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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第 一 章 (2)

没有殿门的殿阶上,确是站着一位青衫中年人。五人先前牵着坐骑进入大院子,雨势过大没能看清景物,走近了才看清背手屹立,不言不动的青衫中年人形影。

“你们不会把我看成鬼物吧?”青衫中年人大声说,声如洪钟态度友好:“后殿还可以聊避风雨,坐骑可以安顿在破败的禅房内。自己去找地方安顿,没有人接待,天晴后再赶夜路,十余里外可能有村镇。”

“哦!可能?”虬须大汉惑然问。

“对,可能。”中年人点头:“在下不曾走过这条路想当然而已。”

“尊驾是……。”

“到襄阳,在这里暂时躲雨,躲了老半天,幸好在下并不急于赶路。”

中年人的青衫是干的,可知必定是在下雨之前,发觉不妙就前来避雨的,相当幸运。

咱们到南阳。”虬须大汉领先牵了坐骑登阶:“浑身湿透了,真霉。”

“后殿还有一些避雨的人,最好不要逞强争宿处。”中年人好意地叮咛:”诸位都携有刀剑,带有凶器的人,必定自认是强者火气大,一言不会很可能拔刀相向。出门人忍字为先,能忍才能走天下。”

“承若了,咱们不是惹事生非的人。”

“那就好,大家平安。”中年人退在一旁,目送五人五骑进入破前殿。

寺院有三进,格局虽小,依然有章有法,两侧有小型配殿,但大半倒塌难避风雨。大殿屋顶虽有数处崩坍,但仍可安顿,漏雨处不多,偏殿仍很干燥。

后殿也可安顿,比前面的大殿完整些。

大殿和后殿都可看到有人走动,各占干燥的角落安顿,连稻草也铺好了,显然打算在这 里过夜。雨势愈来愈大,今天是走不成了。

五人在大殿的一角安顿,坐骑挂在东配殿里。东配殿的伽蓝菩萨像已经碎了,一片狼藉不能住人。

在雨下濯洗毕,换上干衣裤,天色不早,殿中幽暗,已有人点起松明或蜡烛。

他们携有旅行用的折叠式照明灯笼,也备有松明。安置妥睡具,灯笼在微风中摇曳,光影摇摇,在破殿中倍增阴森感。

他们开始打算找食物充饥,想向其他避雨的人打商量。

在湖广的精华区旅行,根本用不着携带干粮。湖广精华区是鱼米之乡,村落邻比,任何地方皆可卖到食物,他们就没携有干粮。

虬须客走向西配殿,在廊口就怔住了,乖乖一缩脖子向后转,打消了向人借粮的念头。

他看到配殿门站着一个人,幽暗的光度下,他居然看得真切。没错,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

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这位大剑客。

后殿也没有门,他看到隐隐灯光。

正打算从东配殿的长廊绕至后殿,也许可以找到携有食物的人商量。

“你再不走,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悦耳的女性嗓音,突然从后殿传出。

有女人在后殿避雨,这女人可不好惹。性情大概不温柔,口气霸道。听嗓音十分悦耳,可能年龄并不大。女人对男人,不客气会是何种景况?叫救命?但听口气,决不会是向其他的避雨旅客求救大叫非礼。

“后殿有是非了。”他自言自语。”

五湖游龙正循声向后殿走,表示即将有是非。

3

五湖游龙并非听到女人的语音、而前往管闲事或充护花使者的。

一个精明的闯道者或邀游者,在这种荒郊弃寺中歇息,有一些男女旅客连续到达,有了解情势,与及察看其他旅客动静的必要。要了解就必须走动,与其他的人接触。

踏入尚称完整的小后殿,眼前一亮。残破的神案上搁了两根大烛,火光明亮。

站在一旁穿了翠绿骑装的女郎,在烛火下更多亮丽,明眸浩齿眉目如画,双十年华发育停匀,隆胸细腰曲线玲线,双手叉腰不像一个淑女,但美得令人目眩,美之外所流露的英气,却令胆气不足的男人害怕。

殿角的草堆中,盘膝坐着一位大汉;身材修长剑眉虎目,穿一条泛灰的旧青直裰,像个挑夫或者做工的粗汉,身材并不怎么雄壮,但面貌五官颇为出色。直裰是公认的贫民

服,长及膝上,掩襟,用腰带捆住,怀中可盛藏不少物品。

身旁,搁了一只还没解开的马包,一个大革囊,质料并不差,就不怎么像贫民了。

年岁可能在二十二三之间,正是活力充沛的青年危险年龄,也就是所谓血气方刚,鲁莽冲动的年龄。

大汉对发怒的美丽女郎毫不在乎,双手握住一个大光饼,吃得津津有味,仅用怪怪的目光,在女郎浑身上下瞟来瞟去,似在欣赏一幅美感十足的名画。

女郎似乎怒火不断上升,对大汉那不理不睬的态度,与及邪味十足的目光,极度不满快要爆炸了。

“你真不走啊?”女郎拾起脚旁一根断木框,向大汉一指:“我要打得你鼻青面肿,把你丢出去。”

“小姐,讲讲理好不好?”大汉终于停止啃大饼发话了,但并没站起来:“我比你先到,雨没下我就在这里准备过夜了。这种鬼暴雨会下一两天,我不想冒雨赶路自讨苦吃,打算住一两天呢;你后到怎么赶我走?

可能是看到五湖游龙出现,不得不先表示是有理的一方,所以口中在说话,目光却落在殿口的五湖游龙身上,对五湖游龙所佩的剑似乎怀有戒心。

善良百姓对所有的杀人兵刃,都怀有恐惧的戒心。这位大汉穿章打扮像贫穷的百姓,对五湖游龙的剑应该心怀恐惧才正常。

五湖游龙是在天下闯荡的名剑客,精明的老江湖;从双方的对话中,便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喂;你这蠢材。”五湖游龙举步入殿,雨声掩不住他震耳的嗓音:“你是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大男人,总应该避嫌对

不对?该把地方让出来,让这位姑娘歇息。”

“我在这里也不妨碍她歇息呀;地方宽着呢?”大汉用抗议的口吻说:“你看她凶霸霸的气势,还怕有人欺负她?她在那旁角安顿,我根本就看不见她。她一个人就占据整座后殿,未免有点霸道吧?你一开口就编排我的不是,是个有成见霸道的人。”

五大汉在前殿门外,劝告他们的中年人,似有先见之明,劝他们不要逞强争宿处,出门人忍字为先,能忍才能走天下,所以他们聪明地不向后殿找宿处,在大殿一处角落安顿。

这位大汉不能忍,居然在江湖人士害怕的大剑客前抗议讲理,甚至指责对方霸道有成见。

大汉的话也有道理,双方各占殿堂后侧的一角,中间有神龛和半毁的坛座破案所阻隔,即使不点烛,也看不见对方的歇息处。两侧的偏殿雨水碎瓦一塌糊徐,没有容身的地方。殿堂中间和前例,还可以容纳一些人打地铺。女郎点了烛,可知有意阻止其他的人前来安顿。

其实大汉是最先到达的人,雨刚下时便前来避雨,先弄妥了草窝,在草窝己睡了大半天啦!要不是起来取大光饼充饥发出响声,后来安顿的女郎,根本不知道角落中有人睡大觉,点亮了蜡烛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这蠢蛋分明存心不良,居然还自以有理。”五湖游龙果然被激怒了,直逼至切近怒目相向:“提了你的包裹快滚,不然我要你爬着出去。”

五湖游龙是天生霸才型的人,不怒而威气势摄人,真要发起怒来,胆小的人真会吓破胆。

“我怕你。”大汉似乎真被吓着了,将吃剩的大光饼揣人怀里,拍拍手站起,抓起马包和大革囊:“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娘的!冲了太岁日子不好过,今年流年不利,过 了年一直就天天有是非,连躲雨也会出毛病,真霉。

他一面嘴咕一面往外走,在一个佩了杀人剑的人面前,示弱认栽怨命,是正常的反应。如果不,不但会被打得爬着走,也可能被刻在身上留下几个剑孔呢!识时务者为俊杰。

经过五湖游龙身旁时,他又盯了那把华丽佩剑一眼。

“看甚么?认出我这把剑了?”五湖游龙余怒未消,有继续示威的意图。

“好剑。”他信口说。

“天下十大名剑之一,叫游龙剑,当然好。”五湖游龙傲然地说:“杀起人来干净俐落,不沾血迹。”

游龙?所有的剑都叫游龙呀!他傻呼呼地站住态度认真:“听人说,剑若游龙;所以除了端公巫师的桃木驱鬼剑之外,所有的剑都叫游龙呀!”

“无知。”五湖游龙嗤之以鼻:“剑若游龙,指剑术高明的高手剑势夭矫如龙而已。”

“哦!原来如此。”他重新举步:“剑好是事实,至少比太清官李道士那把驱鬼剑好得多,那把剑叫甚么七星剑,又轻又短又薄,软软的重不过十二两,连杀鸡也不趁手;”

经过女郎身旁,他又瞥了女郎一眼。

女郎显然讨厌他的目光,哼了一声。

“再看便打瞎你的狗眼。”女朗的木条向他的脸部一伸,满脸不悦。

“滚你娘的蛋;”五湖游龙怒叱,突然在他身后一脚猛……

他怎知五湖游龙在背后出脚,知道也来不及躲避,脚扫势太快太猛,一声闷响,他被踢得身形飞起,飞出殿门,在门阶着地,再向前冲下阶,撞人谤沦大雨中,立即成了落汤鸡。

他双手的马包和革囊,居然仍在手中。“咦!”五湖游龙讶然轻呼。

外面黑暗,看不清景物。女郎并没留心察看,不知道被扫出殿外的大汉是何种光景。

“怎么啦?”女郎听出口气不对,讶然向五湖游龙门。

“这蠢蛋竟然不曾倒下。”五湖游龙剑眉深锁:“他应该扑倒在八尺内的。”

殿门的门限仍在。足有尺半高。被踢处距殿门约丈七八,怎么算也不可能被扫飞出三尺高两丈外。五湖游龙存心把大汉踢倒,要大汉爬出去的。

“你武功超尘拔俗,下脚太重,所以把他踢飞了。”女郎丢掉木条:“对付一个蠢汉,你出脚未免重了些。”

“哦;你像是知道我。”五湖游龙不再理会殿外的事,态度呈现警戒神情。

“你说出游龙剑。”

“这……”

“你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这是你成名的宝剑。”

“原来姑娘也是武林中人。”

“该说是行道天下的人。”

“还没请教姑娘贵姓芳名,失礼失礼。”

“周瑶凤。”女郎嫣然一笑:“欧阳兄,幸会幸会。”

“哎呀!四凤之一,天涯孤凤周姑娘,在下才真的幸会呢!”五湖游龙欣然行礼:“咱们这一代的闯出名头年轻人,彼此天各一方;极少谋面,闻名而且,相逢恨晚,真的幸会。 周姑娘也在这里避雨,南来还是北往?”

“北往,到襄阳,有些私务需亲自料理。你呢”

“追查黑道凶条勾魂手凌飞的下落,他欠了陈州笑面虎张大爷张君豪一笔债。循线索追到汉口镇查了几天,竟然断了线毫无所获,正打算往北走,引他来追踪我。那凶条阴险恶毒,宁毗必报,他不会甘心被我千里追蹑,会暗中跟来报复。

很可能他已经跟来了,我正有耐心地给他走险一击的机会。”

勾魂手凌飞,我知道这个人,算来他是上一代的高手名宿,江湖有他的地位,的确不会甘心被你公然追捕。你得小心些,千防万防暗算难防。”

“我会小心他的,而且会给他下手的机会。”五湖游龙傲然地说:“斗智斗力,他算甚么东西,我知道他还有几个死党,可能已经闻风赶来替他助拳。心理上已经有所准备,我已胜券在握。你的事可需要帮忙吗?”

“还不知道,要到了襄阳,了解情势之后,才能知道是否力所能逮。”

两人谈谈说说颇为投缘,同是当代的风云人物,一个是名剑客,一个是闯道的女强人,双方的立场名气相等,几乎可说志同道合,自然而然拉近了距离。

那时,江湖道身份的区分极为混乱,正道邪道也难真正加以区分。三教九流的分门别类,也相当混淆不清。江湖行业明暗的分界,也没有一定的标准。

以到客和侠客来说,一般江湖朋友的看法是,两者的分别并不大,其实两者根本就是不同类的人。但在意识的认同上,江湖朋友大致把他们列为正道或侠义道的人物。

剑客,其实是凭手中剑任所欲为。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合乎正义,那不是问题,见仁见智,只有自己心中有数。这些人与古代的刺客一样,只向所投靠的主子效忠,主子要求所做的事是否牵涉到义理,与他们无关。

侠客,可就不一样了,明辨是非,义无反顾,因此古春秋游侠与刺客是不同的。侠客办事并不一定需用剑解决。所以太史公替他们分别立传,明白表示两者是不同型类的人。

因此,这位大剑客在江湖的风评并不佳,距“孚人望”的距离遥之又遥。

天涯孤风周瑶风,名列四凤的第二凤,出道已经四年,风评也不怎么好,从绰号中那个孤字揣测,望文生义,定然是骄傲孤僻的女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