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众人见此情景,方才舒了一口气,沈威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对着棉被中的熊小风道:“师父,你养育我这么多年,我原本也不该下此毒手,但谁又让你偏袒大师兄?处处压制我呢?我想坐你的位置,而你们却偏偏不肯,弟子自然就容你们不得了!”
这番话虽是词意恳切,但语气却古古怪怪的,转风堂内众人听着面面相觑,皆不知其意,沈威说完,伸手“呼”地一下揭开了棉被。
便在这时,熊小风突然自床上一跃而起,双爪疾出,形如猛虎出笼般的攻向沈威。同时,右足微屈,以无敌鸳鸯连环腿踢向罗仲新。这两式配合严密,快如雷霆轰击一般凌厉异常,再者加上暴起突袭,罗仲新一怔之下,根本避无可避,顿时被一脚踢飞,沈威却毫不慌乱,双脚连挫,倒掠到一名黑衣大汉身旁,那大汉正要举刀,沈威伸手在他腰间一带,那大汉的身躯便倏地往前一窜,正好迎上熊小风的双爪,立时被洞穿胸膛,哼也没哼出一声便即毙命。
沈威此时方才喘了一口气,怒声喝道:“杀得好!早料到你有此一着!”
熊小风却闷中吭声,左爪在那大汉胸膛上一拍,身躯便再度弹起,双爪更犹如苍龙狂舞似的扑向沈威,其声势之凌厉丝毫不减。洗龙安从上望来,只见熊小风面容狰狞,攻势如风,哪里还有先前的那副奄奄待毙之态?心想:“熊帮主有此凌厉的招式,方才又何必诈死?”他可不知熊小风号称“降魔一尊”,早年威震天下,全凭着一套“七擒散魄爪”。“七擒散魄爪”共分七式,沈威虽然随他习艺多年,却只学成前面的六式,最后一式“龙飞魄散”,熊小风始终藏拙不授。沈威此时发难,最为忌惮的也是这一式“龙飞魄散”,否则只怕早已下了毒手,何必又让罗仲新上前,故将茶水泼溅到他身上,以逼他出手?
沈威见熊小风始终未出那式“龙飞魄散”,心中便时刻戒备。否则,熊小风方才突然袭击,他定然也难逃一死。此时,十数名好手齐喝一声,一拥而上,寒光交叉狠劈而至,熊小风双爪狂舞,却越来越快,施展到最后时,他整个身形竟如裹在数条张牙舞爪的苍龙中间一般,任是对手如何使力都攻杀不进。突然间,两声惨叫传出,自是两名好手被洞穿胸膛,顿时栽倒于地。
余下尚有十四名好手,尽皆吃了一惊,各自向后跃开一步,沈威却反手抄起一柄单刀,乘隙而进,刷刷两刀,直抢向熊小风下盘,嘴里一面冷笑道:“师父,‘龙飞魄散’虽是了得,但你气力已尽,还伤得了谁?”
原来熊小风果然已是病入膏盲,这招“龙飞魄散”也是蓄集最后一丝气力而发,原本期望一举击杀沈威,但岂料沈威行事极为谨慎,最终还是被他逃避而过。如今熊小风连杀三人,真气将尽,不禁又气又急,双爪拚尽全力的直朝沈威当头罩落,瞬即间便猛下杀手!
沈威将头一偏,险险地避过一击,突然斜身一窜,掠到熊小风身后,单刀迅疾递进,削向熊小风的双足,熊小风立即两臂倏转,暴抓沈威胸膛,沈威退后一步,熊小风双爪顿时落空,他吸了一口气,正待变招再攻,沈威竟又以那招刀势削向熊小风的双腿,速度更快逾一倍!
武林中高手相斗,鲜有人以旧招重使之举,但沈威先前一招较缓,后面一招快逾闪电,这略一变通,顿时就变成了克敌制胜的奇招了。洗龙安在上面见此招突出,忍不住低呼一声,但见血光一闪,熊小风的双腿已被削落,身躯重重坠地!
沈威紧接着单刀一抡,欲向熊小风头颈劈落,一缕指风倏然射出,击在刀身之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刀身随即了偏,就此凝住!
沈威喝道:“什么人?”
洗龙安立时劈开房顶,飘身而落。众人只见瓦尘籁籁而落,连忙跃开,沈威却只将单刀沿身盘舞一圈,便即尘土不浸,洗龙安脚一落地,他毫不为奇地道:“洗贤弟下来就好,免得孤身一人在外,为兄着实放心不下!”
洗龙安料他已知觉自己暗藏于屋顶之上,便也不多说,只道:“大哥,事已至此,你就放过熊帮主吧?”
沈威道:“放什么?这老家伙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可是他自找的!”
熊小风躺倒在地,双腿断处的鲜血如泉水般的往外涌出,若是换作别人,只怕早已昏了过去,此人却颇为硬挺,闻言大怒道:“畜生,你有种的就杀了老夫,叛逆犯上的大罪一旦传出江湖,你自会死无葬身之地!”
沈威嘴角垂下,冷冷地道:“叛逆犯上?!老子叛什么逆,犯什么上?老家伙,你自己说说看!”
熊小风道:“呸,你是老夫的徒弟,徒弟杀师父,不是叛逆犯上么?哈哈哈……”笑声中充满了自得之意,洗龙安不禁心道:“熊帮主怎么这般笑法?莫不成他不是沈大哥的师父?”
却听沈威怒喝道:“住口!十数年来,你何曾当我是你的弟子,又何曾真正授我一招半式?你居心狭隘,偏袒亲子,一心只想我为你卖命杀人,哼哼!今日我若使你传授的功夫只怕早已死在你的爪下了!”熊小风又狂笑两声,却猛地身形一挺,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洗龙安赶忙俯下身来,替他封住了伤口附近的穴道,以止鲜血,说道:“熊帮主,你感觉如何?”
熊小风摇摇头,道:“老夫不行了,想不到这畜生如此厉害,老夫终究还是斗他不过!”沈威哼了一声,再也没有作声。熊小风喘了一口气,又道:“洗少侠可真是‘神鬼同愁’洗管非洗老爷子的公子?”
洗龙安点点头,道:“正是!”
熊小风脸下一笑,低声道:“好孩子,你爹一世威名,老夫素来敬仰,想不到你也如此了得!”洗龙安听他称赞父亲,心中一喜,但见他脸色越发苍白,声音也越发虚弱,心知他大限已到,忙道:“熊帮主放心,你若还有何憾事未了,在下定当替你办到!”熊小风微微地点了点头,道:“你……你附耳过来……”洗龙安立时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熊小风道:“洗公子,你……你的秘图……啊……”蓦然又狂喷出一口鲜血,头颅一歪,就此气绝。
洗龙安急叫道:“熊帮主,熊帮主!”探他鼻息,呼吸已停。一时间,心内犹如百爪齐抓一般,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大哥,你杀了熊帮主,你杀了你自己的恩师,你……”
沈威道:“怎么?”洗龙安反手拔出长剑,急躁地道:“你便成了十恶不赦之人,做兄弟的也容你不得!”剑尖戟指沈威,却迟迟没有发招刺出。
其时,洗龙安心内已乱成一团,熊帮主虽死于沈威刀下,但他素来崇仰沈威,即使知道沈威实乃口腹蜜剑、心机狡诈之人,但一时之间,要他即刻出手,与之恩断义绝,也是势难办到。
沈威眼望着对方的剑尖,淡然一笑,道:“洗贤弟,你我结交至此,大哥除了此事将你蒙在鼓里之外,再没做下任何对不起你之事,是不是?”
洗龙安大叫道:“但你杀了熊帮主,熊帮主无论怎么说也是你的授业恩师,你叛逆犯上,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沈威却忽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出讯号!”原来罗仲新挨了熊小风一脚,到此时才慢慢爬起来。沈威一喝,他立时应道:“是!”随即带上四名好手,越窗而出。
只隔片刻工夫,一声惨号蓦然划破外面的夜空,紧接着兵刃相击之声大作,暴叱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洗龙安脸色一变,当即抬手一剑便向沈威刺去!
沈威喝道:“好兄弟,当真动手吗?”举刀一封,反臂迅如闪电般的连环三刀砍出,洗龙安见他刀势猛烈,不敢正面迎挡,连忙错开两步,“流光璀璨七藏十六式”中的第七式、第八式同时刺出!沈威却半步不让,单刀疾劈疾出,快如雷电霹雳一般,洗龙安连挡四刀,连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不禁大吃一惊,心道:“大哥刀法怎的如此精妙?‘七擒散魄爪’却连一招都未使出?”
原来,沈威虽自小跟随熊小风学艺,但熊小风却私心极重,只教他一鳞半爪的“七擒散魄爪”,便打发他行走江湖,为其拚命。沈威心智颇高,久而久之竟自己悟练出了一套刀法,其中精妙之招自不多见,只是从前到后快如流星赶月一般,与一般高手对敌,自然先声夺人,往往一战而胜。但若碰上一流顶尖高手,这套刀法在对方眼中看来就会破绽百出,不堪一击。好在平板镇平时向敌手出战之时,往往人多,沈威平日表面上也极讲义气,一旦有险,大家便一拥而上,万一不敌,又再火速召援。如此打法,沈威才能活到今日。若仅凭熊小风传授的几式“七擒散魄爪”,只怕早已骨烂尸朽了,是以沈威对熊小风非但无半点感恩之情,心中更是对他恨之入骨。“降魔一尊”熊小风虽然功力极高,但无奈久病缠身,真力耗尽,沈威又乘隙而入,刀行狡诈,才终至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