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3)
“我认识你。”赵辛的枪尖,在对方的脸部移来移去,划破了两条小血缝:“你是浊世威龙的心腹,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号。你们的人在此不像布伏,很象故布疑阵。杭教主目下在何处?招。”
“他们应该躲在前面两里左右的农舍。”在旁戒备的姑娘说:“推进到此地来,似乎料定我们一定会走这条路。我记得这个人的面貌,他曾经与赤练蛇走在一起。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大哥,交给我问口供,我要把他弄成一堆零碎,除非他肯据实招供。”
被一个曾经受过侮辱苛待的女人逼口供,情景与后果,会让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死的歹徒恶棍做噩梦。
“我招,我……招。”这人怕死,不想被弄成一堆零碎。
“教主料定你会找来、所以在此地等你……”
“人呢?”
“在……在北面。教主知你疑心大,不会硬闯埋伏,你会绕到后面探入,正好陷入后面的埋伏众。我们在这里布假埋伏,引你起疑,没……没料到你……你真硬闯。放我一吗。”
“杭教主看穿你了。”姑娘收了准备逼口供的匕首,不准备再逼供了:“他一定在林北一带作白日梦,梦见我们跌落陷阱任他宰割。”
“那就让他好梦乍醒,赶来寻找梦的结局吧!”赵辛开始解对方的腰带,撕开成两条。
“他回来寻梦?”姑娘意似不信。
“会,一定会。”
“他不笨呢!他是白莲社南天王的门人,南天王号称妖仙,门人已获真传,非常了不 起。”
“他不见得聪明,贡船一到手就迫不及待杀我灭口,就笨得无可救药。等着瞧,我会让他来寻梦,但寻的不是好梦,而是心胆俱寒的噩梦。”
“你打算……”
“帮我。”赵辛说:“把这六个混蛋吊起来,在创口上塞入一根分岔的弹性佳小树枝,他们就会痛得呼爷叫娘,杭教主能掩住耳朵,仍躲在陷阱旁做好梦吗?动手,可让靴尖刚好触地,就有挣扎的机会,一挣扎……”
“愈挣扎愈痛苦,很妙。”姑娘兴趣来了,扭住那人的双手开始捆腕。
“放……我一……马……”这人狂叫:“我的右手不……不能吊……”
“那不关我的事。”
六个人的痛苦叫声,足以用惊心动魄四个字来形容。
途经此地的乡民,老远便惊怖地向后转,不敢探视出了何种灾难,本能地远离灾祸。
早些天便有不三不四,或者穷凶极恶的佩刀挂剑人物,在这一带出没。
乡民早就心中懔懔,深怀戒念,一听到可怕的叫号声息,本能地及早趋避,以免惹祸招灾。
因此这一段小径,不再有乡民行走了。
片刻,又片刻。东面里外,几名佩刀挂剑的人,听到叫号声讶然止步,略一商量,决定向后转。
叫号声很可怕,不相关的人,最好不要卷入是非中,以免引起误会,万一被人误指为凶手,跳到河里也难洗清嫌疑。
许久许久,东北角杨林中终于有了动静。
赶来的人不采直线到达,绕至东北蜂涌而至。
枝丫低垂,视界不良,树下杂草丛生,隐身容易。
这附近该是非常理想的埋伏处,但也易受到反击,除非能在短暂的初期接触中,一举解决闯入者,不然将受到利用草木反击的不利情势所影响,损失必定颇为惨重,地形对伏击者有利,但有利的条件并非一成不变的,时机控制不住,有利反转变为不利了。
领先的五个人,神色焦灼穿枝入伏飞奔,看到依稀可以分辨的悬吊人影,脚下加快像五轮大车冲来。
树后与草隙中,悄然飞出要命的芒影,这些人即使不急于抢到,也不可能闪避悄然射出的暗器。
赵英华姑娘的百宝囊中,没携有暗器,她没收了青衣人的飞刀、镖、袖箭。
这一类的暗器,不需特殊的技巧,飞刀用掷,飞镖用甩或弹,袖箭只需压下机簧便可发射,运用自如而且熟练。
当然,她避免向要害发射。
她不同意赵辛不向一教一门弟子下毒手的要求,但感觉中下手却留了几分情义。
向人群攻击,甩出一块石头,也具有相当大的杀伤力,用暗器更是得心应手。
听到枝叶急动声,一名右膝被正德喜钱击裂膝关节的人,知道同伴赶到了,可是看不到形影。
“不要……过……来……有……埋伏……”这个人嘶声力竭历叫,咬字不清声音破碎。
叫晚了,元气充沛的叫号声大作,人影掷倒枝叶摇摇,叫喊声比被吊的人叫喊声高三倍。
被吊的人精力已快耗尽了,叫号声凄惨而声音不大。
后面三二十步跟进的人,骇然止步两面急分。
“救我……”倒在树下的人狂叫求救。
两人循声急窜,刚窜伏在一株杨树下,草丛中伸出光亮的枪尖,连敲两记,分别敲在两人的左脚与右脚侧方,两根胫骨腓骨折断,站不起来了。
“我的脚……”第一个人狂叫,转身坐倒将剑伸出准备自卫。
没看到有人,伸出的剑找不到目标。
“不要过……来……”第二个人抱住树干单足站起,向后面的人示警:“有埋伏……”
七个人挣扎难起,求救的叫号声更猛烈了。
“退!”传出颇为熟悉的发令声。
共有二十余人悚然后撤,来路该是安全的。
“哈哈哈……”赵辛的狂笑声声震林野:“杭教主。你总算赶来了,你感到意外吗?我在等你把帐算个一清二楚,你还了债,便可无债一身轻了。”
二十余人脚下加快,不敢停留,草木丛中看不见敌人,快走是唯一的选择,退出险地再言其他。
“哎……”走在左方最外侧的一位女郎,尖叫着砰然摔倒。
左脚的小腿肚,一枚钢镖斜贯左右,穿在肉上十分岔眼,镖尾的红丝定向穗更是刺目。
镖贯在肉上,表示创口甚大,可能创口的洞孔有四分大,那会把人痛得浑身发紧。
一阵狂奔,像是丧家犬。
自始至终,他们没看到人影,仅听到赵辛所说的几句话。
共有十一人生死不明,叫号声惊心动魄,杭教主即使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会心中发毛。
赵辛和姑娘坐在小径旁的大柳树下,路对面是杨林,叫号声逐渐微弱,可能有些人已经昏厥了。
“应该穷追的,白白让他们跑掉了。”姑娘抛弄着一把单刀,飞刀上下翻腾:“他们还有很多人,怎么一声不吭就望影飞逃的?一教一门这次声威疾升,成为劫皇贡的英雄,不能再像鼠辈一样,听声见影便丢下徒众逃命呀!不像话嘛!”
“放心啦!他们跑不掉的。”赵辛神态自若信心十足。
“哼!恐怕早就逃出十里外了。”
“敢打赌吗?”
“打什么赌?”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寺庙;这吊着的十一个男女,便是寺庙。”
“你是说……”
“杭教主肯逃。其他的人肯吗?一定会把在别处埋伏的徒众找来,救这些情同骨肉的可怜虫。我阻止你穷追,用意是不想被他们作困兽斗,反埋伏给我们致命一击。在这里等,凶险可以减少九成。”
“好啊,我和你赌。”姑娘收了飞刀兴高采烈。
“你赌……”
“我赌他们会回来。”
“去你的!你可算得上是神赌呢!”赵辛拧了姑娘的粉颊一把:“哪有这种押注的?你如果开赌坊,赌鬼连一文钱也休想赢你的。”
“当然我没有你精啦!高邮的土地神吕大风,就号称赌霸,你在他的赌坊,赢了他不少银子。”
“别提啦!我没拿走他一文两文,反而连赌本都送给他了……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时也在高邮呀!”
姑娘一语带过,一蹦而起;“该死的!她敢来?”
小径自东向西伸向三汊河镇,南面是杨林,林内吊着十一个男女,叫号声与求饶声不绝于耳。
西面四五十步外,阴神正缓步向他俩接近。
“你们布埋伏等我,杭教主的神机妙算,功力不下于我,果然等到我了。”赵辛懒洋洋站起相迎,张开双手伸伸懒腰:“你们的人都到齐了吧?该一涌而出啦!”
“我们是等候钦差府走狗的。”阴神比在茶社时气色好多了,重新焕发出阴森的气息:“哦!绝剑那些人,没和你同来?你们该谈妥合作的条件了。”
说话间人已到了近前。
“如果我愿意找人合作,绝不会是绝剑,他阴狠贪婪永不知足,野心太大,我无法与他相处。你和他如果携手,可说是天造地设的理想同谋。杭教主呢?他居然龟缩不出,令人莫测高深呢!我和小妹只有两个人,他难道不想救受难的门人子弟?十一个人中,你月华门有一男一女,陈门主也不出面,不像话吧?”
“冲你我的交情,请让我把人带走。”
“抱歉,不行。”赵辛断然拒绝。
“赵兄……”
“我欠你的情,已经还清了。江湖男女的情为何物,我懂,我所还的,已经超过所获得的了。”赵辛不再让步,一字一吐:“从前恩爱反成仇;面对仇敌,我已经付出太多,够情义了。如果我无情无义,你该知道我会把你我的一夕风流,向江湖朋友指摘喧染,指斥你蓄意勾引贪欢。所以,你最好不要用无情无义来指责威胁我,江湖朋友都知道你阴神是什么人。你走,去叫杭教主陈门主来还我公道。”
“我坚持要把我月华门的两个人带走。”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杭教主陈门主是债务人,他必须和我这债权人当面结算。灵姑,你不够份量,你没欠我什么,不需你担当。”
“她不走,我来赶她走。”赵英华姑娘大为不耐,怒火上升,妖女仍然妄想用情义打动赵辛,再纠缠下去,很可能会发生作用,岂能让这种情势发生?
一声剑吟,她拔剑出鞘,凤目中杀气怒涌,踱至路中伸左手食指勾了几下。
这种表示轻蔑的手式,通常出于自以为强者手中。
阴神名列江湖有数的女强人。
赵英华这时的身份,是毫无名气地位的黄毛丫头,向一个超拔的女强人用上这种手式,接近狂妄不自量力。
神阴果然被激怒了,心中涌起即将胜利的快感,兴奋地徐徐拔剑,脸上涌现得意的笑容。
只要把这个被赵辛称为小妹的小丫头制住,大事定矣!哪怕赵辛不就范?这真是天赐其缘,妙极了。
“你真是赵雄的小妹,相貌差得太远了。”阴神笑得暧昧,也有意探口风:“赵雄的武功,打烂仗派得上用场,与真正的高手硬拼,他差得太远了。你小小年纪,我不信你会比他强一倍。即使强一倍,仍然派不上用场的。”
立下门户剑一引,轻飘飘地显得毫无力道,有意引姑娘大意进招,明显地表示不屑运劲对付一个小辈。
赵辛心情有点紧张,在外围全神贯注严防意外。
他了解阴神的性格,也知道阴神的武功和幻术的修为深浅。
阴神在湖广与极乐散人一群走狗拼搏,表现得极为出色。
极乐散人的走狗中,都是成就不凡的高手中的高手,阴神却能应付走狗群殴,虽然几乎丢命,但依然是强者中的强者。
因此,他必须替赵英华姑娘押阵防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