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马斯洛论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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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论工作情形中的自尊(1)

……如果你想从严厉的专制管理风格转变到更加参与的风格上来,解除专制的苛严限制的第一个后果,可能会是某些混乱,某些敌意的发泄,某些破坏等等……

——亚伯拉罕·马斯洛

如果我们扩大并深化我们对动机的自尊层次的理解,那么我认为我们可以澄清和明确管理文献中很多认识不全和仍在探索的东西。人人好像都在某种程度上意识到了专制管理凌辱工人尊严这一事实,那么,为了尊严和自尊,工人会以强烈的敌视和破坏财产等等方式进行抵抗,或者像被迫干活的奴隶,消极地采取所有各种偷偷摸摸的、诡秘的、隐蔽的和邪恶的对抗手段。这些反应使控制者迷惑不解,但总的看来它们是非常容易理解的,如果把它们理解为在受人控制和不受尊重的条件下试图维护个人尊严的表现,它们还是有非常现实的心理意义的。

现在,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办法是从文献中挑选出所有的关键词,通常来自受到控制的人消极地看待他们的处境时的言辞。也就是好像在问,他们不喜欢什么,他们躲避什么,什么使他们感到失去了自尊。

他们积极寻求的是:

做行动的发起者。

能自我决定。

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能决定行动。

能够计划、执行并获得成功。

能预期成功。

愿意承担责任,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乐意承担责任,尤其是为自己。

是积极的而不是消极的。

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物。

自我决策的体验。

自主权。

首创精神。

主动精神。

才能得到其他人公正的承认。

(得到他人)尊重的需要与自尊的需要之间的区别,在以上的评论中应该非常清楚地指出来。清楚明白地、无差错地指出两者的区别。名誉、声望和赞许是非常好的,对于少年儿童来说,在真正的自尊建立起来之前,这是绝对必要的。换句话说,自尊的必要基础之一是来自别人的尊敬和赞许,特别是在年轻时期。最终,真正的自尊是上述提到的所有事情,是尊严的感觉,是一个人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是一个人是自己上司的感觉。(让我们把它叫做“尊严”吧。)然后谨慎地确定尊严与自尊之间的关系,与真正的成就、真正的技巧、真正的优势等全部话题之间的关系(与可能不值得称赞截然不同)。一个人必须值得称赞、值得有声望、值得获奖牌和值得出名,否则在深层无意识层次上,它们实际上可能会使人痛苦和产生内疚。所有各种精神变态过程可能就是从不值得称赞开始的。

此外,我认为对许多人来说,增加保护自身尊严免被凌辱的方式是非常有建设性的。让我们重新看看约翰·多拉德(John Dollard)的“一个南方小镇的社会等级与阶级”(Caste and Class in a Southern Town)和其他揭露非洲裔美国人如何遭到粗暴对待和陷于贫困的文章吧。他们完全不能反抗,只能强忍愤怒,采取各种消极但非常有效的方式反击。

例如,装傻及类似行为(可以找出企业情形下的类似情况)——懒散和偷懒是装傻,还有冲动自由(可能不仅是一种骄横,也是一种反击压迫者的方式)。奴隶、受剥削的人、受压迫的少数民族等等也会采取同样的方式,暗中愚弄压迫者,然后嘲笑他。这也是一种报复心理动力学,是一种自尊的需要。消极被动也是装傻。

我想我可以列举一些我在《知的需要和对知的恐惧》(93)中使用过的这种情况下的例子。我想我们可以将工人们的许多这类反应告诉经理和主管们,更不必说企业管理教授和企业顾问等人了。他们鄙视的反应,产生愤怒的反应,也许工人就是为了愤怒而发怒的,也许它就是目的,也许它是一种反抗。无论如何,如果这些心理动力学能够被广泛接受,那么它们可以作为重要的指示器,就像显示发热和身体某个部位可能有病的体温表一样非常有用。当这些消极的、偷偷摸摸的、秘密的、不公开的报复出现时,就显示他们愤怒了,通常是由被利用、被控制、以有损尊严的方式被对待所引起的愤怒。

现在我要问一个问题:“一个人如何防止被当做可替换的零件、当做仅仅是机器上的一个轮齿、当做仅仅是装配线上的一个附属物(比一台好机器强不了多少的附属物)而受到的侮辱呢?”对这种阻断一个人大半发展前途的事情,没有其他人道的、合理的、可理解的反应方式,只有愤怒,只有充满忿恨,只有力争离开这种环境。

如果我问经理(或上司或教授),他们在类似情形下会做什么,即如果他们处在不被当人对待的状况,处在无人知晓他们名字的状况,处在给他们编号的状况,处在他们不是被当做独特的而是完全被当做可替换的状况,他们有何感受?他们的回答通常是他们不会怨恨,他们会努力工作,靠自己摆脱那种环境。那就是,他们会寻找某种提升。他们把这种工作当做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但是,这是在回避我的问题,因为我会继续问他们:“假设在你的余生不得不继续做这件工作呢?假设不可能有提升呢?假设这就是一条路的尽头呢?”我想这些上层人士会以不同的方式看待这种情形了。我个人的预期是他们可能会成为最有敌意、最革命、最具破坏性的人,比现在的普通工人要厉害得多,而且更坚定、更坚决。这些普通工人习惯了以这种生活方式度过其余生,他们只是搞点儿小破坏,只是有那么点儿敌意。我认为,所有“时间一研究”人士、“科学管理”人士和上层阶级人士(他们希望下层阶级人士平静地、不出声地、和平地且没有反抗地接受给予他们的奴役、匿名、可替代的地位),所有这些处在同样环境下的上司们,几乎立即会发动一场革命或内战。

这种理解很快会促使经理们的哲学发生改变。部分原因是他们对人在可替代的机械环境中的感受有认识、有直觉、有深刻理解和体验。想到身处这种环境会发抖的经理,会更加同情那些被命运捉弄,眼下处在机械环境中的人的反应。例如,如果他深思,他会理解弱智女孩认为她们在这些机械的和重复的工业环境中十分舒服自在的事实。

我还想到,这种对自尊和尊严的心理动力学的理解会引起企业环境的重大变化,因为尊严的感受、尊敬和自尊的感受是如此容易给予的!它花费很少或没有花费,它是一种态度,是强烈的同情和理解。这种同情和理解可以各种令人满意的方式几乎自动地表达出来,因为它们维护了处在不幸情形中的那个人的尊严。

据我所知,如果目标是良好的、是共同的,如果这种情形对人的自尊也不构成威胁,身处不幸的情形或在机械情形下辛苦工作本身还是能容忍的。但也可以各种简单易行的方法非常容易地使这种情形对自尊不造成威胁。这些方法在管理文献的案例中有一打以上。我想到了一些谨慎的、详细的案例,如多尔顿(M.Dalton)的Men Who Manage中的案例。仔细阅读多尔顿的书,找出全书中与追求自尊有关的所有例子、与自尊受到威胁时的反应有关的所有例子、与报复和努力自愈以恢复受到伤害的自尊有关的所有例子,一个人就能清楚地明白自尊在企业生活中的作用。

对此我想得越多,越认为值得将其置于更广泛的心理学背景。我认为,对所有被剥削者或少数群体的各种反应作理论判断,并建立控制反应的一般抽象理论,是值得的。我想我可以做这件事,即将我已经完成的对强者与弱者的关系、男子气质与女子气质的关系(它们被认为是互相利用或互相对立的)、支配与从属的关系、成人与儿童的关系、剥削者与被剥削者的关系、总体人口与被我们鄙视的各种少数人群的关系、白人与非洲裔美国人的关系的研究整合起来。特别是内战前的关系,但也包括目前的关系。

也许特定文化中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史与其他关系一样可以说明问题。女人过去对受支配、受剥削、没有尊严、不受尊敬的反应方式,通常被看做是性格特征的这些报复方式,结合形成了特定文化和特定时代下的女性定义。例如,在土耳其或阿拉伯的文献中,我们可以看到女人是微不足道的,只是财产的一部分,没有人想到用尊严一词称呼她们,在过去几个世纪里,土耳其或阿拉伯男人描绘女性的特征、女性的灵魂、女性的性格的方式,所有这些结合起来实际上形成了秘密的报复。这种报复我们可以在美国南部种植园黑奴身上发现,或者在三四十年前南部“典型的”黑人行为中发现,他们没有公开敌视和报复的可能性。一个惧怕父母的孩子和一个父母管教严厉的孩子(也许我们应该说受到恐吓更好),为了勉强过活采用的手段,与父权制情形下许多女性的特征或奴隶制情形下黑奴的特征是一样的。

我想这样并列观点就变得清晰明白了,而且有可能得出不仅对所有人类,甚至跨越物种界线的有关支配与从属关系的一般抽象理论。那就是,工人们对控制和因此失去尊严的这种反应,可以看做是非常正常的、生物上的自我保护,因此其本身可以看做是人类尊严的征兆。在两难选择的另一端,最终结果是今天大多数人都看到的,被粗暴对待、在保护自己的受凌辱工人的这些反应方式,成为人性多么卑鄙、多么不值得信任、人多么无足轻重、多么渺小的明显证据。显然,正是我认为值得尊敬的这些反应,使其他人失去了对工人的尊敬。

奴隶们不公开而是隐蔽反叛的事实使我为人类自豪。但我可以理解,它会使奴隶主、剥削者、统治者非常愤怒和鄙视。在个人临床实践中,我经常碰到这种事情发生:剥削者认为把被剥削者看做一路货色是理所当然的。这个看法非常微妙和难以启齿,但也非常真实。狼期望羊能继续像羊一样温顺。如果突然羊转过身来去咬狼,我可以理解狼不但感到震惊而且会愤怒。羊不应有与往常相反的行为,它必须静静躺着,准备被吃掉。我就见过这种人,当他们的受害者最终转过身来反击时,他们会勃然大怒。

我观察到的另一个可用于这个情形的例子是有钱人家的老年人聊天时经常提到的话题。标准的聊天话题是以前的仆人如何好,现在的仆人如何差。在这种聊天中我从来没有发现对上帝安排了这一切的丝毫怀疑,即这些人假设他们就应该是夫人和先生,仆人就应该是仆人。他们从不怀疑仆人对主人的忠诚是非常值得拥有的、公平的和公正的事情。一旦仆人们有机会不再被奴役、不再做奴隶时,他们的愤怒就是我前述的高贵的先生太太们在奴隶突然反叛时表现出的那种愤怒。

“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合适的,”她们也许会说,“这是非常可怖的、卑鄙的和非常令人沮丧的。人们不应该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