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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洗龙安一生之中,最为尊敬的莫过于其父洗管非,平日耳濡目染的亦是众人向其父尊为“洗老爷子”,今日陡然听到高雄肆无忌惮的改称为“洗老匹夫”,立时勃然大怒,大声叫道:

“姓高的,此事江湖之中人人传道,有目共睹,你剜了小爷的眼珠子也没用,姓苏的老匹夫要独霸江湖,天下独尊,还隔着‘两门三教’好大的一截!”

这一句以牙还牙,独脚高雄果然大怒,目光一硬,恶狠狠的道:

“好,老子先剜了你的眼,再割了你的舌,然后洞穿你的耳,让你死在九幽地狱里都见不到你亲爹娘一面!”

话刚说完,两指如钩般的戳来,其速之快,就如流星划空一般,洗龙安自忖就算在四肢能动的情形下也躲避不得,于是只有两眼一闭,索性等死。

突然间,一声破空锐响在耳边陡生,正是因为太静,所以这声音听来是那么的清楚,绝不会听错,那是锐器破空之声,独腿高雄手臂一缩,反腕一抄,接在手中的霍然是一支蛇形镖。

镖一沾手,身后的窗楼蓦地“砰”然破开,带着飞溅四射的雨珠,一条人影随即窜入,脚未沾地,又是三枚蛇形镖扬手射出。

独腿高雄正面接镖,万没想到来袭者竟从身后攻入,立时大喝一声,道:“好!”独脚便在一字之间跃闪了七步,行动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但他这一闪避却还未完全了事,只见蛇形镖势到尽头,竟没跌落,反倒锋头一转,倒射了回来,这一下,又是大出独脚高雄意料之外,他轻“噫”一声,独脚连点,又斜闪出三丈!

前后闪出十余丈,独脚高雄便再也不能伤及洗龙安,待到他立稳脚根时,来人已长臂一伸,尽将三枚蛇形镖收入袖内,同时娇躯一掠,挡在了洗龙安面前!

上面冰冷的雨点落在洗龙安头上,洗龙安抬头一望,只见挡在前面的人戴着宽边草笠,身上的衣服却早已被淋得全湿尽透,贴着身体,显得身材极为匀称娇巧,洗龙安不由脱口而出道:

“冯姑娘!”

其实来人是谁,他一时也看不出来,只是在这时他忽然有一种灵异的感觉,确认前面就是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冯心玉。果然,他这三个字一吐,前面的人立时轻叱道:

“别动,此人相当扎手,难得从他手里救你出来!”正是冯心玉!

独脚高雄嘿嘿一笑,道:“荡气回肠蛇形镖?嘿嘿,开花教里来的是哪位主使?怎的一根梁子架到了‘八卦门’的高大爷头上了?”

冯心玉仍将头脸深埋在草笠之中,冷冷地道:“废话少说,姓高的,这小子的头上,刁教主已经用朱笔点过了,若卖个交情,你就抬手走路,否则,除了荡气回肠蛇形镖以外,本主使的其他法门,你都要一一领受了!”

独脚高雄知道对方口中所言“刁教主已经用朱笔点过了”的意思,就是开花教圈定了要这个人。“仁义八卦门”在江湖上交际不好,与各门各派都有介蒂,独与开花教算是还有点关系。三年前,“仁义八卦门”迁入冀州,与“神义无相门”发生大火拼时,开花教曾独树一帜地站在“八卦门”这一边,为此,苏遮幕特别感恩,曾一再吩咐下属少与开花教发生磨擦,即使磨擦在所难免,“八卦门”这边亦要退避三舍,再行交涉。如今,开花教的人突然出现,要抢洗龙安,一时倒令独脚高雄犯了难,但此人脑瓜相当灵活,闻言之下愣了愣,仍笑道:

“此人不光是刁教主想要,苏门主也向在下发了帖子,贵主使说要带走就带走,高某日后的买卖可就不好干了。”

冯心玉淡淡地道:“那你说如何?”

独脚高雄两眼朝别处瞥了一下,好整以暇地道:“只要高某问完这小子几个问题,贵主使想要带这小子去哪里,就去哪里,悉听尊便!”

冯心玉略一思忖,点点头,道:“好,你问吧!”

说完,她斜让半步,低着头,护持在洗龙安身侧,手心内却仍还紧紧扣着那三枚蛇形镖。独脚高雄狐疑地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洗龙安,洗龙安身中“衰衣草”,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瘫坐在地。

独脚高雄哼了一声,问道:“小子,你敢确定,劫去你那半张羊皮的人就是本门的独眼廖超?”

洗龙安恼他出言不逊,当即怒声道:“不错,那独眼恶贼就是化成灰,小爷也能从沙堆里把他拣出来,就像你一样。日后你若被火烧成灰撒得到处都是,你那苏老门主无法收验时,就只管找小爷去辨认即可!”

这句话骂得甚是刻薄,独脚高雄却毫不在意,轻蔑地一笑道:“到那时,就只好拜托洗大公子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识得我独眼廖兄弟?”

洗龙安一怔,在此之前,他倒从来没见过独眼廖超,但他却不甘就此罢了,便低声咕哝道:“此人一只独眼就像独门标志似的,天下还有谁人不识?”

独脚高雄冷冷地接道:“就像高某只有一条腿一样,是么?”

洗龙安哑然一笑,想不到这人对于表面上的缺憾,倒毫不在意,遂也痛快地道:“不错!”

独脚高雄点点头,声气也平缓了许多,道:“那当时,你又如何脱身?我廖兄弟又如何肯放你走?你既得了《林海秘语》,该当杀人灭口才对呀?!”

洗龙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傲然之情,道:“不是姓廖的放了在下,而是在下施展手段,打得他狼狈而逃!”

这句话一出口,独脚高雄却不怒反笑,“嗤”地一声,眯着眼笑道:

“你施展手段打得我廖兄弟狼狈而逃?好,嘿嘿……你倒说说看,你施展出何种手段来着?”

洗龙安心血来潮,正欲伸手比划几式“点金指”,却又感到全身乏力,不禁懊丧地道:“我为何要施展给你看?这门功夫的精妙之处,又岂是你这等人所能看透的?……”

话没说完,独脚高雄竟已勃然变色,声厉言锐地叱道:“放你妈的狗屁!小子,你有多少斤两,高某岂有不知之理?任是你用何种手段,在老子面前也绝走不过十招!廖兄弟的艺业论起精湛尚比高某还胜一筹,你又如何能使他狼狈而逃?简直是信口雌黄!高某现在就让你看看何谓手段!”

他单臂暴伸,五指力张,迎着洗龙安劈空一扬,五缕劲风顿时如箭般的瞬即刺到,冯心玉见机得快,立时将洗龙安往旁一拖,堪堪避过,然而就在洗龙安方才坐身之地,“轰”地一声,尘土飞溅,竟显出了一个海碗深浅的大洞。这地面经过多年踩踏,已为硬土,寻常的铁锹在此挖上一盏茶的工夫,也只可能挖出如此成绩,但独脚高雄竟只要隔空一爪,便能如此,可见其功力之深已达到了超凡入境的地步。

洗龙安咋舌之余,心想“点金指”乃“反通神”前辈所授的武功,自己虽然学得不足两成,但比及这三十左右的独脚怪人所使的武功,只怕也毫不逊色。于是,红着脸强辨道:

“姓廖的功力深厚又如何?当时就是他大败而逃,不信你可问冯姑娘!”

冯心玉娇躯微微一颤,没有应声。

独脚高雄也一时气昏了头,并没想到“冯姑娘”到底是何许人,只管厉问道:

“冯主使,当时可有此事?”

话刚落音,冯心玉蓦然伸手一拂,桌上的油灯忽灭,店内只此一灯照明,立时变得漆黑一团!

几乎就在灯熄后的一刹那,一条人影蹴开大门,猛扑而入!

狂风夹杂着暴雨同时卷扑了过来,独脚高雄单足一点,身形立身腾高三丈,自空中一爪劈去,口中一面喝道:“什么人?”

黑暗中,只见那人影贴地一滚,避开独脚高雄的一击后,径自弹身向桌旁扑去。撞门、滚地、弹扑,几乎一气呵成,瞬间即到,但桌旁哪里还有冯心玉与洗龙安的人影?

独脚高雄身形落地,哼了哼道:“好身手!”

他欲待再击,那人霍地将身一转,沉身道:“高老大住手,在下乃开花教东路主使杨亭慧,奉刁教主之命追杀叛贼冯心玉至此,事先并无招呼,得罪了!”

说话间,这人眼波四处流转,冯心玉藏在店内,纵是想逃也毫无机会!

独脚高雄一怔,惊异地道:“可是开花教‘毒娘子’杨亭慧?”

杨亭慧低声道:“正是!”

独脚高雄轻拍三掌,连声赞道:“好,好,无怪乎方才那一招‘狸猫翻身’使得这般精巧了……”

他说着话,拍着手,站在门口,迎着狂风暴雨的大肆卷进,身躯竟晃也不晃,形如落地生根一般,“毒娘子”杨亭慧瞥了一眼,心中暗自讶异,双眼更见闪亮地巡视着四周,啸然道:

“高老大过誉了,比之你的‘上下一体,盘根错节’的独门外功,小妹还差之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