,脊骨像是崩散了。
“放我一马……”赤练蛇厉叫。
“杭教主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贡船藏在何处?”
“不知道……哎……”赤练蛇不招,耳门挨了一掌。
“金银藏在何处?”
“不知……道……呃……”
前面灌木丛中跃出一个浑身大汗,手中长剑光芒四射的中年人,身剑合一,来势汹汹,招发仙人指路,劲道依然真力澎湃。
“混蛋!”鬼见愁沉叱,布巾卷住的枪疾挥。
铮一声暴震,中年人被震得斜飞丈外,骇然变色。
“人交给我,快滚!”中年人声荏色厉,但不敢再次挥剑扑上,“在下是湖广钦差府的人,这个人是劫贡船的要犯,不许插手,以免送命。”
“去你娘的狗王八!”鬼见愁破口大骂:“你到会狗仗人势吓唬人,你给我滚!”
声落人近身,枪到人到。
一声暴震,中年人仓促间挥剑急架,连人带剑斜撞而退,枪也如影附形贴上了右肋,猛地一挥。
中年人像被枪挑飞,折向仰面斜飞丈外,砰一声背部着地滚了两匝,爬起鼠窜而遁,剑也丢掉了。
如果这一枪志在杀人,肯定会扎入胸口将人挑飞。
中年人是高手中的高手,知道双方的武功相差太远了,怎敢再逞强威吓?
这用枪将人挑飞的劲道与技巧,足以吓破任何高手名家的胆,单手运枪,能将人折向挑飞出丈外,那需要多大的劲道?
要人滚而不要人死,这种几乎不可能的技巧委实惊人。
鬼见愁转身回顾,赤练蛇已逃出二十步外了。
“我不急,你跑不掉的。”他喃喃自语,向南面响声传来处急掠而走。
来得正是时候。
赵英华把兰小霞扭转右臂,胸贴在一株海碗大的树干上,压得牢牢地痛打,粉拳玉掌在兰小霞的背、腰、胯、臀连续痛击,枝叶摇摇,枯枝败叶洒落如雨,声传百十步外。
“哎……唷!不……不要打了……”兰小霞脱力尖叫、挣扎,仍可活动的左手,拼命伸到身后,狂乱地拨挡不住落在身躯上的粉拳玉掌。
“说!是谁在赵兄身后,一掌把他打落船下的?招!”赵英华一面痛打一面逼问:“如不从实招来,我会把你一身细皮嫩肉打得遍体鳞伤,最后……”
“天啊!我怎么可能知道?”兰小霞象被钳住颈子的泥鳅,拚命挣扎扭动:“天太黑,船上仍在混战,谁也不知道身旁的人是谁。我们的人打扮相同,仅凭所系的白臂巾知道是不是自己人。情势急迫出手无暇分辨敌友,误伤自己人平常得很,我……唉……唉……”
赵英华改用膝撞,一连五下撞在兰小霞的丰臀上。
女人揍女人,一切禁忌皆不存在了。
“那一定是你杀他灭口的。”赵英华停止用膝,左手抓住对方的发结,将对方的脸抵住树干上撞了三下:“当年你们胁迫我,花花太岁更侮辱我,所有的账连本带利一起算,不招供你将死得很难看。”
脸撞在粗糙的树干上,鼻子首先遭殃,撞第一下就有鼻血流出,劲稍大些,很可能撞断鼻梁骨,或者鼻尖破裂甚至碎烂。
鬼见愁已旁观片刻,无意阻拦赵英华报复,虽然兰小霞不是花花太岁,但赵英华有权向浑天教的人讨回公道。
当初如果不是他扮鬼怪救走赵英华,肯定会被浑天教的人毁了赵姑娘一生。
花花太岁是众所周知的色魔,赵英华绝对难逃花花太岁的毒手。
要阻止赵英华向浑天教的人报复,他说不出口,何况他也希望兰小霞招供,供出那晚一掌把他打掉半条命的人是谁。
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西面林隙已看到一群人影,以迅疾的脚程,三三两两分组向这里接近。
“西面有大群高手正向这里飞赶。”他急急地说:“得赶快向北撤,迟恐不及。”
“我要把这妖女带走。”赵英华毫不慌张:“一定要把口供逼出来……”
“带一个人,休想摆脱这些钦差府负责策应的走狗,可能主要的几个妖魔都来了。”
“这……”
“给她一次机会。看她的造化了。我们走。”
“那就毙了她。”赵英华的掌举起了。
“以示还有捉她的机会,希望她能逃过走狗的毒手。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鬼见愁立即向北窜出。
赵英华颓然放手,把兰小霞推倒在地。
“如果走狗门杀不了你,日后我会找到你的,哼!”赵英华恨恨地踢了兰小霞一脚,飞快地跟上鬼见愁。
大群走狗者到他俩的隐约掠走身影,不假思索地发出信号,折向狂追不舍,并不知道追的人是何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