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颜有些不满地抬起头来,眼波流转间剜了他一眼。忽然,她好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顿时双眼一亮,却随即微微低下头去,用手拉着耳侧的小辫子,学着少女的娇媚和羞涩,娇声道:“小女子今年十八了……”
原靖宇忍俊不禁,伸手捏捏她的脸颊,笑骂道:“没脸没皮,你怎么不说自己十六?”
轻颜自己也忍不住放声大笑,顺势倒在他怀中。记忆中,她好像就从来没有过那样羞涩娇媚的年华。当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已经是义军的首领了,青涩正逐渐褪去。
笑够了,她又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白眼,气呼呼地说:“人家都说十八的姑娘一朵花,难道我现在不是人比花娇?你嫌弃我了?”
原靖宇无奈地笑笑,伸出食指刮刮她的鼻子,小声道:“不害臊!”轻颜冷哼一声。他又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喃:“轻颜,你千万别用花跟自己比,因为所有的花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
轻颜心中甜蜜,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这时,躺椅已经在草坪上摆放好了,旁边是茶几,上面摆放着两杯刚刚沏好的茶以及新鲜的糕点和水果。
原靖宇拉着轻颜走到躺椅上坐下,让她躺在躺椅上,将头枕在自己腿上,而后便取过黄杨木梳为她梳理长发……
灿烂的阳光笼罩着他们,在头发和金冠的折射下形成一圈七色的光晕,远远望去竟不似在凡尘俗世中。
这分明就是一对神仙眷侣啊!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花树顺着曲折的鹅卵石小道往这边过来了。
原靖宇原本没有在意,只当是过路的宫女太监,谁知那脚步声虽然轻,却一直往这边走来。他抬起头来,神色微微有些诧异。
竟然是明秀,而且眼圈红红的,一脸的隐忍与悲伤。
萧元自然不会让她靠近,明秀也不敢硬闯,与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一样,在十几丈外候着。
萧元请示皇帝见还是不见。
原靖宇皱皱眉,低头看了看轻颜眯着的眼睛,小声道:“问问看她有什么事情……”
萧元领命而去,原靖宇很快就听到明秀紧张地哀求声:“母妃病重,儿臣恳请父皇过去春华宫见母妃一面……”
崔贵妃病了?原靖宇寻思着,病了应该找御医嘛,找他做什么?
萧元站在明秀身边,远远地望着原靖宇,等他示下。说起来,萧元这样似乎有些无礼,但他与皇家的关系本来就不一般,又同原靖宇自幼相识,他们是君臣,也是朋友。原靖宇也不愿意萧元在自己面前像个真正的奴才,因而就有了现在这个“胆大妄为”的萧元。
原靖宇冲明秀招招手,明秀便轻声地走到帝妃二人面前跪下请安,然后再次哀求道:“儿臣恳请父皇去春华宫见我母妃最后一面……”
“这么严重?”
原靖宇尚未开口,轻颜已经迅速从原靖宇腿上抬起头来。
原靖宇一怔,低头看了看轻颜,又直视明秀的眼睛:“你母妃什么病?请御医看了吗?”
“请御医看了,可是……吃了药一点都不见好,今天连清粥都喝不下去了……”提到母妃的病情,明秀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原靖宇想了想,说:“今日朕没空,明日去春华宫看望你母妃吧!你也别担心,你母妃还年轻,身体一直都很好,不会有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明秀缓缓抬起头来,失望而愤怒地瞪着原靖宇的眼睛。
原靖宇和轻颜都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们第一次在明秀眼中看到这样强烈的恨意。
“没空?你有时间陪着别的女人晒太阳,就不能抽出半个时辰去探望我病重的母妃么?难道我母妃就不是你的妻子?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父皇,你是这个天底下最无情的人!”明秀自己缓缓站起身来,指着原靖宇和易轻颜愤怒地哭叫着,将什么君臣之礼全都抛在一边。这一刻,她只想表达自己心中隐藏了多年的恨意,表达自己强烈的恨怒和不平。
凭什么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就能得到父皇全身心的疼爱?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独霸父皇,而让自己的母妃夜夜独守空房?凭什么?她母妃并不比这个女人差,她也未必比不上明晖,为什么父皇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在她们母女身上停留过?为什么?
“放肆!你母妃就是这样教你顶撞君父的?连个女儿都教不好,她还有什么用?她就是真的要死了,朕也懒得再看她一眼!”看向来温顺稳重的明秀竟然以忌恨的目光指着他们哭骂,原靖宇也不禁愤怒地站起身来,一句不合适也并非出自真心的话就那么出口了。
明秀听到父亲这句话,心中最后一点父女亲情也荡然无存。她泪流满面,愤恨地指着易轻颜咒骂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妖女!是你抢走了父皇,抢走了母后和我母妃的丈夫,抢走了我和明悦姐姐的父亲。你每天都霸占着父皇,让我母妃夜夜以泪洗面,她才会生病……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你和你的儿女全都不得好死!”
“混账!”原靖宇大怒,衣袖一挥,一道急怒的劲气直直扫向明秀。
轻颜赶紧出手阻止,却稍稍晚了一点,明秀已经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一口鲜血,那般触目惊心。
其实原靖宇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也收回了大部分的力道,但明秀毕竟还是个孩子,如何承受得住他愤怒之下这一两成的内力,若不是轻颜伸手阻止,力道稍微有些偏,说不定明秀此刻已经没命了。
轻颜赶紧过去将明秀抱起来放到躺椅上,一面吩咐贝月影回去取药,一面为明秀把脉确定她的伤势。
原靖宇在一边着急地问道:“怎么样?”
轻颜抬起头来,愤怒地吼道:“怎么样?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出了几分力道你不知道?如今当了皇帝的确不一样了啊,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能下得了手!”
“我……”原靖宇慌乱地瞪着明秀惨白的小脸,心里又痛又怒,“她骂我没有关系,确实我对不起她们母女。可是她不该骂你和孩子!晖儿和昊儿哪里对不起她了?她竟然如此恶毒……可是你……不管我对别人如何,我何曾在你面前摆过皇帝的架子?”
闻言,轻颜也冷静下来。她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他一只手,低声道:“对不起……但我既然敢做,就不怕别人说。这些年来有多少人在背后骂我,我不是不知道。但确实是我让她们失去了丈夫和父亲,她们心里不痛快,不过在背后骂几句而已……你知道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些的……”
原靖宇也沉默下来,那些辱骂诅咒她的话他虽然没有亲耳听过,却也是知道的。可是,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他也只能尽量压制,只能当自己不知道。没想到,今天明秀竟然敢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咒骂他们……
“刚才,多谢你帮她挡了一下……”
“不过是个孩子……”轻颜低头抚过明秀的眉眼,带着几分愧疚道,“她其实是最无辜最可怜的一个。我虽然不能像疼爱****那样疼爱她,但好歹她也是你的亲骨肉……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晖儿……”
这时,贝月影用轻功将治疗内伤的药送过来了。
轻颜托起明秀的身体,原靖宇亲自喂明秀服了药,轻颜又以自己的内力为她疗伤。
明秀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并没有昏迷,原靖宇和易轻颜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她耳朵里,又全都化作了眼泪流淌出来。她的心,真的,好痛……
因为明秀没有习过内功,轻颜的内力在她体内行走的时候非常小心,足足用了两柱香的时间才把她受损的经脉打通,额上也冒出些微汗珠来。
轻颜收功,将明秀放到躺椅上躺好,与原靖宇对视一眼,提议道:“既然崔贵妃病重,现在把明秀送回去只怕有害无益,不如送去柳姐姐那里……”
原靖宇点点头,吩咐太监们将三公主连同躺椅一起抬去碧岚宫。
轻颜放开原靖宇的手,说:“我跟着去碧岚宫,你去春华宫看看崔贵妃吧!”
原靖宇愧疚地望着她,低声叹道:“对不起,本来今天应该陪你的……”
“什么时候不一样呢?非要今天?其实,你已经对我很好了……”轻颜抬头,冲着他温柔地笑笑。
原靖宇情不自禁地抱住她,“我很快就去碧岚宫,你等着我,不要离开……”他不舍地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在她耳侧蹭了两下,然后才放开她往春华宫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只见周仲元同雁无痕快步往这边赶来,一边小跑一边喊着:“皇上,皇上,紧急战报!”
原靖宇和易轻颜一起停下来,又走到一起。
原靖宇接过战报拆阅。
周仲元平复了几口气,一面等待皇上解释战报的详细内容,一面疑惑地问道:“那不是三公主么?怎么?三公主生病了?”