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洗龙安此时就好象面临着一道万丈悬崖,甚至觉得比跳崖还要为难,跳下万丈悬崖,大不了一死,而让他模仿动作的模样,这可是大失尊严、人格之事。但如果不从,冯心玉就不会说出娘亲的下落。现在,他真后悔自己方才不该一时冲动图一时之快而一亲芳泽,以致招来冯心玉变着法子的整治自己,如果能还,他情愿还给她——让她亲自己一下。可是,那样算来,不还是她吃亏吗?她是个鬼机灵,才不会吃这个明眼亏呢!而且让她知道自己出这样的馊主意,只怕会想出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方法来整治人。
虽然他知道冯心玉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小气鬼”,出这么口气,只是她的淘气使然,但他真的难为情呀!
随着对方的一声催促,硬着头皮,洗龙安只好拼上了,他慢慢地趴伏在地,四肢平伸,但要想这样不蹭不屈地向前行走,实是看起来不知道,其实真难办哩!
刚吃力走爬几步,冯心玉便连声娇笑道:“不行,不行!乌龟走路,哪是这个样子的?它的四肢贴地平伸,应该不能弯曲,可你的手脚却又曲又蹬,不行!重来,要不,你先作蛤蟆扑跳也行!”
洗龙安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道:“我的好姐姐,求求你别这样子行不行?我都快急死了,哪有心思给你做这些?不然,你先做给我看看,我也好模仿。”
冯心玉见他说得可怜兮兮,顿生怜悯之心,即四肢撑地,正想依言做出,忽然恍悟,遂啐了一口,嗔骂道:“你这混蛋,原来又想整我是不是?让我先做给你看,那我岂不是变成乌龟王八、四脚蛤蟆了?你想的倒美,你好歹毒哇!我管你哩,快做!你当我是傻瓜啊!”
一计不成,洗龙安暗怨不已,但他真的不愿装仿下去,遂从地上站起,走到冯心玉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击打,边道:
“如果你真的怒气难消,我情愿让你骂我打我,但我绝对不能丧失人格尊严做乌龟、蛤蟆,你打我吧!”
见他如此执意坚决,冯心玉一时倒没辙了,手掌举起,将要落到洗龙安脸上时,却又停在空中,她哪是真心要和他过不去而捉弄他呀?猛然收回手掌,喟叹一声,道:“好个誓不低头,不妥协之人!我……我今日便饶了你,下次若再肆意轻薄于本姑娘,本姑娘可绝不轻饶!”
洗龙安如释重负,他知道对方这一掌绝对不会落下来的,但冯心玉这么一说,他心中却暗不服气地道:“又说是‘绝不轻饶’,我若真的再占你便宜,难不成你还会要我的命不成?谅你也舍不得!”
他将冯心玉的话当作耳边风,才懒得记在心里哩,眼珠子一转,却趁机得寸进尺,笑着道:“这可是你赦免的,不过,不能因为我没有依你而不告诉娘亲的下落,我的好姐姐,请快说吧!”
冯心玉正担心他会因此事不悦,没想到他会不嗔反喜,又是一声“好姐姐”,冯心玉顿时如沐春风,浑身都酥透了,本想再嗔怪他几句,却哪里还开得了口,只是叹声道:
“看你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姐姐再也不忍罚你了,好吧,我告诉你……”
她语声一顿,随即满脸沉肃起来,缓缓地道:
“你可记得那日在三叉岗城隍庙内,我何以如此匆忙的离开?”
洗龙安略一思忖,便记起来,道:“那是因为一个奇异的铃声,冯姐姐一听到那铃声便匆忙离开了,是不是?”
冯心玉点点头,道:“不错,那是沈大哥有紧要之事召聚属下的讯号……”
洗龙安一怔,惊问道:“沈大哥?沈大哥是谁?”
冯心玉一笑,甜蜜蜜地道:“沈大哥就是沈大哥,这你又何必问?”
洗龙安心内立时泛起一股莫名的醋意,悻悻地道:“不问就不问,好神气么?喂,你听到铃声赶去又如何?”
冯心玉听他一下子将“好姐姐”改成了“喂”,顿时气得瞪了他一眼,接道:
“待我赶去之时,沈大哥正在劫持一批黑货,押货的恰好是自称‘仁义八卦门’的人,当时沈大哥正感到有些吃不住,我一赶到便速发了五只蛇形镖,方才将那押货的头目拿住,于是,那头目在磕头求饶之余,无意中透露了‘仁义八卦门’已将洗家堡洗夫人押至了‘苟合教’的讯息,而且据他所说,他正是随行押送了洗夫人后,再负责押送这批黑货的。”
洗龙安听完,恨恨地道:“苟合教?”
冯心玉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苟合教远在南海连环十二岛,其教主苟且安虽然近年内与世无争,但要从连环十二岛内救出令堂,恐怕是万难之事!”
洗龙安一咬牙,缓沉地道:“万难之事,我也要去!”
冯心玉一凛,洗龙安又道:“那‘八卦门’的头目现今何处?”
冯心玉忙道:“我与沈大哥分手之时,那人还被沈大哥扣押在地牢内。按照道上的规矩,劫得的黑货没有销出去之前,此人决不可放回,何况此人颇为老实,沈大哥欲将他收为己用!”
洗龙安听她左一个“沈大哥”,右一个“沈大哥”,叫得朗朗上口,心里已是老大不乐,哼声道:“如此一说,我要亲自审讯一下那小头目,还要求得你沈大哥应欢了?”
冯心玉耸耸肩,娇笑道:“只要姐姐出马,沈大哥便必然卖与你这个交情,不过……”
她拖长着声腔,双眼却狡黠地望着洗龙安,洗龙安心中一紧,声音发颤道:“不过什么?……”
冯心玉沉着脸,故作严肃地道:“不过沈大哥行事不定,一时之间很难找到!”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卟噗”一声笑了出来。洗龙安暗抹了一把冷汗,还以为她又要给自己出道难题呢。
就在这时,那奇异的铃声竟骤然响起,冯心玉一愣,吃惊地道:“这么快,怎的说曹操,曹操就到?”
洗龙安心内却如打翻了一瓶孙年老醋似的,酸溜溜地冷笑道:“正可解相思之苦,你还不快去?”
冯心玉吃吃地笑道:“你不去吗?安哥哥。”
这一声“安哥哥”叫得洗龙安有气也再发不出来,只好点点头,气闷闷地道:“自然要去!”
冯心玉飞步跑出亭外,牵过那匹两健马,自己翻身骑上一匹,侧耳一听,那铃声正是传自于正南方向,便猛地一夹马腹,抖缰疾驰而去,洗龙安哪敢拉下半步,立时尾骥而追!
此刻,正是启明星初上之时,路宽人稀,畅通无阻,两骑快马加鞭,瞬即便驰出十里开外。途中那铃声又响起一次,更明确指明地点就在前面!
两人快马疾驰,又过了一盏茶工夫,果然只见前面有一座偌大的庄院,朱漆红门,护墙皆有三丈余高。冯心玉率先掠到门前,里面突然“嗖”地一声,射出一支响箭直上云宵,铃声随即而响!
原来这箭矢上系着铜铃,箭射得越高,铃声便传得越远,尤其是在风雨之中,铃声更显得分外诡异。
冯心玉仰脸望了那箭矢一眼,便朝洗龙安一点头,低促地道:
“就在这里,你我不用启门,直接越墙闯进去便是!”
洗龙安应充一声,两人各自在马鞍屈肘一拍,便直上了墙头。院内,只见数十名黑衣大汉各挺兵刃,团团围住一名黑巾蒙面之人,却不敢肆意围攻,地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名黑衣大汉的尸体,敢情是他们的榜样。而院内四角,还各有一名大汉高持火把,肃然而立,双目均凝视着场内,洗龙安与冯心玉两人掠上院墙,他们竟像是无一人察觉!
静寂的院内,蓦然有一人洪烈的道:“朋友,用不着提着这副冷酷面孔了,今夜爷们儿拚了一死,也决不让你生还!”
洗龙安听着心中一动,这声音好熟悉,好象曾经听过一般,冯心玉望了他一眼,声音放得极低道:
“那点子极为扎手,沈大哥等人吃不住,稍时我放出蛇形镖时,你可在一旁策应,以防他乘乱逃窜!”
洗龙安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场内,数十名黑衣大汉这时突然嘈杂起来:
“对,决不能放他生还!”
“他娘的,伤了我们好几条人命,姓韩的今天要生剥了他的皮!……”
乘着这嘈杂之声,冯心玉右手霍地一扬,两枚蛇形镖瞬即打出。洗龙安在旁仔细留意着她的手势,竟看不出她的蛇形镖藏身何处?只觉她手掌在怀内一摸,蛇形镖便已闪电般的射了出去!
镖出如矢,几乎是贴着众黑衣大汉的耳边擦过,但还没沾到黑巾人,他已掠身而起,尖声叱道:“开花教的蛇形镖,领教了!”
这声音一传出,众黑衣大汉尽皆大震,那人霍然分明是女子之声。洗龙安听来更是大吃一惊,因为这声音竟像极了“尘环谷”内范琳的语声,难不成范琳已出了“尘环谷”?洗龙安急忙注目望去,只见黑巾人身形急落,蛇形镖势子刚好回转,倒折向她双腿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