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矫燕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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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第 一 章 (1)

中原的南北大官道,起点在河南开封府,终点在湖广汉阳府汉口镇,平坦笔直,气象恢宏,全程除了武胜关一段山区之外,皆可供四部大车并驰。沿途所栽的行道树非榆即柳,徒步旅客不受日晒的煎熬。

这条贯穿中原精华地带的大官道。也是贯通大江(长江)大河(黄河)两条大官道之一。沿途各府州的驿馆,都是马步驿,设备完善,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旅客络绎于途,车马桥成群结队,徒步的旅客挑夫成帮结队,车水马龙十分热络,是全国最完善的第二大官道。

第一大富道是京师至开封的那一条。大明皇朝的京师北迁之后,动员了百万民工,把那一条大官道修整得十分壮观,迄今仍在不断加强整修。

汉口镇是汉江人口处的市镇,对岸是汉阳府府城。大江对岸,则是武昌府城。大富道的终站不设在汉阳府城,在汉口镇,因此汉口镇是商业中心,事实上比府城繁荣,是当时天下四大镇之一,商肆林立,码头栈仓连描接栋。论人口,也比府城多两倍。

江对岸的武昌府城,则是政治中心,是湖广的首府,市政使司衙门所在地,也是楚王府的王城所在地,有龙于龙孙坐镇,紧扼住大江上下游的活动咽喉。

汉口镇是市镇而不是城,没筑有城地,没有巡检司衙门。镇本来在汉江南岸,与府城在一起,后来迁到汉江北岸,逐渐形成大镇,号称楚中第一繁盛处,名气比武昌汉阳两府更大。

深山大泽,必隐龙蛇;大城大埠,也必定龙蛇混杂。

汉口镇,正是龙蛇混杂的江湖朋友猪食场,甚么商店都有,甚么人都有;要甚么有甚么。水陆朋友把这里看成较技场,争名利的火药库。

从上江以及洞庭各县下放的木排,规定须泊靠在大江中心的鹦鹉洲。洲属武昌府江夏县。但那些排帮的好汉们,就不敢到武昌府城乱逛,都跑到汉口镇找刺激,事实上代理的行号也没在汉口镇。

从事合法正式江湖行业的江湖人士甚多,从事不合法的黑道行业人数更众,潜藏进出的土匪强盗也为数不少,三教九流的混世者比比皆是。

总之,这里是除了下游的南都(南京)之外,最混乱最复杂的要津大埠头。

在这里,只要找得到门路,便可以找得到所需的人才或物品。有需要的人,就有供应的人。花十两银子请人捅仇家一刀,应征的人一来就是一大堆。

一早,一匹健马出了镇北的大栅门,骑士向四周瞥了一眼,似乎在察看进出的旅客中,有否岔眼的人物,然后扳鞍上马,一抖缰,健马不徐不疾向北小驰,向北又向北,是北行的长途旅客,坐骑是自备的。

骑士年约二十四五,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有一双眼神锐利的虎目,穿的蓝缎子华丽骑装特别抢眼。

腰间的佩剑更为出色岔眼,装饰华丽份量不轻,重量可能在两斤以上,是可以双手使用,型式有如雁翎刀的重剑,表示臂力必定惊人。”

马是口外枣骝,十分雄骏,与主人极为匹配。鞘袋与马包相当大,盛了不少物品,里面必定有寝具。表示旅行时不需按站赴宿头,必要时可以露宿。

四月天气候温和,露宿不会有困难,难在随时皆可能下大雨,露宿必定成为落汤鸡。

今春雨水足,大江正届夏汛期,江上浊浪滔滔,过江的大小渡船往返险象横生。

栅外也有市街,但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店铺和住宅,有不少人走动,人人都在忙碌。

路左的一家的小食店的店堂内,五名穿青直掇打扮像旅客,却又像保嫖打手的大汉,正在埋头早膳。透过店门,可看到街上的景物动静,不但可看清那位英俊的骑士,连掩藏在宽边遮阳帽下的面孔五官,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各位,认识那位仁兄吗?”面对店外的虬须大汉,伸筷向门外的骑士一指:“不会走眼吧?大菩萨呢?

四同伴扭头察看,一瞥之下皆脸色微变。

“五湖游龙欧阳天虹,当代的风云人物江湖俊彦。”那位留了鼠须的大汉胜有惊容:“论当代的风云人物,三龙四风七虎八鹰。这条游龙排名三龙的第一龙,大名鼎鼎的心狠手辣名剑客。风评并不佳。这劳永逸位仁兄出现在这条路上,几乎可以保证沿途必定是非多。”

“没错,就是他。”虬须大汉说:“出道六载,威震江湖;气傲天苍,目无余子。咱们不要走在他附近,避免和这位剑客走在一起,离开他远一点,大吉大利。”

有些人是天生霸才,身材、长像、气势、神韵……皆有震慑人心的魔力,一露面使似乎比别人高上一等,连名号也令人提起就害怕。

三龙四风七虎八鹰,都是当代的风云人物,共甘二位年轻的江湖新秀武林奇葩,有男有女有好有坏,有侠士剑客,也有邪魔歪道。总之,经常在外走动,或者行道历练,追逐名利,与及混口食的亡命,即使不曾与这些风云人物有瓜葛的人,提起这些风云人物,首先便在心理上,产生各种卡奇百怪的反应,恐惧的反应最少也占了一半。有些人宁可敬鬼神而远之,希望永远不要与他们碰头。嫉恨他们的人,似乎更多些,天天等候机会取而代之。

老一辈的高手名宿,更把他们当成向权威挑战的讨厌竞争者。

人怕出名猪怕肥;这世间,只有大白痴或神经病,才不会受人羡妒,而且这大白痴与神经病,必须又穷又苦,生长在富贵人家的大白痴神经病,同样有人羡妒。

这五位大汉,就对这位五湖游龙又羡又怕,深怀戒心,不想和这位创客走在一起,免生是非,似乎认为走在一起必定有灾有祸。

对面食桌也有三名食客,都是打扮像行商的中年人,携有防身的兵刃,膘悍之气外露。

“你们非常聪明,不和他走在一起。”那位有一双三角眼,冷电阴森的中年人说:“那混蛋在追踪几个人,树大招风早已把要追的人吓跑,在镇上打听了好几天毫无着落,这时正满怀失望往回走,在路上肯定会有纠纷找人出气。你们在他附近铁定会遭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离开他远一点真的大吉大利。”

“呵呵;你几位老兄,不会是他要追踪的人吧?”虬须大汉豪笑,话中带刺,因为对方的话也陪含讽刺:“被五湖游龙追踪的人,日子是十分难过的,他会把你们追到天尽头;他是很有耐心的。”

“哈哈!你以为他是真的龙,无知。”中年人也大笑:“你知道天下有多为他所要追踪的人,就躲在汉口镇,就算他有耐心花上一年半载,也休想把那些人找出来。汉口镇的蛇鼠,有哪一个肯帮助他寻找线索。”

愈有声望的人,愈容易追踪。但如想追踪一些二流人物,说难真难。尤其是在通都大邑的繁荣城镇,任何一处角落皆可藏身,如无庞大的实力与众多人手,想查存心藏匿的人,有如在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说得也是。”虬须大汉承认对方的话有道理:“名头愈大的人,愈不容易与城狐社鼠打交道。但名头大的人如果交游广人肌足,与各地的大爷级人物有往来,那么,他就用不着亲自去踩查,那些大爷级的人物自会替他张罗,结果你老兄当然一清二楚。”‘“唔!结果不问可知。”中年人也同意大汉的说法。”幸好这条龙气傲天苍月无余子。地方上的大爷们避之唯恐不及,把他看成瘟神,他也不屑与地方大爷们攀交情。可虑的是,有些钦佩他的人,甘愿替他卖命,替他布纳张罗做义务鹰犬。”

气傲天苍目无余子的人,同样会有朋友呀;”虬须大汉显然没参透中年人话中的含义:“即使是凶残恶毒的邪魔外道,也会结交一些朋友。为朋友两胁插刀,暗中插手相助是正常的事哪!”

“天色不早,咱们该动身了吧?”另一名大汉早已食毕,大不耐烦地推凳离座,“再晚些走,今晚就赶不上宿头了。”

“好,走吧!”虬须大汉离座,给了两吊钱会账,一面出店一面前咕:“那位大剑客应该已远出十里外了,最好再拉远十里地,相距愈远愈安全。”

店外栓马柱有他们的坐骑,可知都是走长途的旅客。

2

大官道在镇的东北角,出大胜关年进入河南。

虬须大汉五位豪客,走的是西北角大道。这条路名义上也称它道,但路面窄了一倍,同样也进入河南,但仅通向南阳,真正的交通功能,在于便利襄阳一带往来商旅,所以走这条大道的人,通常不是前往河南的旅客。

远出十里外。后面蹄声轻快,三位中年人策马赶上了他们,互相挥手示意打招呼,略为加快超越。

这三位中年人显然不怕是非,按速度估计,不久便可赶上五湖游龙。

五大汉大不理会旁人的事,无意劝阻三位中年人赶到前面去,事不关已不劳心,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是一番好意,对方未必领情。

近午时分,乌云密布,雷声段段,暴风雨即将光临,途中的旅客急急赶路,希望能找到村镇避风雨。

五大汉也快马加鞭,一阵好赶。

前面出现一座长亭,豆大的雨滴已经一阵洒落。

连健马也牵人亭内,暴雨已倾盆而至,风狂雨暴,雷电交鸣,声势之雄,惊心动魄。似乎雷电在事四周闪烁,不远处的树林突然传出火光和惊天狂震。可能有大树被雷火击中了,五匹坐骑不安地乱跳乱蹦。

“他娘的;真霉哪!”虬须大汉用手安抚坐骑不住怨天:“咱们没备有蓑衣,今晚赶不上宿头了。”;。“这场暴雨来得古怪。”另一位同伴情绪有点不安。“夏日暴雨不终朝;这场雨却在午间光临。你看,大雨倾盆、天上浓云闭合不开眼,没有停的意思,想抓住间歇赶两步也没有机会。,举目四望不见村影,今晚岂不要在这里蹲一夜?”

“再怎么赶,也不可能赶到双桥集了。”巩须大汉又在骂天:“这该死的老天还真会整人,如果早上有雨意,咱们就不必赶道,在汉口镇多住一天岂不安逸”?

至孝感县全程一百三四十里。步行是两日程。马程是一日左右。宿站预定在双桥集,已是孝感县境,次日半天便可抵达县城。

接着陆续奔来七名旅客,七位落汤鸡也挤在亭中避雨,有人发出埋怨与抗议用,希望他们把坐骑挂在事外,亭快挤爆啦;坐骑不怕雨,但怕雷电。五大汉当然不愿意。有准备拔刀威吓的举动流露。

官道通常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供旅客歇脚,通常由附近的村落负责照料整修。长亭短亭在建筑规模上有别,长亭规模大些,没有供茶水的器具,甚至一旁还加建避风雨的简单棚屋。这座亭是长亭,但挤了十几个人五匹马,就显得太拥挤了,难怪旅客埋怨。

一场豪雨下了一个半时辰,雨歇而云未散,天黑后可能仍有豪雨,旅客们抓住雨歇的机会赶程。”

道路低洼处积水成池,有些路段成了溪流,在泥泞中行走十分不便,坐骑也不便骋驰。

一阵急赶,很不妙,走不了五六里,大雨再次光临,人与马狼狈万分,不能再赶了。

天色仍早,但云沉雨暴,像是夜幕将临,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真的不妙。

这一带已可看到小山,不再是一望无涯的水田池塘。

“那座小山下一定有村落。”虬须大汉向路左一指,大声向同伴招呼:“不能再走了,再走就得在雨中睡觉啦;人需膳食马需草料,天一黑就糟糕。”

那座小山距路约一里左右,有一条小径通向小山的树林,雨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树林前是否有树落。

一名同伴大慨被雨淋得受不了。首先策马驰入小径。一里地一冲便到,看不到村落,却透过林隙,可看到一角红墙。

小径守林而人,原来是通向红墙的专用小径。

“里面有寺庙,妙极了。”虬须大汉欢呼雀队“寺庙接纳十方施主,投宿有着落了。”

红墙,应该是寺庙,难怪大汉欢呼,今晚不必在雨中受罪啦!

可是,墙并非真的红,而是斑剥的暗红。寺庙的住持偷懒。那是破败的表征,是否是能力招待十方施主,大有疑问。

穿林而入,驰抵山门外,五人怔住了,真不妙。这是久已荒废的破败寺院,连山门也半坍了,里面的几间殿堂门缺窗坍,院顶半塌,不用猜也知道不可能有和尚驻留,暗沉沉一无所有,要不了几年,可能连墙垣也不存在了。

半塌的山门,半歪的匾额居然还没掉落,斑剥的四个漆金大字,依然可以分辨:金刚禅寺。

“至少还可以躲雨。”虬须大汉扳鞍下马失望地说:“今晚没有食物充饥了,真霉气。”

“咦!有人。”另一名大汉讶然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